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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地步,子桑青已然信了八九分。她也不是扭捏做作之人,语气再无丝毫冷漠,说道:“她想做什么?”
李青衣道:“她故意接近于我,其实是想害我。”
子桑青神色一变,握住李青衣双手,关心道:“你没事吧!”
云兮白“哎呦”一声道:“大嫂,你不生气啦?”
竹林七友哄然而笑,子桑青又羞又气,想抽回玉手,反被李青衣紧紧握住,对她道:“我早有防备,她又岂能害的了我。”
子桑青看着丈夫,心生愧疚,柔声道:“是我不好,带着女儿出走在外,却留你一人面对危险。”
“你若不走,赢怜又哪来的机会对我动手?”李青衣笑了一声,说道:“她武功太弱,即使在我毫无防范之下,也未必杀得了我,于是便在饭菜中下毒,殊不知我的夫人可是医毒双绝,我要是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弱女子毒翻,岂不是砸了夫人‘天下第一神医’的招牌么?”
子桑青嗔道:“就会瞎说!”
李青衣哈哈大笑道:“天下第一,名副其实,毒王那个老匹夫自称玩了一辈子的毒,当年不也是败在了你的手下,再无颜面行走江湖。”
提起这等光辉往事,子桑青疏无得色,而是问道:“那大楚公主为何处心积虑的要杀你?”
李青衣不再调笑,正色道:“她绝口不说,甚至几次三番要自绝性命,不过依我猜测,她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想要杀我的人,是大楚的皇帝。”
子桑青旋即会意,李青衣身为南方武林的盟主,多年来屡屡率众援助大陈朝廷,实是楚国的心腹大患,早想除之而后快。然而李青衣远在大陈,武功又着实太高,当世可匹敌者屈指可数,想要派人暗杀,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才想出了这个贻笑大方的美人计。
楚国公主拓跋怜,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号称大楚百年来第一美女,平时久居于深宫之中,旁人很难一睹真容,年近三十也不婚嫁,听说是性情淡漠,厌恶男人,才孤身至今。
也不知大楚是真的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还是有别的原因,竟冒然指派一国公主,独身一人深入敌境,去杀害一个南武林的领军人物,若是让天下人知晓,定会笑破肚皮,李青衣是那么好杀的?
李青衣也颇为不解,他虽然确定拓跋怜接近自己是受旁人指使,却不信大楚会尽是些酒囊饭袋,连这种馊主意也能想的出来。要知道,楚国近年来固然被周陈打的快要亡国,能人却还是有的。
杨衡对那个楚国公主略有耳闻,曾听父亲的朋友提起过,不禁嘀咕道:“生在帝王之家,看似风光无限,寻常人又怎会明白其中的悲哀呢!”
他声音很小,但在场众人耳力极好,听得真亮。云兮白对他深有好感,笑道:“你这小子,瞧着文文静静,却跟个小大人似的。”
见众人看向自己,杨衡忙欠了一礼道:“小子失言了。”说着欲言又止。
李青衣眼光何等老辣,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杨衡道:“我曾听人说起过那位大楚公主,她是一位宫女所生,从小便地位低微,受尽白眼,七岁的时候,母妃卷入后宫争斗被人暗害,之后过的更是可怜不堪。据说她长得很美,一次楚皇帝宴请群臣,她在后花园抚琴,如同天籁之音,众人闻声而去,都吃惊世人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之后这位公主名声远扬,被誉为大楚开国以来的第一美女,连将军家的公子都对她痴迷不已,乞求楚皇帝赐婚,楚皇帝欣然应允,哪知道她竟然早就心有所属,与一名琴师私定了终身。”
云兮白插话道:“虽然我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大楚阶级森严,想来那楚国的狗皇帝要棒打鸳鸯了吧?”
杨衡点头道:“不错,那位公主得知婚期之后,断然抗婚,楚皇帝勃然大怒,将她软禁起来。待到婚礼当天,公主也是个固执性子,无计可施之下,竟然服毒自尽,楚皇帝颜面全无,盛怒之下,也不管她,后来那位琴师冲了进来,见此情景,当场呕了一口鲜血,抱着公主仰天长啸,而后连杀三十多人,带公主离去。”
云兮白讶然道:“连杀三十多人?那琴师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心下更震惊于这个要杀李青衣的大楚公主,竟是个肯为爱牺牲之人。
子桑青与李青衣互看一眼,心中疑惑,拓跋怜被那琴师带走后,既然没死,理应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二人隐姓埋名,直到白头,后来又为何潜入大陈,接近李青衣试图刺杀于他?
杨衡接着道:“之后过了一个月,匪夷所思的是,大楚公主竟然回宫了,非但毫发无损,反而更美丽了几分。要知道她服的是黑蝎尾针之毒,天下无药可解,宫中的人不禁纳闷,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楚皇帝却无暇去想其它,就要将她处死,那位将军家的公子也是痴情,拼死保她,楚皇帝这才放她一条生路,将其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来。”
云兮白大叫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楚国皇帝本来就对这个女人毫无亲情可言,又看她生的美丽,与其坐在宫中等死,不如派来以美色接近大哥,若是得手自然是好,若是歹计败露,被杀了也不心疼。”
李青衣点头道:“如今看来,应是如此了。”
子桑青叹道:“想不到她也是个可怜人。”
李青衣说道:“你又动恻隐之心了。”
子桑青叹息不语,李青衣又道:“我看这位小兄弟所知甚多,绝非出生于寻常人家,难不成……”
“我姓杨,我爹是怀王。”杨衡倒也坦然,既然知道对方是青姨的丈夫,又是南武林盟主,遮遮掩掩,反倒让人看的低了。
怀王之子,饶是李青衣也吃了一惊,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怀王的儿子。”他与怀王虽然称不上熟识,但也有过数面之缘,对其很是钦佩。
怀王乃大陈重柱,擎天一壁,当初遭小人垢陷,李青衣还曾惋惜,痛骂大陈皇帝不分忠奸,如此下去,非得亡国不可。
竹林七友亦是久闻怀王大名,江湖人最敬豪杰,早就听说怀王仁义,对上不逢迎,待兵如手足,若他是皇帝,大陈不会似当今这般景象,苛捐重税,百姓疾苦,由得外敌耀武扬威,咄咄逼人,更不会发生割让一洲之地求和,这种丧权辱国的事。
云兮白上去拍了拍杨衡的肩膀,笑道:“好样的,你爹是好样的,他的儿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杨衡道:“多谢这位大哥夸奖,小子愧不敢当。”
云兮白道:“你这小子让人瞧着顺眼,可偏偏恁多地繁文缛节,咱们江湖中人直来直去,不必这般客气。”
杨衡笑着应是,心中却想青姨与李盟主之间已无芥蒂,恐怕不日便要折返,自己也应尽早离开,去往昆仑才是。他对子桑青道:“青姨,叨扰了十几日,我也该走了,救命之恩,小子日后再报。”
子桑青道:“你要去哪里?”
杨衡说道:“昆仑玉虚宫。”
“昆仑山甚为遥远,路途何止千里万里,非五六十日不可到达,你年纪轻轻,又无人陪伴,恐怕找不到那里。”李青衣道。
杨衡面有为难之色,李青衣说的对,他无依无靠,武功不高,又未久经江湖,不懂人心险恶,别说近两个月的路程,便是半个月恐怕也走不下去。
“三个月后,就是昆仑山天、地两宗的论剑大典,届时南北武林的英雄好汉都会去观礼,我也会去,不如你先随我们回扬州,到时一路前去。”李青衣说道。
杨衡盛情难却,又不好意思答应。只见李月儿跑了过来,抱住李青衣道:“爹爹,你来啦!”
李青衣一把抱起女儿,刮下她的鼻子道:“月儿,有没有想爹呀?”
李月儿眼圈一红,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哽咽道:“月儿好想爹爹。”
李青衣笑了一笑,抹去她小脸上的泪水,说道:“月儿乖,爹爹这就带你回家。”
李月儿从他怀中下来,看了子桑青一眼,问道:“你和娘和好了吗?”
李青衣笑道:“从今以后,爹爹和娘,还有我们最善良可爱的月儿,再也不分开。”
李月儿这才破涕而笑,过去拉着子桑青的手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子桑青摸了摸她的头道:“看你爹怎么说。”
李月儿看向杨衡,又问道:“那杨哥哥呢?也让杨哥哥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李青衣道:“爹爹正是这个意思。”
李月儿欣喜道:“太好了!”
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杨衡打心底里高兴,同时又难免有几分苦涩,他本来也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只能怪老天不公,造化弄人。
临行前,子桑青突然问道:“后来你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李青衣道:“她被关在了密室当中,若是楚国不派人来救,那就关一辈子吧。”直到此刻,这个对女和蔼、待人和煦的男人,方才展示出另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