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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是我。”陈楚钰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凤倾歌刚刚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见凤倾歌远远地看着容瑾城,泪流满面却捂着自己的嘴不发出声音,陈楚钰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子心疼不已。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顺着凤倾歌的目光看向容瑾城,淡淡道,“其实说起来,我们都很佩服他,他和这宫里其他的人不一样。”
听到陈楚钰的话,凤倾歌微微抬眸,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忽然对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楚钰的眸光依然注视在容瑾城身上,他叹了口气后道,“他不是第一个被帝魑看中掳进宫中的男子,姬无欢是,之前还有很多人都是。但是他是唯一一个在宫中呆了一年之久,却没有被帝魑染指,没有对帝魑妥协,而且有胆识有能力和帝魑对抗的人。他很聪明,也很厉害。他被帝魑软禁在皇宫中一年之久,曾经无数次顶撞帝魑,无视帝魑,可是帝魑就是舍不得对他动手,甚至还放下身段,倾尽一切只为讨他欢心。”
“这一年,他过得不容易。”凤倾歌闭上了眼睛,挡住了里面的泪水和难过,“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想到他被帝魑带走了,我该早些找到他的啊……”
“现在还不算晚。”陈楚钰轻拍凤倾歌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铮兄说会帮你,他就一定会帮你到底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救他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你一定要听铮兄的安排,决不能轻举妄动,知道吗?”
凤倾歌含泪点了点头,就在她紧紧地注视着容瑾城时,亭子中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蹙眉,疑惑地朝着他们这边看来,陈楚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凤倾歌躲到了梅树后,这才没有被容瑾城发现。
容瑾城朝着那边看去,只见花影浮动,并没有看见什么,于是他收回了视线。
“不能让他知道你到了这里。你不知道,帝魑的暗卫遍布整个荣华宫,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然以他的武功,这一年来怎么可能逃不出去?”陈楚钰淡淡的声音在凤倾歌耳边响起,接着他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凤倾歌平复着心中的情绪,她伸手拭净脸颊的泪水,跟着陈楚钰穿过梅林朝着外面走去。就在这时,一道琴音自亭中响起,那琴音缠绵忧郁,引得凤倾歌心中一颤,竟是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猛地回眸望去,视线越过火树银花,直直地看向亭中长身而立的男子,只见此时容瑾城将碧竹箫放于唇边,一曲清音缓缓地溢出唇边,悠扬地传遍整个荣华宫。
月清,夜静,紫衣,碧箫……美得如一幅幽雅的水墨画。
箫声自男子唇间缓缓飞舞,随着空气,似乎能够传递给他心爱的女子。
那带着思念、安抚、深情不悔的箫声,似乎能伴着他心爱的女子渡过漫漫长夜,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凤倾歌静静地站在梅花林中,夜风在她耳边呼啸,吹干了她眼角晶莹的泪珠,吹乱了她柔顺的秀发,眼前的梅花花瓣,似乎也受到了她哀伤气息的感染,在她身边狂舞着,飞旋着……
听着容瑾城箫声中的思念和深情,忽然,凤倾歌笑了,柔情一点一点充满了她的眼眸,仿佛溢满了整个世界。
月光下,女子笑靥如花。
容瑾城,我听到了!你的心,我感觉到了!
……
时间流逝,凤倾歌离开扶摇国已经七天了。
扶摇皇宫里,凤倾歌居住的凤栖宫建于高台之上,一眼望去,只见重阙云台无数,飞檐斗拱微露。阳春三月,中庭繁花盛开,宛如仙境。穿过中庭,宫内地面上皆铺有绿玉圆石,轻踏而上便会发出轻微悦耳的清响,宛如雅乐一般。
清晨,天刚蒙蒙亮,朝雾还未消散。凤栖宫内外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然而此时,却有人迈着小小的脚丫子,蹑手蹑脚地朝外面走去。
“夜儿,你想溜去哪里呢?”
似笑非笑的一问,让这小小的身影僵在当场。
小人儿迟疑着,极不情愿地扭过头来,见到来人之后顿时笑靥如花,软软地撒娇道,“右相叔叔!”
夜儿有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粉雕玉琢宛如天上仙童,尤其是那一双精致而妖孽的凤眼,小小年纪便有颠倒众生之感。
被这样一个玉雪团子撒娇,即使是性格冷清的公子桀也板不下脸来,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夜儿身边沉声问道,“夜儿,大清早的起这么早却如此潜行,又背了这么些物件,你是有意出宫吗?”
发觉对方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肩上的三个大包袱上,小小孩童顿时露出了苦瓜脸,暗自懊丧,实在不该贪吃,带了这么多宫里的点心零食。
闻言夜儿眨了眨眼,开始装迷糊道,“多日不见娘亲,夜儿很想念娘亲。她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给夜儿来信,夜儿心里着实担忧,所以就想出宫去找娘亲——”
夜儿眨着眼,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最后他干脆耷拉下脑袋,蹲在地上扁着嘴不说话。
公子桀虽然性情冷硬,但是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团子沮丧难过,一颗心都酥软得要化去了。其实说实话,他心里也着实挂念凤倾歌。她离开了七日却是半点消息没有传回来。按之前的计划,他们一行人三日就应该到了帝魔岛,如今飞鸽传书也该传回消息了,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公子桀的眉梢也染上了点点愁绪,冷不防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拉扯着,触手间软软嫩嫩。
回神之时,只见夜儿站在他的身旁,小人儿奋力仰望着,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希冀——
“右相叔叔,夜儿可以去找娘亲吗?”
“夜儿,你忘记之前答应你娘亲的话了吗?你要在宫里好好呆着,这样你娘亲才能放心啊!”公子桀闻言,语重心长地劝夜儿道。
“可是夜儿真的好想娘亲……这几日娘亲不在夜儿身边,夜儿好生无聊,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夜儿语气软糯,拉着公子桀的胳膊撒娇道,“右相叔叔,你就带着夜儿去找娘亲吧!”
“夜儿,右相叔叔要替你娘亲执掌朝堂,不能带着你去找她,而且夜儿如今还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能随意出海。”公子桀道,“如果夜儿在宫里呆着实在无聊,右相叔叔可以陪着你玩,你想要玩什么,右相叔叔和你一起。”
“真的吗?那太好了。”面对公子桀的婉言拒绝,夜儿不哭不闹,他眼珠一转,早就想好了对策,“其实右相叔叔你误会了!夜儿之前随娘亲出宫时,看到宫外街道上有很多乞丐,其中不乏和夜儿一样大小的。夜儿见他们实在可怜,就想去探望他们的境况。娘亲不也经常说,做人要有慈悲心肠,所以夜儿想要去看看他们,这样佛祖高兴了,喜欢夜儿,不也会保佑娘亲平安无事吗?”
公子桀闻言,很是惊讶地看着夜儿,心里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夜儿这么小就开始心忧黎民,不由得替凤倾歌感到高兴。
多好的孩子,多好的一位储君人选啊!
公子桀蹲下身来,与小小的夜儿平视,连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夜儿有这份心实在难得!既然如此,那右相叔叔就依你,右相叔叔今日亲自带你去探望他们!不过百姓疾苦繁多,夜儿可能想出探望他们的可行之法?”
公子桀此话寓意深刻。这算是一场教导,更是对未来储君的实习和探讨。可见公子桀如今对夜儿可以说是寄予厚望。
夜儿闻言,兴致勃勃地答应着,指了指背后的三个大包袱,凤眸晶莹闪亮,“我带了许多宫里的点心,到时候可以分给他们。”
闻言公子桀越发深深诧异。他没想到夜儿这么小就能想得如此周全,这孩子如今看来,是天生的仁君啊!
然而公子桀却没有想到,自己一世聪明竟然被眼前这个小孩子给骗了。他没有读心术,因此不知道,他心中这位“未来的贤明之君”此时心中正在咕哝:好不容易偷溜出去,却被右相叔叔抓包,幸亏我脑子聪明,这才逃过一顿说教——但要如何诱导右相叔叔去东街集市,带我去看杂耍彩戏呢?
两人稍事准备,就取了腰牌出宫——有公子桀在身边,所以夜儿并没有带侍从。
一路上,公子桀抱着夜儿坐在高头骏马上,沿路观察访问民情,很是让夜儿过了一把瘾。但是,到底是如何才能去看那衔钱的珍珠鸟、攀绳上天的彩戏、玩杂耍的漂亮小妹妹呢?
夜儿心里痒痒,念头一转,又是一个鬼点子出来了——
“右相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去逛窑子?”
这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公子桀被夜儿这一吓,忽地岔了气,竟然轻咳了起来。
夜儿见公子桀如此震惊,他赶紧伸出小手贴心地给公子桀顺气,故作无辜道,“右相叔叔,你怎么了?”
过了许久,公子桀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即他颇为恼怒地问道,“是谁教夜儿这个词的?”
“是宇文叔叔啊……他说西街那边有很多窑子,里面的姑娘热情如火,很值得一逛——右相叔叔,到底什么是窑子啊,那里很好玩吗?我们今天可以去那里玩玩吗?”
面对夜儿纯净无暇的眼神,公子桀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心中大怒,把宇文邪在心中骂了无数遍。此时若是宇文邪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把他收拾得哭爹喊娘。倾歌的孩子他竟然这么教,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是如今公子桀偏偏又不能向懵懂的孩子发作,更不能和他解释什么是窑子。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哄道,“那里没什么好玩的。”
“但是夜儿出宫一趟,什么都不玩就回宫,也太没意思了。”夜儿嘟了嘟小嘴,拉着公子桀撒娇道,“右相叔叔,你就带夜儿去窑子看一看嘛!”
公子桀被夜儿口中接连蹦出的“窑子”一词吓得冷汗直冒,他决定立即将夜儿带回正轨,以免凤倾歌回来后发现夜儿口中蹦出如此词语,当成是他教坏了孩子。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打消小家伙对窑子的好奇心呢?
对,找另外一个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就好了吗?
这样想着,公子桀对夜儿诱哄道,“夜儿是想玩一会儿吗?那我们不如去东街看看,那里有上好的杂耍团。”
闻言夜儿很是犹豫,“可是夫子教导夜儿说,杂耍是玩物丧志啊……”
玩物丧志也比逛窑子好吧!公子桀在心里无声地哀怨道,此时他欲哭无泪。
好说歹说,公子桀为了引开夜儿的注意力,可算是煞费苦心,夜儿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去看杂耍,不去逛窑子。
到了东街,满意地坐在哄闹的人群中间,夜儿满意地舔着糖葫芦,和台上表演杂耍的一个漂亮小女孩眨眨眼睛会心一笑,好不得意。
兜兜转转一大圈,他终于来到了东街杂耍,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好朋友。他今天这么容易就骗过了右相叔叔,是不是可以趁热打铁,骗着右相叔叔把这个表演杂耍的小妹妹也召进宫陪伴他呢?嗯,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右相叔叔说,毕竟他那么聪明,如果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被他看穿可就不好了……
而抱着夜儿的公子桀却是浑然不觉,不知自己怀里的孩子竟然这般狡猾。他正抱着夜儿看着无聊至极的杂耍,忽然有暗卫现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公子桀脸色微变。他和夜儿低声说了几句话,夜儿见他神情很是郑重,知道是有大事发生,小家伙儿也是明事理,立即答应先和公子桀去街边酒楼呆一会儿。
见夜儿答应下来,公子桀抱着夜儿转身,在公子桀转身后,夜儿恋恋不舍地对着台上表演杂耍的小女孩挥了挥手告别,然后乖乖地呆在公子桀怀中,由他抱着自己去了街边酒楼的雅间。
到了雅间中,有暗卫将飞鸽传书呈给了公子桀,公子桀看了飞鸽传书上的内容眉头深蹙。
这是祁星传过来的信,信上说他们在出发的第二日晚上遭遇了海上风暴,船毁了,他们拼尽全力找到了一个荒凉的孤岛,这才幸免于难。如今除了凤倾歌,所有人都在那个孤岛上。那天晚上船毁之时,一道诡异的蓝色力量一闪而过,凤倾歌就消失了。所以他们猜测,是那道蓝色光芒带走了凤倾歌。所以他们到了岛上后,立即飞鸽传书回来告知公子桀他们的方位,让公子桀再派一艘船过去,把他们从孤岛上接出继续赶往帝魔岛。
看完信后,公子桀眉心微凝。突来的风暴,诡异的蓝光,唯一的失踪……祁星他们猜测的不错,凤倾歌绝不可能死在海难中,她很可能已经被帝魑带走了。因为这一切,太有可能是帝魑的安排了。从鬼珏出现告知凤倾歌一切时,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地走入了帝魑的局,被帝魑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如今,帝魑没有对任何人动手,唯独带走了凤倾歌。在这一场他精心布置的局里,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右相叔叔,是娘亲他们来的信吗?”夜儿见公子桀手里拿着信沉默不语,他眨着大眼睛问道,“娘亲她怎么样了?她找到爹爹了吗?”
“很快!你娘亲很快就会找到你爹爹,然后将他安全带回了。”公子桀摸了摸夜儿的头,接着拉起夜儿的手出去,“所以夜儿最近可要抓紧时间好好努力,等你娘亲和爹爹回来了,看到夜儿突飞猛进,他们会很高兴的。”
“夜儿知道了。”夜儿的大眼睛眨了眨,点点头道。
公子桀抱着夜儿出去,走到门口时,他转头看向暗卫,淡淡道,“召花无情回来,让他带一些人,按照信上的要求去做吧。”
“是。”暗卫领命。
公子桀拉着夜儿的手走出去,他眸中复杂的光芒却是久久不散。
帝魑,看样子是想让凤倾歌一个人去帝魔岛,他究竟是想做什么……他对帝魑几乎是一无所知,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算不到他的目的。
但是他知道,如今凤倾歌或许已经进入了帝魑的局,或许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
“告诉花无情,让他走的时候,替我带上一个人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