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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开帕子,忽然从脖颈上摘下什么东西,走到江寻意身边,干脆地给他挂了上去。
江寻意低头看着垂在胸口的掌门印,愕然道:“你这是……”
“原本就应该是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江漠楼回过头来,冷冷看着自慧:“不管师兄的身世如何,他在我们心中永远都是灵隐派的掌门,你妄言犯上,该杀。”
江寻意伸手要去摘下掌门印,江漠楼难得在他面前强势了一回,抬手按住江寻意胸口的坠子,回头道:“你们怎么说?”
他身后,来参加试剑大会的灵隐派弟子已经赶到,闻言一同下马,行礼道:“弟子愿意奉大师兄为掌门!”
江寻意虽非最早入门,但身为首席弟子,因此余弘的父亲余姚去世后,人人都以他为大师兄。
“哥。”江漠楼轻声道:“你看见了,他们都是真心的。这些本就属于你,我一直在想着能让你再挂上它的这一天。”
本是天之骄子,孰料突逢巨变,昔日身负骂名狼狈出逃,几番辗转曲折,绝望心死,江寻意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再次站在这里的一天。
他目光微垂,长长的羽睫掩住眼底神情,江漠楼手底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这个连动容都少有的兄长是流泪了。
然而只是错觉而已,江寻意很快仰起脸来,唇角微微上扬:“好。”
他平时和云歇斗嘴挤兑人的时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一到了这种时刻却十分不善言辞,千言万语也只是这一个“好”字,拍了拍江漠楼的后背。
江漠楼直视着他,破天荒地笑了笑。
自慧散人被江漠楼扔在地上,两颊高高肿起,江寻意缓步走过去,半蹲在她的面前,两人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想起来江寻意小的时候,自慧逼迫他向自己磕头的场景。
江寻意伸手捏住自慧的下颏,轻言细语地道:“洗髓玉呢?”
捏下颏这招还是他和云歇学来的,捏起来果然很爽。
自慧冷笑道:“有本事你自己搜啊?”
江寻意侧首一笑:“你竟以为我不敢。”
他摇了摇头,直接抬手将自慧外面的衣服扯了下来,随手抖了抖,扔在地下道:“没有。”
他一出手,江漠楼本来就探头探脑地走过来打算帮忙了,却没想到江寻意这么奔放。打人他敢,扒女人的衣服却从来都没试过,立刻吓了一跳,向后蹦了几步,看见江寻意居然还有继续去拽人家里衣的打算,连忙又冲过去架住他,严厉地道:“哥!”
江寻意手腕一转,隔开了江漠楼的手:“非礼勿视啊漠楼,我这是迫不得已,你凑过来干甚么?想看?”
他这话好不讲道理,江漠楼被噎的半死,满脸通红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背过身去。
江寻意已经又扯下来了一件衣服,从上到下捏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这时候自慧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底裤和肚兜,冷都不说,旁边围观的全都是她素日里训导过的晚辈,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又羞又气,眼眶都红了,怒喝道:“江寻意,你下流无耻!”
江寻意还在研究她的衣服,漫不经心地道:“别生气啊,你知道的,我这就是惯常的搜身——昔日你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没兴趣,现在当然也更没有那份占便宜的闲情逸致。怎么着,还瞪我,你又想说我是强/奸犯啊?你也太自信了。”
又是寒冷又是屈辱,自慧终于受不了了,嘶声道:“慢着……不、不要再动手了……在、在……我给你拿!”
江寻意并不怕她搞鬼,松开了手,自慧一分钟也不敢耽搁,从胸口的贴身衣服里面翻出了一个小荷包,抬手递给江寻意。
怀里柔柔曾经给过他的一点洗髓玉的残片突然震颤起来,江寻意拿手一压,知道荷包里的东西肯定是真的了。他怕节外生枝,于是也不细看,转手塞到了怀里,冷冷盯着自慧道:“师尊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慧散人喘着气道:“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洗髓玉是会被人的*所吸引,自己移动的吧?他心中滋生了魔气,吸引了洗髓玉……”
江寻意猛然喝道:“扯淡!”
自慧散人被他吓了一跳,半晌没说出话来,江寻意胸口起伏,显然被气得不清,江漠楼远远听见他的声音,也连忙过来,见江寻意脸色微红,眉宇中隐有怒意,忙按住他肩膀道:“怎么了?”
江寻意深吸一口气,拍拍江漠楼的手站起身来,却没有回答他,只盯着自慧散人不说话,他眼神凌厉,自慧散人被看的发毛,忙道:“洗髓玉在特定情形下会显示出人死之前的画面,你以后要是有机会看到就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他也是我的师兄,我这么说有什么好处?”
江寻意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洗髓玉有的时候会记录下来人临死之前的怨力,但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被激发,他对于缇茗仙师不明不白的死亡一直耿耿于怀,总不能寄希望于这种偶然的事件,正在沉吟,就听见远处人语嘈杂,想来又是一波前来灵台赴会的人路过。
自慧窘迫极了,咬牙切齿地道:“东西都给你了,你、你快把衣服还给我!”
家丑不可外扬,江寻意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他将地下的衣服向着自慧那里踢了踢,向江漠楼道:“谁来了?”
江漠楼不愉快地哼了一声。
江寻意心有所感,脸色寒霜渐化,薄唇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向前望去。
却见阳羡宗、卓家、杜家、禅门的人竟是一同向这边走了过来——试剑大会日期将近,这一回又出现了鬼寺的事情,大家不免都积极了些,提前赶来,又都碰到了一块。
禅门的门主霍开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性格也是十分粗豪,大笑着上前打招呼:“寻意,漠楼,你们两个都来了!寻意,恭喜你终于洗脱污名,前一阵子哥哥我十分担心,却又找不到你的踪迹,哈哈哈,说起来还是云宗主面子大,时时都能见到你。”
江寻意微微一笑:“多谢霍兄费心。”
说话间,另外几个人也从后面走了过来,云歇数日没有见到江寻意,见他和霍开对答,也不打断,只含笑静静看着。
江寻意和几个人寒暄之后,这才回头,同样向云歇拱了拱手,几分戏谑道:“云宗主也来了?”
他本来是欺负云歇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说别的,这才故意逗他,却忘了云歇一向脸皮厚,哈哈一笑上前,没有拱手还礼,而是直接抬臂抱了抱江寻意,暗暗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兄弟,你也太见外了。”
霍开知道他们感情好,也跟着笑起来,一脸无知地在旁边捡乐,卓正凡不由抚额,连忙上前假装叙旧,将他扯开。
云歇在江寻意耳边轻声道:“阿寻,几日不见,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脂粉味?”
江寻意知道这个小心眼的肯定是看到了地下近乎半裸的自慧才会故意这样讲,轻笑一声,按住云歇不老实的爪子从他怀抱里挣出来,同样压低声音:“女人的脂粉味是什么样子的,云宗主这么清楚?”
两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云歇被江寻意一脸小得意的表情撩的心痒痒,却也不得不放开了手,暗道:“你就美吧,下次不让你下不来床,我就不姓云。”
这时,一个灵隐派弟子架着自慧散人走了过来,向江寻意行礼道:“掌门师兄,请问她要怎么处置?”
江寻意原本已经展颜,回过头来看见自慧,脸色又是微微一沉,道:“先押着罢,让漠楼用捆仙绳把她绑好了,你们费心多看着点。”
那弟子领命而去,云歇察言观色,也敛了笑容:“阿寻,怎么了?”
江寻意心里烦乱,叹了口气,卓正凡从旁边过来,见他这样,立刻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寻意,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啊。”他转头向云歇道:“苍鹭派的王大先生过来了,说是想拜会云宗主,云兄你看你要不要……”
云歇的目光根本没有从江寻意身上移开:“我现在身体抱恙,那个……心口疼,劳烦正凡你跟他说一声。”
卓正凡:“……”
云歇瞟着他道:“我和阿寻还有悄悄话要说呢!”
卓正凡:“……”
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江寻意是你心头上的一块肉,给留条活路吧成不成。
他默默地走了。
江寻意:“……其实这事正凡也没甚么不能听的……”
他简单地将自慧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道:“你说这不是扯淡么?我师尊怎么可能会这样!”
云歇却难得的没有附和他,他这辈子言行无忌惯了,说话向来不客气,这时候却沉吟了许久,才委婉道:“阿寻,动怒伤身,你也先别生气。到时候咱们一同找找证据看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江寻意对云歇何等了解,顿时领会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其实他的心中也有所疑虑,但这种事情偏偏越是疑虑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不敢承认,郁愤之下一拍身旁大树,震得整棵树连连晃动,烦躁道:“妈的,什么证据不证据的!老子说不是就不是!”
云歇握住他的手,轻轻揉了揉,温和道:“阿寻,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人皆有欲,这原本很正常。可是如果这欲被放大到了一个限度,却又无法得到满足,就会产生魔。我当初……嗐,不说了。总之师叔心中曾经想过什么,你我都不会知道……我明白你定不愿听,但你若一直不接受此事,他日失了提防,难免会吃亏。”
他口气这样耐心,简直像哄孩子似的,江寻意再也不能我不听我不听了,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抽回手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江寻意忽然低声道:“云歇,你说一个人,有可能战胜自己的心魔吗?”
“欲由爱而生。”云歇声音坚毅:“所以如果爱的足够,一定可以抑制住欲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