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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明,我敬你一杯,多谢你来参加比赛的评审!”萧离笙端起酒杯朝对面那人扬了扬,刻意放大了声音,叹道,“只可惜喝了你酿的海棠醉,这劣酒实在难以下喉!”
要是萧闻曦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天知道是何方神圣竟叫她那嚣张跋扈的弟弟敛了气焰,这般客气有礼?
但见萧离笙对面跪坐着一弱冠公子。他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天青色长衫,露出了里面精致的白色绸质中衣。一头乌发并未束冠,只用青竹簪随性地挽起一个髻,额前尚有些许碎发落下,却不见半点凌乱之感,反倒是一种不羁的风流,一种刻骨的随性。
这公子,名苏彻,字久明。
苏彻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白玉酒盏,微微晃动的澄澈酒面便倒映出他似美玉、如明珠的容颜。他浅歠一口杯中之酒,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如今阿笙的口味越来越挑剔了,十年顶级桂花酿在你口中竟也成了劣酒。”
“这天下的酒哪里及得上你亲手酿的?久明,你再帮我酿一坛海棠醉吧,算作咱们多年的知交之礼,如何?”萧离笙居然用上了肯求的语气,眼含期待地看着苏彻。
“阿笙,你也知道我就要下江南去了,哪里有时间帮你酿海棠醉?这风雨楼的桂花酿既有十年老酒的醇馥厚重,又掺杂了桂花的清幽淡雅,品之味道,入口浓烈辛辣,余香微薄渺远,已属上上之品,阿笙应当知足了。”
苏彻虽然是拒绝的态度,但语气却是和缓的,就如同在细心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萧离笙微微嘟起嘴,有些负气地说,“去江南?江南有什么好玩的!阴风阵阵,阴雨连连!实在是愁煞人的破地!”
“可阿笙之前还说过江南是块宝地的,景美、酒美、人美,我可是听了阿笙的话才想去江南看一看的。”
“那我现在说我之前是骗你的,江南其实景丑、酒臭,人人长得歪瓜裂枣,你还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阳春三月,江南正值好时节啊。”
萧离笙见这态势是挽留不成了,心中烦躁不已,不再开口,喝起闷酒来。
苏彻也不理会,只自顾自地斟酒,闲闲品着,目光落在敞开的雕花窗外。
阁楼之下,是昨日才搭起的看台。搭这看台时间花得极少,却半点没有粗糙的意味,依旧十分的精致华丽,秉承了萧离笙一贯的风格。
此刻还离正式比赛的时间尚早,看台周围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摩肩擦踵,闹闹嚷嚷。出于无聊,几百号的人,苏彻不过花了片刻时间便一一看过,意料之外的,他居然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手中提着食材,想必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这时萧离笙终于憋不住话了,开口打破了沉默,“久明,你前些年去了哪里?”
“头两年在北疆游历,去年待在南越。”苏彻收回视线来,有问必答。
“不是吧?南越早就分崩离析,如今小国林立,连年征战不休,你跑去那样动荡不安的地方干嘛?”
“如今南越的确已经大乱,只是他们打他们的,我玩我的,又有何干系?”
萧离笙一噎,半晌讷讷吐出一言,“你还真是由着性子,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啊。我皇姐整日说我不守规矩,其实最率性而为的是久明你吧。”
苏彻笑了笑,不置可否。
“诶,久明,你怎么不去东临呢?要知道,东临国可是足与我西楚分庭抗礼的强大存在啊。”
“许是因我出生在东临,景致看得有些腻味吧。”苏彻还真认真去想了想,才得出结论。
“什么?久明你居然是东临人!你我都已经是多年知交了,居然都不说与我,太不够意思了吧!”萧离笙俊眉一挑,声音瞬间拔高,好像苏彻真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一般。
苏彻笑得无可奈何,“阿笙好不讲理,你从来不问,我又何必巴巴说我生在东临?其实出生在西楚也好,东临也罢,甚至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于我而言都无甚区别。来这世间走一遭,或将相王侯,或布衣白徒,终究是要殊途同归的。当一座青冢化了肉身,一抔黄土掩了白骨,众人皆是尘归尘,土归土的终局,实在没有什么差别。”
苏彻说这话时,漆黑的眸底没有一丝波澜,好似生与死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烦扰的事。
萧离笙微微一叹,“久明,你果然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
苏彻脸上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笑意,他又饮下一杯酒,没有否认萧离笙的话。
萧离笙想了想自己为何从不曾问起他的来历,这才发现他实在是个常年居无定所,纵情山水的人。而自己也因此下意识忽略了关于他的一切,甚至隐隐觉得这样的逍遥自在之人的确不该有任何国与家的羁绊。
这么一想,萧离笙突然就释然了,脸上又挂起吊儿郎当的坏笑来,“久明,你既生在东临,那快与我说说看,东临的美人姿色如何?”
“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长相。”苏彻认认真真道。
萧离笙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实在不敢恭维这样的描述,“久明,你这是什么说法?好端端的美人竟被你形容得这般索然无味!不过依我看啊,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你长成这样,想必东临的美人们也是极好的!”
突然萧离笙又想到了什么,将酒盏放下,兴致勃勃,眉飞色舞道,“说起东临美人,我倒是想起一桩奇闻来。听说二十年前,东临前太子秦长依出生之际,正值午时,却突然天降异象,白日无光!随着这婴孩渐渐长大,他的容貌才情已经震惊了天下!只可惜,天妒英才,这样的人活不长久,未及九岁便被上天收了回去。久明,你既长在东临,那有见过秦长依吗?”
“嗯,见过。”
“真的?!那他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差不多。”
萧离笙啧啧一叹,“幸好他早夭了,不然我皇兄可得有一位劲敌了!”
这时,卢侍卫进了房间,隔着珠帘垂首禀道,“景小王爷,辰时已近,比赛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