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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九转龙丹炼制,至少十几年之久。且方家祖上本来就是旧朝御医,武乱十五年期间,天下分裂,方家那时便在西南鹤鸣山开山建府。
秦孤桐颠来翻去想了又想,全然没有头绪。干脆起身看了半宿书,直到三更天,外头山鸡打鸣,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晨练完毕,洗漱中,日常送餐的老婆子才过来。秦孤桐开口想问,话到嘴边又收回。这阿婆是方家旧人,虽知道的必然比一般人多。而且较其他人,孤桐与她也熟悉一些。但突然聊些以往不提的,难免叫人生疑。
“阿婆,赵哥这些日身体如何?”赵哥是阿婆的小儿子,身体弱,常年喝药。
赵哥原先每天要吃八分钱的药,亏的方老爷怜惜下人,免了不少。可如今,阿婆心里一痛:“唉,刚好些。前些日子又摔断了腿。”
阿婆将早点一一取出,又把昨天的碗筷收入篮子里。进了小厢房,把秦孤桐的脏衣服打包。秦孤桐边喝粥边思索着如何开口,就听外面传来温婉轻柔的声音:“秦小姐在吗。”
秦孤桐出去一看,原来是二小姐院里的荷兮。她忙换上笑容:“今早朝霞贯日,果有贵客临门。”
荷兮小脸一红,欠身万福,容姿娴雅:“秦小姐折煞我。”
秦孤桐侧让身子:“荷兮莫要多礼,进来说话。”
荷兮浅浅一笑:“二小姐请秦小姐履行旧约,午后在小练武场见。荷兮还需回去复命,来日必定前来叨扰。”
秦孤桐这才想起那盒龙眼。她本就为自己昨日冒失行径后悔。这会想起还欠方未艾比武一事,更加懊悔,然已无济于事。她点点头,目送荷兮离开。
“唉,脱毛凤凰不如鸡。”老婆子抱着衣物出来,看着荷兮的背影感叹道。
秦孤桐心里一跳,状似无意的说:“世事难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是啊。”老婆子感叹一句。
秦孤桐见她没有往下说,心中苦笑,却灵光一现,接了一句:“我听说原来是许了人家的,不知道....”边说着边暗暗观察老婆子。
老婆子皱皱眉,思索着说:“许了人家?倒没听说过呀。”
秦孤桐拿起碗筷,也不特别热心:“阿婆你歇会,我吃完你把碗筷带走。”
老婆子也乐意在这儿等,回去也是干活。扭头转身去拿墙角的小板凳,秦孤桐趁机进屋拿出个小坛子:“阿婆,这是上次二小姐找我有事,赏的青瓜子,我也想不起来吃,你带走吧。”
“使不得使不得。”老婆子连忙推脱。
秦孤桐打开盖子,掏出一把青瓜子塞给她,将坛子放她脚边,自己坐回小案几边,呼次呼次喝起粥。
老婆子磕了几个瓜子,便觉得坐着光吃有些不好意思,就寻思着说聊点什么:“秦姑娘,林小姐许的什么人家啊?”
秦孤桐一愣,心里七绕八转。假装咽下一口粥,含糊的说:“我也记不清听谁说的,阿婆你也知道,我跟前院那些人也不熟悉,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她姓林。”
“哦哦。”老婆子升起几分自豪之情,“估计是胡说八道的,林县令家是外地的,他走的时候,荷兮比你那时还小几岁。”
“那有十年了吧。”
“没有!我想想,今年是猴年,你是狗年进的府,她是...有八、九年了!”老婆子吐了瓜子壳,铁板钉钉的说道,“她晚你一年进府,这个不错的!”
九年...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孤桐脑子里飞转,脸上却不敢表露,顺着问:“虽说现在没皇帝了,但县令家小姐也是小姐,怎到我们府里做丫鬟?”
老婆子伸手到坛子里又抓了一把青瓜子,叹了口气:“说起来就是惨啊,都是命!。”
秦孤桐见老婆子话瘾上来,都开始吊人胃口,心里乐开花,脸上急切切的催促:“阿婆快说快说,九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婆子嗑了一个瓜子,呸一声吐了瓜子壳,笑眯眯的:“那是混年,不安生,不光县里,咱府里也闹腾。有说闹鬼的,有说是万恶林的凶徒,有说江洋大盗的,呸,咱府里那时候...哎,谁也不知道咋回事。”
见自己没头没脑说了一堆,将秦孤桐好奇心勾上,老婆子一笑:“那年县里突然开始人失踪,府里也是,报了案,官府查,老爷带人找。后来在山谷里找到了失踪的所有人,堆的跟一座小山一样。这多大的案子,君瀚府都惊动了。林县令没能破案,上面一层一层怪罪下来,林县令治了罪。老爷好心就把林小姐领回来。林县令是好人啊。”
秦孤桐没想到荷兮居然有这么一段故事,心中未免多了几分同情。又和老婆子聊了几句,见套不出什么,开口道:“说来,咱府上,没有比阿婆你资历更老的啦。”
老婆子聊着欢快,脚下堆了一滩瓜子壳:“老的也有,这不过那年死了些,唉,原本就不多。现在这些丫头小子都是后来进府的。”
送走老婆子,秦孤桐不由皱起眉头。
下午走进练武场的时候,方未艾和何丽已经在。她两站在伞下正说着话。林荷兮站在一旁,见她来了,微微一笑,欠身施礼。
秦孤桐想她原本是官家小姐,现在却委身为仆,心中感叹,看过去的目光多了一份温柔怜惜。练武之人本就目光深邃,她这一眼到生出几分深情,教荷兮俏脸一红。
方未艾见她,免不了一番嘲笑打趣。好在两人互相闹惯了,彼此也都不在意。
秦孤桐和何丽昨天已经一战,今日不过走个过场。
剑鞘一抬,长剑飞出,何丽手腕一抖,已经接住宝剑顺势抖了个剑花。秦孤桐自然不能示弱,她伸手到腰后,在刀鞘上一拍,白光一闪,利刃弹出,在空中快速飞旋,如同骏马奔驰的车轮,转瞬就到何丽面前。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两人这手虽不是花拳绣腿,却也是各尽卖弄。
秦孤桐看着何丽长剑飞刺,勾着横刀打个转,又将刀甩了过来。方未艾在一旁连连鼓掌叫好,从椅子上站起来,恨不得跳入场中加入战斗一般。两旁的婢女仆役也纷纷跟着叫好,帮着鼓气喝彩。
到和看杂耍没甚么不一样。
只一人不同,便是林荷兮,她面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婉约淡然。紧紧绞着衣带的左手,泄露出几分紧张在意。
这场比赛当然没危险,无非秦孤桐与何丽各自卖弄一番,让二小姐添几分乐子。主人开心,余下的都好。方未艾叫人抬上案几,仆役支起遮阳华盖,婢女们奉上早就准备好的瓜果点心,甘汁冰饮,又是一场主仆欢畅。
因未午睡,方未艾有些乏,何丽和秦孤桐各有心事,便乘机散了。送走二小姐和贴身仆从,何丽也告辞,秦孤桐知她必定又到各处调查,也无心管她。
“荷兮,来。”秦孤桐将自己杯中一饮而尽,满上冰镇乌梅浆递过去,“莫嫌弃,喝些解暑。”
林荷兮在府中身份算是薇薰菀管事,喝这一杯不算越礼。何况其他仆役婢女都各自忙活,也都不曾注意。可她瞧着秦孤桐递过来的这青瓷杯子,却似心中小鹿乱窜。悄悄瞧了一眼,连忙垂下,双手接过杯子。
秦孤桐见她慢慢喝下,心里颇为高兴。林荷兮身子骨看起来比一般女孩还弱几分,刚刚这烈阳下站了一会,脸上居然苍白几分,估计不消片刻,就要被暑气侵袭。
秦孤桐心里有事,与她闲聊几句便回了书楼。上午老婆子走后,她越想越怪,翻出了以前的账目。方府在武乱十五年后便开始落魄,历来人丁不兴,支出收入账目有限,查起来也方便,只要找到十年前后的账目,必然能发现些许。
书楼的书本大多数都是秦孤桐负责,账本之类虽多,但她隐隐都有印象,很快便找出来。只上午时间有限,刚刚看了几本。
秦孤桐从练武场回了书楼,继续翻着账册。突然看见柜底压着厚厚一叠纸张,纸已脆黄,边角破碎。纸上大概记着每月的花销支出,甚至写法并不算十分规范,远没有大户人家账本该有的样子。
有一项大头支出,写着“炼丹”,这项支出几乎是其他的数十倍,而从其他的花销来看,那时候的方府惨不忍睹,收入不过是几亩薄田,几乎隔一张纸就写着典当某某物。
秦孤桐又连翻几张,看见当年第一月的纸上写着年岁——武历四十七年,那是十三年前。她稳住心绪,将其余的一沓都看过。竟然发现十年之前,方老爷已经炼成九转龙丹,且对外出售。大概刚刚开始,没有名气,售价极低。
如今有价无市的九转龙丹,那时一瓶不过三十两银子。当初买药的人,如今必定庆幸不已。秦孤桐笑着想,心里也松了口气。若是方家真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她又该何去何从。
既和方家无关,那就不必担心。改日找何丽说说,免得她在这儿浪费时间。第二天何丽又来一趟,秦孤桐和她说于情于理方府都不可能害萧清浅,她有疑惑不如直接问方兴。何丽听完又闲聊几句,见套不出话,便走了。
秦孤桐知她不信,也无奈。日子一天天过去,又到下山的日子。按着方老爷的吩咐,每月初要给慈姨送粮食日用。
秦孤桐换了一声男装,从书楼后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