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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那个爱马仕作祟,关于大早上如何看到何雪言和白霖羽走出家门的一幕,颜扉一点也没问。她拉着何雪言半条胳膊,只稍稍显露了那么点委屈,然后像平日上班那样给她娇俏的笑容,精明算计道:“你说话算话。我可什么都记着。别以为我傻好骗。”
何雪言心想,你哪儿傻,明明比猴还机灵。她忧愁的望了一眼天,怪自己答应的太快,那五十万就此去了一半。这样下去,为了养颜扉这个狐狸精,她那半柜子家资可能要被败光了。
大冬天,颜扉跟白霖羽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一直绕着何雪言说话。白霖羽拎着东西默默走,走到停车的地方,何雪言让白霖羽开车,颜扉则拉着她做在后排,整个人累的往她身上靠:“何老师,让我歇会吧,半宿没睡好了。”
“啊?你从大半夜就往我家门口站?”何雪言吓死了。
“哪能啊!”颜扉靠着她拍她肩膀,蛮不在乎道:“你当我傻啊,那么大冷天生病了咋办。我是早起打了个车过去的,正在门外给你打电话呢,你手机还不开机。想踹门,你就出来了。”
颜扉说的轻巧,但大清早门口冻那么大半天也算受罪。何雪言摸着她冻青的脸,心肝一样搂怀里:“好了,你歇一会儿,怕你感冒。”顿了顿,总觉得还是愧疚小声凑在颜扉耳朵边交代道:“她就是来给我妈做饭的,你别计较,我和她也没什么。”
颜扉眯着眼睛,嘴巴嘟着,她想了老半天,才凑在何雪言脑袋边吐心底话,说的也挺在理:“你以为我那么多年小三都白当了?横竖难道我不知道,你要是真有什么,脸上早就挂不住,你又不是藏着的人。”
何雪言挺惊讶,她倒把这个事儿给忘了,颜扉不是那种普通丫头。
颜扉毛茸茸的脑袋猫儿一样蹭在她肩膀边,特别三观不正咬她耳朵:“只要你说你喜欢我,我干嘛在乎她。就算你俩旧情复燃上了床,我看的开。有的人能离开你一次就能离开你第二次。大不了我等着,你看玉姐不是也信誓旦旦去结婚生娃,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离婚巴巴来找我,我还不乐意了。”顿了顿,于公于私咒道:“反正看你俩也不像百年好合的命格。”
早知颜扉不是什么正经人,谁知到当三儿还当出一大箩筐经验。何雪言万年活在纯净水里的人,只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小狐狸精,颜扉挑着精致的眉头撇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声音故意放大点道:“要是有那花好月圆的命,早携手天涯了,还能轮到埋七八年被我砂里翻出来捡漏。别人不稀罕没事儿,我慧眼识珠。”
何雪言大开眼界,被这死丫头的三观再刷新一回,颜扉完全生冷不禁。
白霖羽开着车不吭声,只是在后视镜里淡淡看了何雪言一眼,何雪言生怕闹大了这厮正开车,只好把颜扉搂怀里按住了道:“颜颜,不准胡说八道,你不是要休息吗,靠着睡一会儿。”
她拦着,颜扉也不跟她计较,安安宁宁抱抱枕一样抱住她,淡淡道:“其实……我也就说说,你真要走,凭我人穷志短,也拦不住何丽萍她女儿只能自己伤心。”然后再小声一点:“我快被气死了,但鉴于我不能放弃爱马仕,也不能放弃你,所以都忍了。跟你天天在一起五六年,我愿意相信你肯定不会背着我干嘛。”
瞧这丫头忍着委屈的劲头,何雪言嘴角勾着给笑了,觉得她横看竖看都可爱,捏着她的小鼻子哄她道:“不准生气,大早上一句话骗了我二十万,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颜扉特不要脸,扑腾在她怀里道:“何老师,你高见。我落不到你,我好歹也落着点实惠。免得瞎忙活半天,被人放鸽子多亏。”
“再胡说八道,打你的嘴。”何雪言皱了眉头,伸手拍她的脸。
颜扉哼一声,埋头在她肩膀,懒得管了,昨晚照顾病人倦的太厉害闭上眼睛打瞌睡。
白霖羽开着车,一直很稳,颜扉再怎么煽风点火反正她也不吭声。一来是修养极好,二来似乎不以为然。时不时后视镜里看一眼何雪言,心里便踏实了一般。
何雪言夹在中间颇不自在,但有颜扉在怀里靠着,心老实起来,瞧着那小丫头细瓷般的白皮肤,淡棕色的长睫毛,混血儿一样的长相,本来还挺心疼那爱马仕的钱,这会儿倒是后悔问她姐要钱少了,那几幅画应该多要点钱,给颜扉买一堆包,她乐意背啥颜色背啥颜色,周一到周日不重样。
一路到医院竟然没堵车,三人提着东西上楼,电梯里挤的七荤八素,颜扉坏心眼非得站中间隔开那俩有旧情的,说话全挑带刺的,时不时就戳人道:“何老师,老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雪言装充耳不闻,也没嘴给颜扉讲关于她跟白霖羽的误会,这笔账根本理不清。
“不知道。”何雪言只有把话岔开。
颜扉倒是充耳不闻起来,对那个糟践过她们家何雪言的女人,不嫌肉麻自夸道:“因为前面的草嫩呗。”说完抗议一般望着何雪言去拉她手:“现在你知道了?”
电梯门开,三人挤出来,何雪言冷不丁被颜扉亲了脸一下,立即脸红的跟发烧一样,快被吓死了。
“颜扉!”何雪言小声训斥她:“你收敛一点。”
颜扉可能是受了白霖羽的刺激,被一训,大眼睛瞪着不高兴的模样,何雪言拿她没辙只好嘀咕道:“等会儿我再跟你说,这会儿在医院,都安宁点。”
颜扉耸肩膀,一脸俏皮眉开眼笑:“我知道,你妈跟前要低调。”
何雪言深呼吸,万分不乐意带着前任和现任一起推开病房门。
老太太和老爷子都起来了,张阿姨正在收拾东西,何雪言领着人先开口:“妈……”顿了顿道:“白老师说她昨天没送成饭挺抱歉,今早又赶来送吃的。”再看看颜扉,勉强道:“小颜过来找我谈工作,我就带来一块吃饭。”
“徐总好。”颜扉小脸笑的招人疼。
白霖羽淡淡一笑道:“徐总你先尝尝,不好吃可折煞你了。”
人一多,老太太本来不习惯,但鉴于来的都是印象好的年轻人,脸上也笑起来起来招呼:“大早上跑过来也麻烦,都饿了吧,一起吃吧。”
何雪言过去帮张阿姨把她爸扶起来,她爸躺了几天正难受,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能出院了,轮椅上一坐,僵直的脸抽抽应该是露出的是笑。何雪言推着他往茶几边去,白霖羽正在给大家分餐。
老爷子今天可能是人清醒了,人也对着白霖羽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何雪言给他喂饭,哄他:“爸,你张嘴吃点粥。”
老头闭着嘴,然后胳膊抬起来指着白霖羽,嘴巴又张开乌拉着,他也说不了话。
“何大哥这是怎么了?他好像想说什么。”张阿姨也感觉有点不对。
老太太这才回头,看着道:“国庆,三姑娘喂你饭呢,早上你就好好吃点。”
老头跟中邪一样,用力拍了两下轮椅,然后眼睛转着去看何雪言,喉咙里发出声音。
何雪言暗暗吸了口气,眼神焦急,只好放下碗去拉她爹的手,当着一家人的面也不好开口,只有道:“爸,没事儿,你想出去了,等会我推你出去。”
倒是白霖羽长心,只吃了几口,放下道:“徐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顿了顿:“你们吃,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给我打电话。”
老太太也是个直肠子,不会留人,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白霖羽要走,她就笑着:“那你慢点走啊,让雪言送送你,害你忙了两天。”
“不敢,我还感谢徐总改稿指导。”白霖羽很谦虚,收拾了东西往外走。
“雪言你去送送。”老太太指挥。
何雪言万般无奈只好去送她。
俩人一直走到电梯口都沉默不说话。何雪言觉得这是个大错误,她就不该在她爹好转的时候又领一个人来。
白霖羽看着她,叹了口气有舍不得的神色道:“他应该是认出我了……”
何雪言抿着嘴角终于张开:“他脑梗后记忆力有衰退,但偶尔又很清醒……”顿了顿,面对事实道:“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怪只能怪命,可能我爸,你跟我都命该如此。”
白霖羽眼眶红了,伸手去碰她的脸却停在半空收回手道:“雪言,其实我不信命。一点也不信。”
何雪言低着头不去看她道:“不信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我想你以后还是也不要出现在我爸眼前。时间长了,我没法跟我妈交代。我不想我爸这样了,我妈也这样。”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白霖羽自责。
“电梯过来了,你走吧。”何雪言催促她。
白霖羽走了。
电梯下去了。
何雪言愣愣看了半天电梯,她感到命运的嘲讽,白霖羽说的没错,也许她可以重新选择。
但她已经不能像当初那样义无反顾。
她曾经选择过爱情,从而失去了健康的父亲。
她选择过亲情,从而失去了爱情和她自由的人生。
现在她不能反复,她已经走上一条犬牙交错的羊肠路,即使羡慕别条路上的风景,但她已经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辙,去得到一个而失去另一个。
也许更因为颜扉对她的意义是不同的。
何雪言想着自己的心事回到病房,发现老太太和张阿姨都在愉快的笑,颜扉坐在对面手舞足蹈跟她们讲话,她声音好听能说会道,哄的对面老太太特别开心。
何雪言松了口气脸上也笑了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张阿姨乐呵道:“小颜跟我们说她老家哈萨克人的事儿呢。”
颜扉嘻嘻笑道:“我们邻居是退牧还草后回县里定居的,他没怎么看过电视但爱吹牛。电视里新闻联播,他就指着电视里的人说这个人我认识,我们以前一起放羊。”顿了顿捂着嘴道:“结果大家一看,那个人是LI克强。”
这把张阿姨逗笑了:“我们村的人都比他有见识,怎么不认识总理呢。”
“其实我还羡慕他们,一直在牧场什么都不用知道,只需要跟羊在一起,天天吃饱了睡,睡醒了放羊。”颜扉说着自己的理想:“谁让我户口本上是汉民居民,不然我也能分一片牧场。”
“那真好,我们都能去放羊了。”老太太可喜欢这种缺心眼的生活。
何雪言被她妈吓死,赶紧把话题转回到吃上,颜扉那小丫头千万不能晒这种不切实际的生活,她妈是那种特心血来潮的人,万一真要是喜欢上了,指不定还真要去放羊体验生活,这就惨了。
辛辛苦苦吃完这顿饭。何雪言给她爹收拾收拾,轮椅推着出去放风。
颜扉陪着她走在后面。
别看大早上冷,中午了还真出了太阳,兴许是风刮的,刮了个大晴天。
何雪言推着她爹,冷不丁停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拉着颜扉走到她爹对面,颜扉还觉得奇怪呢,不是说低调吗?感情爹不会说话就不用顾忌?
何雪言松开颜扉的手,矮□子蹲在她爸轮椅跟前,憋了一早上,眼泪哗就出来,嘴里冒着热气叫了爸。
“何老师,你怎么了?”颜扉吓着了。
何雪言跟她爹说的呜咽道:“你没看错,那是她。她长大了,头发也长长了,有点变样。但那就是她。你肯定能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儿。”
老头眼睛转着,点头。
何雪言眼泪横流道:“你这样受了八年委屈,昨天我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何老师……”颜扉立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何雪言断断续续道:“你想问我的,我可以现在都告诉你。”顿了顿自己擦了眼泪,说的很淡道:“没错,我那时候很喜欢她,想跟她一起出国,想一辈子都跟着她,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哪怕你们都不要我了,我也愿意跟她在一起。”
冷冽的太阳光带着唯一的一丝温度投射在地面,把人的影子淡淡印在地面,何雪言握着父亲的双手,疼惜的看着他道:“可是你当时昏迷的那几天,我发现我错了。我还是不能选她,我愿意放弃她,愿意放弃国外的自由生活。我想照顾你,你是我爸爸。”
老头的眼泪也出来了,点着头。
何雪言吸了口气,袒露道:”这么多年,我确实想过放弃,也怪怨过为什么这些都落到我头上。可后来我想了很久,想明白了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她有她的路要走,我有我的机遇要去遇见,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总有人要承担。我从没怪妈,我也只是讨厌姐姐,但我没有指望过她们一刻,我愿意承担我的命,照顾你让我觉得踏实。“
“雪言你先起来说。“颜扉心肠热,听不得对方受苦的话。
“爸,你因为我的事成了这样,我也照顾了你八年。不管你支持不支持我跟女人在一起,但我想你总是爱我疼我的,你是家里唯一知道我为什么不结婚的人,我也不能再瞒你。“何雪言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点笑,这才道:“我真的不想结婚,我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事情过去八年了,我想翻过那一页,你好好过,我也好好活。“
老头子流眼泪,嘴里乌拉几句算完事。何雪言知道他心里都明白,就站起来,眼泪还在脸上,扯了颜扉的衣袖道:“我现在过得也挺好,我跟颜扉在一起。”
说何雪言老实,其实还挺放得开,颜扉半点心理准备没有突然就要面见公公,幸好她公公不会说话。
也许是高兴,颜扉那人没脸没皮,搂着何雪言半条胳膊就勇猛的去逗人爹:“爸,没事儿,我不会欺负你闺女,我还能帮她欺负别人呢。”
“胡说八道。”何雪言拍了她一巴掌。
“怎么是胡说八道了?”颜扉抗议:“那谁敢欺负你,不要你,我还打了她一巴掌。”
“……”何雪言懒得理“好,算你好。”
颜扉陪她推车,一人一边,乐成花,何雪言早知道她这么烦人才不给她这种露脸机会。
就高兴了没那么一会儿,颜扉手机就响了。
一看短信,缩脖子了:“看护有点事儿,喊我回去照顾玉姐。”
“你去吧。”何雪言早预料到有这一碗冷水往脸上泼。
颜扉别扭不肯走,难舍难分道:“我错了,回头给你跪洗衣板。”顿了顿还矫情起来:“爸,我去照顾个病人,回头再来看你。”
“赶紧走。”何雪言赶她了。
颜扉得了便宜还卖乖,特不愿意,趁周围人也不多,人家哑巴爹也不能说话不能动,食言而肥,搂着人闺女胳膊欺负人闺女。
偷偷亲了何雪言的嘴角,甜的要死:“我走了,你照顾好咱爹啊。”
颜扉那小丫头就那么跑了。
何雪言怕爹都给她吓坏,赶紧去看爸,幸好老头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嘴角抽抽,也不知道是高兴笑还是生气。
“爸,你别理她,她就那种高兴就揭瓦的人。”何雪言劝,一脸红道:“其实她平时上班也挺正经的。”
刚说没几句,后面人冷不丁有人说话。
“何雪言,你推爸散步呢?”
她汗毛根都竖起来了。
回头一瞧,她姐不知道那根筋抽抽,这会儿跑到医院来了,刚好住院部楼下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