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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一阵比一阵急,雷声从天边轰隆隆传来,院子里树叶簌簌颤动。
黑漆漆的夜空泼墨般沉暗。
“小舒,要下雨了,别走行吗?”姜淳渊定了定神,抬头望了望天,再次哀求。
攀舒沉默,半晌,说:“就住几天,我自己的房子房租到期把房子收回来了就搬走。”
“好。”姜淳渊如挑着千钧重担突然放下,身体姿态瞬间变得轻松。
霹雳一声响,雷声之后,大滴大滴的雨水从天空降落。
攀舒转身上楼。
有他在,今夜的狂风暴雨与她无关。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陆宏,攀舒回拔过去。
“我的电话都不接,在干嘛?造人?”他调笑的语调问。
相貌那样端正的人,偏偏是玩世不恭嬉笑无常的作派。
攀舒脱了鞋坐到床上,手指在床单上有一下没一下划动,不说话。
“策划部少了你这个拼命三郎,这个月大家加班加得快虚脱了。”陆宏说。
攀舒似有若无笑了一下。
“姜淳渊在医院里衣不解带服侍你一个月,大家都知道了,你成名人捂不住了。”陆宏接着道。
攀舒嘴角挑了挑,轻声说:“你想说什么?”
陆宏大笑,快活的笑声震荡着耳膜。
“我想说啊!”他拉开腔调,笑嘻嘻说:“攀舒,把眼镜摘掉,头发打理打理,拾掇一下,明天化上淡妆来上班。”
攀舒沉默,半晌,低应了一声“好”。
床垫柔软舒适,粉色床品丝绣玉兰花,花儿精细鲜活,兰叶脉络分明。
挂了电话,攀舒躺了下去,很快进入香甜的梦乡。
门缝透出来的那线灯光消失,姜淳渊倚着墙站了一会儿,回自己房间。
陆宏短信进来。
“我说服攀舒改变形象了,接下来怎么让她回到过去,抛下心头包袱开心快乐过日子,就看你的了。”
攀舒真听他的话。
姜淳渊喉底泛酸,深吸了口气,回道:“多谢!”
“我好像闻到醋味。”信息又过来,调侃取笑的口吻。
姜淳渊磨牙。
嘀一声响,稍停了一会,信息又过来。
“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使你六年前那么决绝地离开攀舒。”
一改风流浪子腔调,很严肃的口气。
那时……姜淳渊仰头。
灯光耀眼,刺得眼睛涩疼。
攀舒六点起床,洗漱了下楼,看到客厅中等着的美容师发型师,并没有感到意外。
陆宏的意思她懂,既然低调不了,那就高姿态地出现,让所有同事不敢轻视招惹她。
办公室政治的需要,避无可避。
染发弄造型,攀舒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姜淳渊拿主意。
头发染了栗色,发尾烫了微卷,露额半扎公主头发式,少女造型,没有加发饰的点缀。
妆容很淡,脸颊水芙蓉一般的白,脸庞光滑,珠光贝锦,点漆似的的黑眸望来时,眼波流转中媚意横生。
姜淳渊一直知道攀舒美,只不知,六年前是活泼俏丽,六年后,却是难描难描的如诗风情。
也许不该这么妆扮小舒的,姜淳渊想上楼把自己亲自挑的今天穿的那条裙子藏起来。
策划部很热闹,八卦的浪潮热气腾腾。
曲云婷坐在办公桌上,两腿交叉,身边围了最多人。
红色镶珠片丝绸u领上衣,黑色亮光的皮裙,包裹着性感的身体,挺翘的胸膛像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按,就会溢出甜浓的汁水。
办公室这样的着装可真大胆,不过,天生丽质,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
攀舒如往常一般,平静地走了进去。
白色雪纺连衣裙,蝶翅状双肩带掩抹胸设计,嫩白的胸脯半遮半掩,白色的裙摆随着脚步一抬一放如水纹荡漾,不经意间,就是一幅流动的画图。
一室的说笑声像被齐刀切断,一齐消失。
稍停,男同事严浩喃喃问:“攀舒?她是攀舒?”
声音很低,却如爆竹炸响,点燃了一室寂静。
“天啊!攀舒,是你吗?”许多个声音一齐叫嚷。
攀舒曾经是人群的焦点,在狠狠地跌了一跤无力与命运抗争时,她选择了隐藏自己,六年过去,再一次回到过去。
微勾起唇角,攀舒浅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众人一齐呆了。
男人只觉她那一笑,春意印上眉眼之间,难以言喻的艳色扑面而来,一时间神思恍惚,对于前几日尚觉得啄眼的小boss羡慕妒嫉起来。
女人心中齐齐骂了句狐狸精,均觉先前抱的那一丝希望被击个粉碎。
攀舒眼角将众人的神色收进眼底,只当不察。
一个月没上班,桌面灰扑扑一层尘,攀舒拿起抹布往洗手间而去。
出了门走得几步,忽想起水杯一个月没喝水,也脏了,得洗洗,又往回走。
房门露着一条小缝,她刚才出来时,走得急,没关严实。
攀舒的指尖搭上门板后,顿住,没有往里推。
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不是很清晰,然,字字听得分明。
“傍上大款了就是不一样。”
“你们猜,攀舒是什么时候跟总裁好上的?”
“还能什么时候,就是那次去w城调查市场啊,平时她哪有时间接触总载,曲云婷,你被撬墙角了。”
“平时看她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手段这么高,真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声音透着不屑,羡慕和妒忌。
“手段不高,能把陆总监……”有人说了一半顿住。
“说起来,不知道总裁知不知道自己是接盘侠?”
“陆总监被打脸打得啪啪响,不会就这么算吧?”
“还能怎么样?难道跟总裁抢人?”有人咯咯笑。
“这些年陆总监没怎么照顾攀舒,你们看是不是攀舒没看中他,借他做跳板进了中恒后,就甩了他了?”
“要是这样,陆总监没炒掉她,真厚道。”
“刚开始没炒,后来,攀舒那么能干,能炒掉吗?”严浩笑,说:“我说你们也消停消停,攀舒这个月没上班,咱们差点累死,大家少说两句,别把人逼走了,受苦的是咱们。”
“哟,严浩,长篇大论,看不出你口才原来这么好。”曲云婷咭咭笑。
“严浩,你怎么怜香惜玉起来了,想跟总裁抢人么?”
……
一声比一声高的哄笑,一把又一把的软刀,一下一下刮着耳膜。
不锈钢门把手有些凉,凉意从指尖渗进身体里。
攀舒放轻脚步,转身离开。
没有委屈,也没有恼怒羞愤等情绪。
经历的多了,神经坚强得几近麻木。
娇娇女瞬间沦为弃儿,前一刻是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后一刻跌落尘埃,卑微得像只野狗,如果在意这些流言绯语,不知活活气死多少回了。
“攀小姐,我帮你洗。”清洁阿姨看到攀舒,笑得花朵似的,殷勤地抢了攀舒手里的抹布。
流水哗哗,阿姨往抹布上倒了洗涤剂,用十二分的专注搓洗抹布。
攀舒倚着墙壁静静站着。
流言的传播可谓无孔不入,自己搭上姜淳渊的消息,连清洁阿姨都知道了。
不知姜守恒此时什么心情?
攀舒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硝烟炮火在她推开门的瞬间消失。
严浩赤红着脸翻文件,其他人若无其事各自忙碌着。
内线响起,攀舒接了起来。
不是熟悉的陆宏的男声,机械而公事化的吐字分明的女人声音。
“攀舒小姐你好,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我是特助蔡芬,董事长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
来了,一个月过去才提出要见自己,可真沉得住气。
十九楼是董事局一干高层的办公室和高层开会用的会议室。
电梯上去,右侧是董事们的办公室,最里面是姜淳渊的总裁办,左侧是会议室和董事长办公室。
蔡芬一身合体的蓝色套裙,白衬衣,严肃古板。
拉开门看到攀舒,眉头都没动一下,只作了个往里请的姿势。
攀舒扯了扯嘴角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外面是助理室和会客区,董事长办公室在里头,深棕色房门紧闭。
蔡芬扣了三下门板,说:“董事长,攀舒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
约四十平的办公室,宽敞气派,庄重堂皇,南向一整面的落地窗,姜守恒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没穿外套,白衬衣,蓝色西裤,衣服得体合身,很好地修饰出他挺拔的身体线条。六十几岁的男人,依然拥有令很多年轻男人自惭形愧的完美身材。
“坐吧。”他转身,走到沙发前,坐到双人沙发上。
面容儒雅清峻,有长期上位者的威严,也有岁月经年沉淀下来的宽厚从容。
攀舒在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手肘搭在扶手上,头背微微后靠,舒服自在的姿势。
“听说淳渊这个月买了两斤茉莉花茶,他不喜欢喝花茶,是你喜欢喝是不是?”
姜守恒问,拿出一罐茉莉花茶。
电砂壶接了纯净水,放到电炉上,按下触摸开关,摆茶盘茶杯。
“我不喜欢喝,甚至很讨厌,只是他以为我喜欢喝。”攀舒淡淡道。
姜守恒摆茶杯的手僵住,皱眉看攀舒。
他的眉间有细而深的川字纹,不悦时,川字纹加深,有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
攀舒不说话,静静与他对视。
姜守恒先泄了气,转开目光,看向虚无处,喃喃道:“淳渊对你那么好,把心掏出来给你都行。”
攀舒面无表情听着,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却蓦地攥紧。
皮面绷得很紧,指甲划过,细细一道抓痕。
水开了,报警器嘀嘀响。
姜守恒执起茶壶,方才那一瞬的失态消失,淡定,从容,慢条斯理冲洗茶杯,泡茶。
“虽然不喜欢,也尝一尝吧。”他说,推了一杯茶到攀舒跟前。
白瓷茶杯胎釉白净,如银似雪,茶水黄里透绿,色泽明亮,看着赏心悦目,尝一口,茶香鲜灵、滋味醇厚鲜爽。
攀舒端着杯,小口小口慢慢喝。
不急,也不躁。
静等姜守恒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