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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雪言就这样消失在冬日的早晨,像一缕轻烟被风吹散般,没有了一丝音讯。颜扉觉得自己终于松了口气,她失去何雪言的同时,又觉得这样的结局似乎是再好不过,有一个算不上悲惨的结局,总比一潭死水困住所有人好。
她从阳台走进房间,沈素玉站在她几天没有打扫的房间里,早上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沈素玉的脸色仍然有些病容,但她瞧着颜扉,双手微微抬起,一贯的有些强势道:“过来,来我这。”
颜扉满脸是眼泪,从刚刚挂了电话起,不论如何看开,心如刀割的疼起来,分离并不是好受的事。她仍一如既往的倔强道:“别这样好吗?”顿了顿,衣袖擦眼泪哽咽道:“我可以扛过去,这没什么大不了,她会回来找我,她不找,损失的是她,不是我。”
对她这样的自我安慰司空见惯,沈素玉仍然伸着手,眼神坚持,声音却和蔼一些道:“是,你说的都对,过来,一分钟就好。”
从前最受不了就是对方把她时时刻刻当成小孩子,可突如其来,她现在反倒是情愿自己还是孩子,这世上的事,只有孩子才能输的起。她的内心当然知道,何雪言是否会回来,这是不一定的。
颜扉走过去,沈素玉把她抱进怀里,揉着她脑后的头发:“往好处想,至少她不是不告而别,何雪言喜欢你,我看得出来。”谁能比情敌的直觉更敏锐?
颜扉在她怀里点着头,终于像孩子那样哭出声。
她的不安和难过洪水般宣泄出来,抓着沈素玉肩头的衣料,哭腔道:“对不起,我只是……我心里很难受……玉姐,我也不想这样。她走这事儿,其实我不是不能接受,我为她感到高兴……但是我……你知道,我就是这样……”
沈素玉被她抓的肩膀疼,搂着她道:“你就是这样……哭一会儿,难受过了,再歇一会儿。”顿了顿,心中泛出些酸来道:“你就是这样,人前笑,人后哭。跟着我的时候也没少遭罪……乖一些,哭一会儿就忍了,你长大了,别让人操心。”
颜扉佝偻着在她怀里不住点头,她的心总是被这些女人揉来搓去,她们总是以为她是钢筋水泥刀枪不入,有时候,比如现在这种时刻,她仍是一个从遥远的异乡赶来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朋友远去……那么孤单的女孩。
……
沈素玉安慰了她一分钟,仅仅只是一分钟,就不再用任何无力的词汇来充斥这尴尬的时刻。她和颜扉之间,她在这几日的病中突然明白,不管是否再纠缠爱,至少她们之间,一方有难,另一方不会袖手旁观。
夫妻之间未必能做到的事,她和这个女孩的点滴累积,不管以什么方式继续前行,她应该学着尊重颜扉的选择,就像曾经这女孩对她选择婚姻,从没有横加指责。人活着都是很不容易的,这个道理,颜扉懂得的很早。
“我们打扫打扫房间,慢慢安排以后的事。”沈素玉终于在狂躁和偏执中清醒一些,发挥她井井有条的一面,离婚就像是噩梦,让她恐惧的太久。
颜扉擦着眼泪,服从了这样安排,在她的新欢远离时,奇异的和旧爱在一起回归了平静。扫地、拖地,打包行李,忙到下午的时候,一通电话才稍稍打破这样的安宁,她拿起手机,意外发现是宋立。
这个老旧做派的男人打着电话,声音焦急道:“颜扉,你知道出大事儿了吗?”
“什么事?”颜扉还以为怎么了。
“雪,雪言辞职了!”他慌乱的像天塌地陷:“她跟总编说辞职,总编还打电话去问她妈,她妈妈只说尊重她的意愿……她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吧,我也不知道。”颜扉叹口气,心想宋立太大惊小怪。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宋立理直气壮。
他在电话里一幅想刨根问底然后去做英雄的样子,颜扉扶着额头,觉得他可怜可笑,宋立做不了英雄,大家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像唐吉可德般荒唐。颜扉在他的追问中,实在嫌麻烦,淡淡开口:“宋编辑,你不要再纠缠这个事了好吗?”顿了顿,也有了一些轻松般道:“雪言要辞职,不是因为什么苦衷,只是厌烦了这个单位,厌烦了这种体制。我没什么要告诉你的,我只想说,我再过一阵也要辞职,我要去香港工作了。”
对方像傻了一样,反应不过来:“你……你也辞职?”难以置信般:“现在经济形势不景气,你辞职好找工作吗?这么好的职务,你想好了,再回来可什么都没有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被压迫着,又觉得在体制内有一口吃的安稳得很,外面的飞禽走兽都是在造孽。
颜扉不想与他争论从出版社出去后,她的生存会不会出问题,其实有问题不是她,她打包票,出去找不到工作的只会是梁文毅他们,靠着体制在存货的老鼠。世界很大,宋立从来不知道。
她任由他保留那份优越感,淡淡一笑道:“我有人包养,你不用担心。”
宋立哑口无言起来,曾经这个谣言他半信半疑,现下不知怎么全然信了,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颜扉的内心苦乐参半,告诉他不要担心,何雪言剩下的工作,她会接手,不会让单位造成损失,总编那里,她也会很好的周旋:“我明天回去工作,你不用操心,好好干你的活。”
前一秒还需要沈素玉安慰她,后一秒又要打着精神来安慰别人。
颜扉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依然有一些疲惫,何雪言此时此刻是还飞在天上,或者已经落地,国内国外,是去了哪里,成为了一个谜。但是颜扉不打算去解开这个谜语,她宁愿在各自的路上等待下一次交汇。
忙碌了一天,她终于在这种淡淡的哀愁里,和沈素玉各自就寝。
第二日起来,沈素玉仍然在家养病,她忙忙碌碌收拾打扮去单位接何雪言走后的烂摊子,说是烂摊子,其实也不过就是白霖羽的事。书的印刷,装帧,宣传,她得遵守约定,帮白霖羽一路顺畅过关。
样书已经都出来了,编辑忙着看大样,首印3万册,亏了王旭东站台,预定的非常不错,当当,豆瓣各大网商排行都在前列。总编在办公室却脸色难看,会上唠叨着何雪言的事:“怎么就一声不吭走了呢?显得我亏待她似得……”
他一时生气说了实话,何雪言是半个名人,这么平白无故一走,真显得他们欺负了她一般。颜扉坐在宋立旁边,发现大家都在时不时看她,那也难怪,她和何雪言是姐妹关系,大家都希望听到她的风声,来解答这样的疑惑。
颜扉一脸平常,只是看着白霖羽,把话题拉回工作:“白老师,书的大样没问题的话就开始正式印刷,之前安排的宣传工作,你现在没什么异议了吧?”
白霖羽仍旧是那副打扮知性,引人注目的样子,只是脸色冷清,略有些走神,时不时看着自己的书。只有责编栏,清晰的印着何雪言的名字。这似乎成了她们之间在这一刻,仍美好的联系。
“没有。”她答了话,对这场校样会做了总结:“辛苦大家为我的书奔忙。”
“不辛苦,这是第一本,后面还有二,有三,有四……”总编缓和了态度,把何雪言的事略搁置,吩咐了大家其他的工作,该争取奖的,就去联系评委会,该往国外出外文版的,就拿去先翻译,该宣传的就好好宣传。
“昨天影视公司打电话,想商量影视改编权的事。”宋立难得爆了个好消息。
“好事,颜扉啊,你多操心啊。”总编交代了。
颜扉先答应了,把辞职的事儿暂时压下来,给了总编面子。她不是何雪言那样孤来独往习惯的人,一说走,就不管不顾了。
结束了会议,所有人出了办公室,颜扉慢慢腾腾的收视东西,宋立在旁边还想折腾何雪言的事,白霖羽站在对面看着颜扉。
颜扉不知道一同失去情人后,俩个情敌是否还能叫做情敌。但出于她实在是烦死宋立了,所以先给了白霖羽橄榄枝:“白老师,事情这么顺利,我请你吃饭吧。”顿了顿,笑出酒窝来:“走吧,你开车。”
“好。”白霖羽表情淡淡的,低头收拾了东西。
抛开所有成见,颜扉得承认,白霖羽的优秀和她身上高雅的气质。这是别人学不来的,这是知识的沉淀和岁月的洗礼。
白霖羽是经过事儿的人。
因为白霖羽的答应,颜扉摆脱了宋立的纠缠,何雪言走了以后,地球照样旋转,但最不能接受,急不可耐的人竟不是她也不是白霖羽,是宋立这个大男人。何雪言的离开,让他痛心疾首,快要生不如死一般,弄得颜扉觉得自己都有一些惭愧。
白霖羽的车在停车场上,她坐在驾驶座上,等颜扉系好安全带:“我们去哪儿吃饭?”
“两条街的距离,有一家西餐。”颜扉看着她的面容苍白,眼底青黑,一夜未睡是肯定的:“吃饱了,你回去睡吧。雪言走了,我们也不能不吃饭,不睡觉吧。”
……
白霖羽发动了车,双手抓着方向盘却迟迟没有下一步操作,她微微皱皱眉头,漂亮的眼眸暗淡的如同外面的天气,天气快要下雪了。
车厢里一时有一些沉默,白霖羽缓缓吸口气,淡淡开口:“你真的不担心吗?”顿了顿,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哽了起来:“颜扉……”
“怎么了?”颜扉看着她的面容,有那么一瞬竟泛出些心疼来。
白霖羽高贵坚强的面孔,沉默中流出眼泪。
“我很担心她……”她说的很难过,眼泪划过脸颊:“我想去找她。”
颜扉不知道要告诉她什么,她以为白霖羽是不会哭的,至少不会当着她的面低下高贵的头,她和白霖羽之间,到底谁更爱何雪言。
这件事,真的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