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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酷暑难耐,闷热的空气和汗流浃背的身体,无一不让人烦躁。
息征很烦躁。
他站在马路旁,手插着兜,正一脸微妙地低着头看自己的拖鞋。
人字拖,黑底原木色鞋带,他老妈去商场给他扫荡回来的,42的码,很合脚。
只是……
息征动了动圆润的脚趾头,啧了一声。
怎么自己看这双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特别是那个鞋带,总有一种要断开的错觉?
是错觉……吧?
身边的女士们撑着遮阳伞戴着墨镜,穿着清凉,从息征身侧走过的时候夹带起一阵热风,怪不舒服的。
息征看了眼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又看了眼对面,被绿化带遮住了些,看不清。也不知道约他来的人在不在。
手机不断在震动,应该是那个家伙又在催他了。息征抽出手拨了拨头发,慢吞吞扭头,去旁边报停买了一瓶冰水,站在树荫下给自己降降温。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停止了。
息征这才不急不慌摸出手机,划开看了眼。
39条信息,来自同一个人。
曲混蛋。
曲混蛋啊……
息征呆呆看着头顶绿叶中洒下的点点星光,突然有些惆怅。
曲晟宁约他,他怎么就跑出来了呢?顶着37度的高温,拿着手机公交卡就出门了,然后像个二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发呆。
息征一条一条看着消息。
问他走到哪了,问他有没有戴帽子,问他这,问他那,最后反反复复问,到了么,到了么。
息征嗤之以鼻,心里说,到了,爸爸我早就到了。但是就是不想见你。
最后一条短信是在一分钟之前过来的,是条语音,息征点开听见了,那个家伙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的烦躁,充满暴戾,咄咄逼人问着他,怎么还没有来?
白瞎了这个声音了!
息征手麻利锁了屏,打算晾一晾那个家伙。
矿泉水渐渐见了底,息征几乎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有些恍惚,大马路旁车来人往,吵杂,炎热,他怎么就在这里,傻乎乎的站着?
到底是为了什么?
息征努力回忆着,却总觉着他似乎忘了什么一样,记不清了。
要不,回去吧。
息征想起曲晟宁,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霸王,回忆着每次他违背了对方后,那个家伙总会用各种手段把他欺负到濒临崩溃,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
等一等,等到收到了曲混蛋的下一条短信,他就回去。
这个时间不长,等息征扔了个垃圾,他的手机就震动了。
息征拿出来一看,是条文字消息。
我看见你了。
息征不顾自己还在垃圾箱旁,埋头打字。他的消息还没有写完,下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依然是文字。
在那等我。
息征盯着这一行字,咬着牙把辛辛苦苦刚打完的几行字删掉,收起手机的时候,连个哦都不想给回。
这个混蛋,没必要。
因为曲晟宁的话是让他等,息征只往旁边挪了几步,继续缩到树荫下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等待着那个家伙的到来。
很快,他就看见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的那个人。
和t恤撒腿裤人字拖打扮的息征截然相反,来者穿戴十分整齐,大热的天,短袖衬衣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浅色休闲裤包裹着对方纤长笔直的双腿,刚好比他脚大一码的休闲鞋上,还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息征扫了一眼就收回了停留在休闲鞋上的目光,他漫不经心抬起头,吊儿郎当一歪头刚想出口呛来者时,他的目光猛地一紧,视线停留在来者的脖颈,脸色大变:“你什么时候纹的身?”
那是一个有些像倒s的红色痕迹,大约有半截小指般细长,在来者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格外的明显;不怪息征大惊小怪,确实是在于,这个家伙和他几乎可以说是从出生起就一起长大,几乎没有过分开时候,特别是今天早上,他们还坐在一起吃的饭,息征清清楚楚记得,这个家伙,脖子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痕迹。
第一个念头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第二个念头,息征倒吸一口气:“……你和谁,做了?还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痕迹?!”
曲晟宁长得好,他知道,幼儿园的时候,老师都会偏心曲晟宁,会给曲晟宁分他最喜欢的糖果,然后换来一个贴脸亲亲,虽然每次这颗糖都会进息征的嘴里,但这并不妨碍,曲晟宁从小受大众女性欢迎的事实。
息征脸有些扭曲,牙齿咬的嘎嘣嘎嘣的。
混蛋!总是阻止我和女生接触,半路打劫!怎么到自己就按捺不住了?还留下这个明显的印子?
曲晟宁在息征面前站定,先是静静看了眼眼前的少年后,随着息征的目光,他低了低头,什么也看不见,他拿出手机照了照,疑惑开口:“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
息征大吃一惊,急忙凑上去看,手机的镜头里确实什么也没有,但是……
曲晟宁的脖子上,那个印子很清楚啊!
息征不死心,直接伸手去曲晟宁的脖子上擦了擦,手刚碰到对方的脖子,就被曲晟宁一把抓住,十分嫌恶推开:“别碰我!”
息征一时不察,被推得一个踉跄,他愣了愣后,不敢置信。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很烦,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更别说,在公共场合给他没脸!
息征少年人心气,一受委屈,心里的那股火焰就烧了一起来,磨了磨牙后,大步往后一退,懒得说话,直接扭头就走。
曲晟宁有些发愣,他呆呆看着自己刚刚推开少年的手,有些不可思议。
他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息征完全忘了自己的来意,也懒得管曲晟宁脖子上来历不明的痕迹,他只觉着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跳上公交车就一路直奔家去。
小区里鲜少有人,太热了,大家都不出来,唯独几个学生,顶着满头大汗,拿着玩具玩得兴高采烈。他们看见了息征,兴奋地打招呼:“息哥过来玩!曲哥呢?”
息征刚想笑,就听见了后面的话,收起了笑脸,凶神恶煞:“我怎么知道?少问我!”
一个小男孩疑惑看着气冲冲离开的息征,莫名其妙:“息哥曲哥一直在一块儿,今天只一个人。我好奇问一句怎么了?”
息征满心的怒火,冲上七楼后,他眼睛扫到了邻居对门,防盗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福,还有一对对联,上面写着不伦不类的争取考到清华北大,没有作业好好放假。息征眨巴了下眼,看了看自己家门口贴的对联:春困秋乏要冬眠,最低要求省理院。
息征摸了摸衣兜,没有钥匙,按门铃:“妈,开门!爸,开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一位看着很年轻的短发女士揪着息征的耳朵把自家儿子提溜进去了:“回来的刚好,臭小子,你告我,刚刚给你整理房间的时候,这些东西是什么,你来交代交代!”
息征被自家勤劳的妈妈教训了一顿后,捂着*辣的耳朵,赶紧把小伙伴们的私藏品收好,腆着脸求来了一天的缓刑期,急忙给兄弟们打电话,求带走走私品。
息爸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捧着刚刚沏好的茶,乐滋滋对儿子说:“上次你曲叔带回来的大红袍,来尝尝?”
“我不喝茶,”息征一口硬邦邦回绝了,“您老自己喝吧,我要去打游……”
“打什么?”息妈妈眼睛一瞪,“臭小子你考完试就不着家,让你玩了这么久也该收收心了,赶紧过来帮我择菜!你看看你,看看小宁啊,人家不用说……”
“那你找他啊!”息征一听到曲晟宁就想起来刚刚被推开的那一瞬间,顿时怒了,“他那么好你认他做儿子啊!”
息妈妈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一下子被点炸,板着脸扭头进了房间,疑惑了下:“哎,小征和小宁又吵架了?怎么今天小征看起来比之前都要生气?”
息爸爸乐呵呵抿着茶摆摆手:“别管别管,两个混小子,吵吵和和才是兄弟嘛!”
息征回到房间反锁门后,也提不起打游戏的劲,自己躺在床上,听见了妈妈叫吃饭也不想动,一直躺着半眯着眼,总觉着自己哪哪都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好奇怪……
时间长了,息征躺着躺着也模模糊糊睡着了,但是总觉着他是半睡半醒的,好像他很清醒,又好像他连自己都找不到,好像是做梦,又好像是现实。好长好长的梦,好真好真的感觉……
息征抽泣着缩成一团,紧闭着的眼中不断流出眼泪,顺着眼角滴落进鬓角,打湿枕头。
不断啜泣着的少年浑身一震,猛然睁开了眼,他身体还在无意识的痉挛着,眼泪哗哗地流,那种梦中的绝望,好像还笼罩着他,一点也不放过他。
息征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脸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一抽一抽的,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嘭——嘭——嘭……’
息征还没有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就听见了来自阳台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他愣了愣。
难道是鸟在啄窗么?
息征坐起来,懒得去管,清醒了之后,脱了衣服去冲凉,夜中冰冷的水,似乎是赶走刚刚那种心落空痛感的最佳选择。
穿着一条短裤的息征走出来刚想继续睡觉的时候,又听见了那具有节奏感的声音。
持续着,轻轻的,却又十分清晰。
息征忍不住转了转脚步,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他在夜中左右望了望,突然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地。
右手侧,隔壁阳台传来的。
息征趁着月光,侧身看见了,护栏外,对面的少年打开了玻璃窗,透过防护网,用着悠悠球,操纵精准穿过一米宽的距离,敲击到了息征的阳台窗上,一下,又一下。
月色下的少年看见息征注意到了他,他收回了悠悠球,和白天完全不一样的他有些沉寂,有些哀伤,他一双深邃的眸紧紧盯着息征,手把打开的窗门推了过来。
息征眼睛微微瞪大了。
那扇玻璃窗上,对方反手用马克笔写着一句话。
我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