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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简直胡闹。”巴崇义看了看天色,目光又在周放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叹了口气:“算了,这都已经下午了,你们先跟我去寨子里,哪儿也别去了。今晚在那儿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回去。”
“哎,崇义哥,我答应带他们去后山那儿找人啊。”李家阳急道:“我就带他们在山脚下找找,绝对不上山还不行吗?”
贺飞章轻咳一声,插话道:“这位大哥,我同学前两天在这儿失踪了,我们就是想去找找看,绝对不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不行,那边不能去。”巴崇义冷冷道:“不是本村的人,后山一律不得踏入。”而后他拎着那只死掉的动物,对几人道:“跟我走,回寨子里再说。”
巴崇义又看了看李家阳,道:“巴勇如果也带了人来,那就一起送走。”
李家阳缩了缩脖子,怏怏地应是。
贺飞章还想说什么,周放一手按在他肩上,对他摇了摇头。
“先进村。”周放低声说:“别急。”
贺飞章咬咬牙,拿下肩上的手,默不作声跟着队伍走了。
远处依稀还能听见豺狗们悠长的嗥叫,周放朝那里冷漠的看了几眼,面无表情地跟在贺飞章身后。
于是,当他们抵达裕尾村的时候,便有了现在的队形:巴崇义打头,李家阳跟在他身后,萧远航独自走在队伍中,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最后面是贺飞章和周放,他俩一直在低声交谈,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显得比其他人要亲密一些。
村口正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蹲在地上玩耍,她穿着一身民族特色浓郁的小裙子,时不时往村外看看。看到他们一群人朝这边走,小女孩儿立刻站起来往村子里跑。
巴崇义咧咧嘴,笑着喊了一声:“巴姚娜,跑哪儿去?”
小女孩儿尖叫了一声,瞬间又跑了出来,一溜烟蹿到巴崇义身前,抱着他的腿往上爬,边爬她还边叫:“崇义哥哥,你回来啦,阿爸让娜娜等你回来呐!”
“还说等我,见我就跑了。”巴崇义两只手里都拿了东西,便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攀爬,笑道:“你阿爸找我?你让他老人家等等,我一会儿就去。”
巴姚娜趴在巴崇义身上,歪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人,两只大眼睛里全是好奇:“他们是谁呀,娜娜刚才也看见好多哥哥姐姐,他们也是来玩儿的嘛?”
她的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一直在观察村寨格局的萧远航也收回了视线。
巴崇义的笑容淡了几分:“娜娜,你说的人在哪儿?”
“阿勇哥哥带她们上山啦,还和我说不要告诉阿爸。”巴姚娜小声道:“我不告诉阿爸,我告诉崇义哥哥,嘿嘿。”
李家阳在后面也听见了,立刻装模作样地惊讶道:“没想到巴勇真带人过去了,崇义哥,不然咱们去找找他们?”
巴崇义横了他一眼。倒是他身上的小女孩儿听见声音,开心的和李家阳打招呼:“阳阳哥哥你好!”
“好、好。”李家阳干笑道。
“阳子,你带他们去找我阿爸去,让他来安置这几个人。”巴崇义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滑过,最后道:“我还得去见巴侯大人,你顺便和我阿爸说说巴勇的事儿。”接着他凑近李家阳,语气凝重道:“听着,后山现在不安生,你最好别想着偷偷过去。知道吗?”
李家阳眼珠子转了一圈,抬起手指天发誓绝对不去。
于是他们目送着巴崇义左手一把大砍|刀,右手一只死不瞑目的动物,身上还挂着个大胖娃娃,就这么健步如飞地走了。
李家阳干咳一声,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巴崇义这人就这样,做什么事儿都搞得特别严肃。他以前一直出省工作的,不知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放摆摆手,不在意的说:“先带我们进去吧,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
李家阳不自觉就被他的话语带动,转身把人往寨子里面带,走到一半才突然醒悟: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在裕尾村的寨子里行走间,贺飞章敏锐地感觉到,来往的村人行色匆匆,在看到他们时更是投来警惕的目光,仿佛对外来者有很大的排斥。并且,这个村子里似乎并不像报告中说的那样,全是老人和孩子,相反的,他们在路上看见了很多年轻男人。
就连李家阳似乎也察觉出不对,不再变得言笑晏晏。
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村里最醒目的一栋房屋前,李家阳回头对几人嘱咐道:“你们几个进去别乱说话,里面是刚才那人他爸,这儿的村长。”
贺飞章点点头,然后他发现,貌似只有他自己有所动作。周放和萧远航压根没听李家阳说话。
贺飞章:“……”他是不是太听话了?
李家阳这边也在感叹,有钱大佬的团果然不好带。然后他敲了敲门,口中叫道:“忠严伯,阳子来啦!”
没一会儿那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他道:“阳子,来找我阿爸?”
这人长得竟然和刚刚的巴崇义十分相似,只是略比他沧桑一些。
“我带了几个人上山寻人,半道儿遇见崇义大哥了。”李家阳给两边的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崇义哥叫我来寻忠严伯。”
原来刚刚的巴崇义是巴忠严的二儿子,眼前这个开门的男人叫巴崇礼,是村长的大儿子。贺飞章察觉到巴崇礼走路的时候,左腿一拐一拐的不甚自然,料想他腿上可能受了什么伤。
巴崇礼听了他的说法,细细观察了他身后这三个人,随后示意几人进屋。
周放经过他身边,皱了皱眉,等走出去几步后才自言自语道:“真是好浓的戾气。”
贺飞章没听清他说什么,他把手机掏出来,解锁,发现上面半格信号也没有。萧远航就在他身边,看到他的动作便道:“遇到那个巴崇义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座山里信号不通。”
“嗯。”贺飞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手机。
村长巴忠严在他家屋后的小院里,此时他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望着后山的方向抽旱烟。看见李家阳带着几个人过来,他叹了口气,道:“李家的小子,你这次又给我找麻烦来了?”
李家阳装傻道:“忠严伯,这怎么回事啊?我上次来也没这阵仗啊。”
“自家的难事,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老朽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巴忠严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找地方坐,将旱烟放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这才道:“巴鱼大人出了祸事,裕尾村的年轻人这些天都回来了。这里现在有大难,你再带外人进来,不止是害我们,也是害了他们,你知道吗?”
李家阳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结结巴巴道:“巴、巴鱼大人,那不是特别厉害的端公吗,他怎么了?”
巴忠严没回他,只狠狠的抽着旱烟。
“可是……”李家阳缩了缩脖子,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忠严伯,巴勇已经带了人上了后山去。”
“咯啷”一声,旱烟杆掉在地上。
巴忠严站起身,满脸严肃的问:“你说什么,巴勇怎么会去后山?”
“他昨天打电话和我说,要带几个记者上山拍照片。其、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李家阳弱弱道:“是巴姚娜啊,是她说看见巴勇带人上后山了。”
巴忠严深深吸了口气,对他道:“我要去巴侯大人那里一趟,你跟着你崇礼哥,明天让崇义送你们出去。”
李家阳缩头站在那里,闷闷的应了。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一下。”周放这时终于抬了抬手,礼貌的打断他们的对话。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满意的一笑,道:“巴老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巴忠严皱眉看了看他,道:“这位小兄弟,真是对不住,老朽现在要事在身。如果几位是想进山探什么险的话,我劝各位……”
周放打断他:“我们有一位同伴在这里失踪了。也许您有一点印象,他叫元齐正。”
巴忠严怔了怔,又重新看了看周放三人。半晌,他改口道:“你们同我一起去见巴侯大人。”
周放点点头:“非常感谢。”
见了村长的反应,贺飞章几乎可以肯定,元齐正在这里住的几天,一定做过什么。
最后只有李家阳跟着巴崇礼去了后屋安顿,巴忠严带着三人往寨子后面走,一边正大光明的打量他们。他虽然年岁已高,但看起来身体非常好,行走起来龙行虎步,隐隐有一股气势。
路上遇见很多神色忧虑的村人,见到巴忠严一行,便纷纷停住打招呼。巴忠严也向他们点点头,但脚下的步伐丝毫未停。
贺飞章从他们对话的只言片语中留意到,这个村子大概所有人都姓“巴”,非常像是一个隐在山间的氏族部落。
巴忠严走在前面,状似无意地问:“你们是那位小朋友的什么人?”
萧远航这次回答了他:“同事。”
巴忠严也没在意他冷漠的语气,叹谓道:“少年英雄。”
贺飞章:什么鬼……
“元小友帮了我裕尾村一个大忙,我巴忠严感激不尽。”巴忠严伸手做了个请,带着众人右拐,进了一条隐蔽的小道。贺飞章走着走着,发现道路两旁虽然全是低矮的房子,但已经看不到村人的身影了。
“关于元小友的事情,大概只有我这个村长和几位端公知道,所以请几位过来,就是去找巴侯大人。”巴忠严道:“祸事临头,说不得还要连累几位了。”
贺飞章小声问:“不好意思,请问端公是什么?”
巴忠严没有介意他的突兀,解释道:“端公是我们这里对那些大巫的称呼,负责驱魔逐鬼,与天地神灵沟通。另外,村子里如果有人生病,找端公看一看,马上就会好起来。”
贺飞章:……这不是宣扬封建迷信吗?
“巴侯大人是我们村里年纪最大的端公,也是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巴忠严道:“此前还有一位巴鱼大人,也非常厉害,不过他前几天去了后山大墓,然后再也没出来。”说着他看了看众人,道:“元小友大概也在里面。”
“大墓……”周放走在贺飞章身边,闻言问道:“不知道这些辛秘,我们这群外人是否方便了解?”
巴忠严此时的脸上方才显出一丝笑意,他道:“那要看巴侯大人会不会认同你们。”
四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很久,两旁的屋子里始终没见有人,一直走到道路尽头,才看见一座略显破旧的小院子。巴忠严提醒道:“到了。”
小院外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站在那儿,看到他们这群人便轻轻打招呼:“村长伯伯好。”
巴忠严和蔼的摸摸他们的头,笑道:“去和巴侯大人说一声,我带了些人来找他。”
“好。”其中一位小童乖巧的点点头,转身钻进院子里。过了没多久他便又出来,小声道:“巴侯大人正在大屋和崇义哥哥说话,叫您直接进来。”
巴忠严点点头,招呼三人跟进来。
贺飞章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发现上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周放经过他身边,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贺飞章惊觉,他放下手表,跟着周放一起进了院子。
只有萧远航一个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万一打起来,哪条路线最容易逃脱。
这时他看见贺飞章和周放两人的互动,萧远航略感怪异,总觉得周放对待贺飞章的态度有些太亲昵了。不过这与他终究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只得放下心中的怪异感,默默跟在最后面进了屋。
巴侯的院子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村长家小了很多,但该有的格局全都有。他们经过小院空地的时候,还看见地上扔着一只死去的动物,贺飞章注意到这正是之前巴崇义手里提的猎物。
小院里显然不只有淌血的动物,空地上还摆了一个桌子,桌上依稀能看见一些令旗、面具之类的东西,似乎还摊了很多符纸。
这看上去,就像一个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