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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将拉住他的衣袖,“他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你到底在恼什么——”
“我在恼什么?”
皇太极巍巍摇着头,直惘然道:“我守了这么多年,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你,完完整整的心!”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心里哪儿还容得下别人?”她痴叹。
“你若心里真的没有别人,就不该再来求情。那个孩子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我只许你看着我,想着我!”
皇太极不由分说,便将她抗起来往软榻走去,仿佛急迫地想要证明什么一般。
他一个七尺高的人,又是常年习武练下的身板,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象征性地抵抗几分,却如牛毛细雨一般。
外头正是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滴声伴着他急促的呼吸,海兰珠知道跟他平心静气地谈不成了,唯有妥协道:“你要这样蛮横做什么?”
他将她放在床头,固执地在她脖颈间一阵啃噬般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
见他发了狠,她也不再争辩,只是试图安抚他。
皇太极满脑子都是那该死的占有欲,既是气恼,又是不甘。
试问这天下,还有比他更憋屈的人吗?一次次败在袁崇焕手上就罢了,杀父、夺妻……他堂堂大金国汗,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还要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一次次大张旗鼓的奚落,摆出谦恭的模样跟他议和!现在倒好,就算是死了,也阴魂不散的不肯放过他们!真是岂有此理了!
她的衣裳已经被褪去了大半,他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只觉怀里软玉温香,已浑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海兰珠被他没有轻重的手硌得生疼,呼喋一声,“疼——”
皇太极这才望见了她手臂上的伤痕,恍若如梦惊醒。
他回想起宁远城下她的那一箭……那时他几乎就要以为,她是真的将他视作仇敌,过后才知道,她不过……是为了逼他走。
兵败当晚,袁崇焕便用大炮炸毁了他的御帐。她来到城下与他相见,只是为了告诉他,不要回营帐……
想来她做得这些,都是为了他……而他居然是被嫉妒蒙了眼睛,一心只想用这种方式来逼她低头屈服。
想到这里,他是愧疚难当,埋首在她胸前,再没了动作。
海兰珠见他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才缓缓说道:“我怎么可能爱上别人?我不过……是心存怜悯。”
褚英也好,袁崇焕也好……她不过是可怜他们,正因目睹过他们的人生,才可怜这结局罢了。
他翻身坐起来,捏了捏前额,独自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道:“大约是我们分开太久了,我才会这样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我也知道,为君者,当怀仁含义,可我——”
海兰珠从身后抱住他,戚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皇太极……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他牵过她的左手,在那伤疤上落下深深一吻,“还疼吗?”
“五年了,早就不疼了……倒是你的箭伤……”
皇太极倒是未有介怀,只道:“你箭法不精,射得不够深,早就痊愈了。”
“让我瞧瞧……”
她说着就解开他的玉石腰封,只见左肩的锁骨下头,箭镞留下了一个四方的伤口。
皇太极见她神色晃动,害怕她愧疚,于是故作淡然道:“说来好笑,征战多年,除了你,还没人能伤到我半分。”
“对不起!”海兰珠心疼道。
“多亏你的这一箭,否则,我早就命送宁远了……”
她动情地吻在了他的伤痂上,皇太极身子一僵,捉住她如白雪皑皑般的玉肩。
“我们好不容易重聚,可不是为了闹脾气的……”
海兰珠眼含秋水,吴侬软语道:“我也不想与你闹脾气,可你不愿听我把话说完,就发起无名火来,我连解释都来不及……”
皇太极自觉先前是自己没把握好方寸,这才长臂将她搂入怀中,抱歉道:“是我不好……”
他们二人这样倦依着,是暧昧至极。海兰珠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也没有再提先前的事情,只是若有似无地在他精壮的胸膛前画圈圈……
说起来,这习武之人的体格就是不一样,眼看皇太极也是奔四的人了,身材却一点儿也没有走样。不过也有极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这下再瞧他,只觉得与当年一样俊朗如斯,风华正茂……
他抓着她的手,面色毅然,“再乱动,可真要教训你了。”
“你敢!”
他浓眉一扬,拿出平日里汗王的气魄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冲着他的手臂就是一咬,趁机溜出了他的掌控。
“真是反了你了——”
说着撸起袖管就要来捉她,这巴掌大的软榻,她哪里逃得出去,只有乖乖讨饶:“大汗饶命……”
他望着怀里的人儿,是巧笑倩兮,美目眇兮,再也忍不住道:“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饶你了。”
说着就朝那洁白如玉的脸颊上那一抹嫣红吻了下去,越吻越深,丝毫不给她逃脱的余地。
外头正是风潇雨晦,内殿里四处都燃着暖荧荧的烛火,珠帘轻遮,浓情难掩……
海兰珠躺在他怀中,伸手望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出神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太极侧卧着枕在她肩上,问:“怎么了?”
“想起咱们从前的事情来了。”
海兰珠突然扭身问道:“皇太极,你是从何时起爱上我的?”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在乌碣岩的时候。”
“就是你说要我等你长大的那次?”
他点了点头,“我至今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打了胜仗,回到营地后,远远就瞧见你一个人坐在河滩边发呆。当时我满脑子里想得不是打了胜仗喜悦,而是……”
“而是什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温情脉脉,拨弄着她的发丝,“你呢?又是从何时起爱上我的?”
“大贝勒府起火的那一晚,看见你冲进火海去救塔尔玛的时候,我既担心,又是嫉妒……”
“原来你也会吃醋!”
“那是当然了……”
只不过她也明白,即便再如何不甘,也只能接受他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现实……
谁让他生在帝王家呢?要想一夫一妻,举案齐眉,只怕是不可能的。
他们又偎依了一会儿,外头的雨渐渐停了,皇太极方牵起她的手道:“我在这汗宫正南方,按照碧落阁的样子,修了一座凤凰楼,近日才完工。咱们一起去瞧瞧,看看你可喜欢。”
这凤凰楼与汗宫在同一条中轴线上,再往前走便是崇政殿了,正对着盛京城的南大门。
皇太极牵着她一步步迈上这青砖瓦台,目中含笑,“这凤凰楼,是当下盛京城里最高的楼阁了。日后咱们若是想赏星辰,便可以来这儿。”
海兰珠望着这座台上启楼,十六级阶上是飞阁流丹,雕梁绣户,足足有三层楼阁,好不恢弘。
楼阁上层梁架饰着红地金龙彩画,丹楹刻桷,真是好一座画阁朱楼。这哪里是按照碧落阁的样子建得,分明要华贵气派多了!
海兰珠心里分外触动,皇太极继位六年,勤勉节俭,不曾大兴土木修缮过宫室,就连他如今住的汗宫,也只是原先的四贝勒府扩建的。不少贝勒都上谏过应当重建宫殿,他都拒绝了……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这座凤凰楼建好了。
她站在顶层的眺望台上,盛京城的全貌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沈阳……沈阳……
是他们结下不解之缘的地方,也是他们以后……要共度余生的地方。
海兰珠凭栏远眺,放眼望去,汗宫的东西两侧,各有四座宫室正在修葺,“这四座,也是行宫吗?”
皇太极点头,指着汗宫右侧的那一座道:“那座东宫,是为你准备的。”
东宫……
她的思绪游荡回了从前在赫图阿拉的日子……那时,她就住在八爷府的东暖阁里,一住就是七年……
“等我从漠北回来,这里就该完工了,到时你看看还想添置什么物件,咱们好好粉饰一番。”
海兰珠不禁问:“为何取名作凤凰楼?”
皇太极没有作答,径直带她到了中层。只见四室内壁画上皆是凤凰和梵文图样,东面墙上用篆书镌刻着一首诗。
他温热的一吻落在她耳畔,徐徐读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这首《凤求凰》,满是他对她的爱慕之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感动不已,“皇太极……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只有你……”
她到底是个平凡女人,有了这样举世无双的宠爱,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见她欢喜,他也十分欣然,“一座瑶台琼室,能换得你一笑,也足矣了。”
德格类正巧要去汗宫求见皇太极,路过凤凰楼前,便瞧见了正黄旗的亲卫侍从,上前一问,才知道皇太极正此幽会,便让侍从上去通禀一声。
皇太极一听来人是德格类,马上想到了前因后果,独自一人下了阁楼。
德格类在他耳边低声道:“大汗,祖大寿那帮余部,因为那孩子的事情,在城外闹着要造反……”
“要闹,就让他们闹去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这刚抓回来了狼崽子,总要好好训一回,才能长记性。”
“若是闹大了……”
“那孩子在我手里,谅他们也不敢。”
皇太极又吩咐道:“派人盯着他们,尤其是祖可法,不得松懈。”
“是,我这就去办。”
德格类走后,皇太极才回到阁楼里,海兰珠神色如常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没有多少,海兰珠却不这么以为。她太了解他了,若真是寻常事,他不会特意回避她。
想来也知道,约莫是关于袁文弼的事情了……
有了前头他那般大发雷霆的反应,海兰珠也不敢再追问下去,生怕是再惹恼了他,唯有暗暗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