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作者:扶苏与柳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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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她早已不是王妃了。水暝已然去世,她已为太妃之尊,不言不语,周身便有几分高贵气质。

    北静太妃今日穿了件颇为清雅的素色衣裳,此刻抿紧了唇,原本就有着摄人之威的面庞愈发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她带了些寒意的眸光从抱着贾琅的水溶身上掠过,上上下下,几乎将两个人都看了个通透。

    贾琅不由得便挣扎了一下,想从这人紧紧抱着自己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王妃......”

    然而抱着他的那人却淡定地将他抱的愈发紧了,冲着北静太妃略略儿一点头:“母妃。”

    随即便继续揣着怀里的人往里走,显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味。

    “溶儿,”被他们扔在身后的太妃唤了一声,随即看向他,“你就无什么话,要与母妃说一说么?”

    贾琅紧紧揪紧了北静王一角银白色印着流纹的衣角,心头都开始狂跳。就算他再迟钝,此刻也终于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了。

    太妃,怕是已经看出来了。

    不过想来也是,当日他年纪尚小,被水溶抱来抱去,仍属常情;可如今他年岁渐长,已然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仍被水溶如孩童般亲昵对待,二人亲密更甚往日。北静太妃也不是傻子,自然对此看的一清二楚。

    他不由得便屏住了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头都埋进那人的怀中去,想要伪装自己根本不存在在这个地方。

    按照贾小琅原本的设想,他与双方父母开城布公,本应该是在几年之后——当昭宁公主真正上位,他便舍去一身官职求一道圣旨,到时候,北静太妃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把自己的儿子给嫁出去。(大雾)

    然后自己再准备十里红妆,几十抬嫁妆风风光光把水溶娶进门......

    真是想想都让人觉着美好的事情。

    然而他的计划中,绝对不包括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被北静太妃撞破,像是一对偷情的奸-夫-淫-妇般心惶惶然,生怕这位下世的王母一时爆发雷霆之怒棒打鸳鸯。

    相比较他的惊慌,水溶倒是淡定的很,他的侧颜甚至没有出现什么过多的情绪起伏,只淡淡与北静太妃道:“我并无甚话要与母妃说。”

    “无甚话?”

    北静太妃自喉咙中挤出了一声古怪的干笑,目光又自上而下梭巡了贾琅一番。在贾琅仍是个懵懂孩童时,她也是见惯对方的,甚至一度拿他当自己的孩子对待——可眼下知道了这人与自己的儿子关系非同寻常,她便再也无法用那样亲密的目光去看待贾琅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年岁段的孩子,的确是有着其独有的魅力。未完全长开的身子骨,颇有些雌雄莫辩意味的稚嫩脸庞,再加上他水墨画般的眉眼,而他此刻面上不知是因着羞赧还是因着别的什么蒸腾起的红晕,像是在一杯茶水里蓦地注入了些鲜活的色彩,让整个黑白的画面都变得缤纷了起来。

    看去,果真是有着摄人心魄的独特风情。

    然而这并不能成为她接受贾琅的理由。

    她冷下了一张脸,却也无意与水溶在这个地方争论些什么,只是扬起下颌道:“溶儿,待送完客后,你且来淇玹堂一趟。”

    “那母后只怕要等到几日之后了,”水溶直直地回看过去,“因为阿柒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而且,他并不能算是客。”

    “你在说什么?”北静太妃怒道,“我不欲与你争执,但是这种有违伦理纲常之事——”

    “母妃又在说什么?”

    水溶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般轻声笑了下。他薄情的唇线轻抿,一瞬间,属于天界上仙的威压毫不客气地释放了出来,身姿清逸出尘,眉宇淡然:“莫不是时间太久,以至于母妃都忘了我究竟是何人了?”

    “你还能是何人!”北静太妃的头都开始嗡嗡响,“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

    她忽的住了口,终于记起了自己于这二十几年的光阴中逐渐遗忘的一件事。像是有什么冷水从头泼下,将她原本燃烧的正炽的怒火浇了个一干二净。

    莫阻碍。

    当日,那个小小的婴孩不哭也不闹,在看到自己的父母时,只淡定地将原本攥紧的小手张开了,将其中一张霞光万千的纸上写着的字与他们看。

    “莫阻碍。”

    北静太妃喃喃念了一遍,忽而觉得自己几乎想要放声大笑出来。瞧瞧她,究竟是怎样的荒唐?难道以为自己养了这人几十年,便果真以为他是自己的儿子了么?能事事顺从自己的心意了么?

    她不自觉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腹部,像是回忆了起当日自己怀揣着自己的孩子时那满腔的欣悦。

    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会长成什么样子?

    那时她的夫君尚在,贴着她的肚子亲昵地听其中孩子蠕动的声音,为了他每一次的舒展手脚而大呼小叫激动不已。

    那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做父母。

    而如今,他们辛辛苦苦养育大的孩子就立于他们的身前,可她却并无任何资格去管他,因为他,并非是他们的孩子。

    “我也养了你几十年,”北静太妃最终颤抖着嘴唇哑声道,“你也该知道,我一向是拿你当亲生孩子看待的......”

    “本座知道。”

    眉目淡然的青年风姿卓越,在那一瞬间几乎从身上散发出万千光华来。

    “本座自会庇佑于你,”他轻启薄唇,一字字道,“其余事也可依你之言,唯有此事,不行。”

    北静太妃的心中满是难言的酸涩,却一句话也讲不出。她能说何话?她还能再做何事?她一下子几乎要晕过去,当日在窗外撞见二人亲昵地同坐一椅时的晕眩又涌了上来,让她险些跌倒在地。

    “来人。”

    水溶唤来了两个方才便退了下去的丫鬟,令她们将太妃搀扶回了淇玹堂。北静太妃的脚步都有些踉跄,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回去之后,对着满桌的饭菜都提不起一丝胃口。

    当二人争执之时,水溶便令管家打发走了那些个本陪伴于北静太妃身旁的丫鬟嬷嬷,因而众人皆不知此事。见北静太妃神色恹恹,气色也不大好,一直跟随着她的月嬷嬷就凑上前来,为她捏着肩,又亲自布菜。

    “不用了。”北静太妃蹙着眉挥手,“我今日无胃口。”

    “那也多少该用一些才是,”月嬷嬷低声劝道,“太妃,否则只怕对身子不好呢......”

    她一向在北静太妃前颇有些体面,是北静太妃出阁前的教养嬷嬷。北静太妃瞥了她一眼,终究是要给她些面子,便勉强用下了一些饭菜。

    “太妃可是有何心事?”

    打发走了其余丫鬟,月嬷嬷这才问道,“说与老奴,老奴也好帮着太妃出出主意。”

    “你不知,”北静太妃蹙眉叹道,“正是有一件烦心事呢......”

    她自不好与月嬷嬷细说水溶究竟是何身份来历,当日知道这事的人早早便被皇室用各种方法堵上了嘴,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毕竟神仙身份着实高贵,若是闹了出来,被那些有心之人利用了,又不知该是怎样大的祸端。因而,她只说是水溶不知为何,看上了常来府中的那个孩子。

    “怎么说他也不肯罢休,非得和那孩子纠缠不清,也不知道究竟是被下了什么降头?”她厌烦地瘪瘪嘴,“还是说被行了什么巫蛊之术?”

    “这也不难。”月嬷嬷与她捶着腿,笑道。

    北静太妃奇道:“如何不难,这倒蹊跷了,你说来我听听。”

    “王爷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罢了,这是定然不能长久的。然而眼下,让王爷一时半会儿便将人撂下,自然也是不能。”

    北静太妃连连摇头:“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还有何容易之处?”

    “若要让王爷让步定然困难,”月嬷嬷笑道,“然而贾公子老奴却是知道的,那还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呢。他本是因着王爷喜爱他,对他好,这才肯的。若是有了旁人对他更好、更加喜爱于他,又或是见了什么绝色......少年心性,哪有不动心的理儿?”

    北静太妃将这话细细琢磨了一番,不由得便挺直了背。再想一想。点点头道:“此话甚是。”

    “传下去,”她高声将外头守着门的丫鬟喊进来,“请荣国府一等将军之妻张夫人明日来园中赏花,就说我已备好了酒席,请张夫人务必来的。”

    她们这厢究竟在打何主意,贾琅却是全然不知。他被水溶一路抱回了自己的厢房,放在垫着大红织锦软垫的黄梨木太师椅上,眼巴巴地扬着头问那个神仙:“你这个样子对太妃,会不会不太好?”

    “有何不好?”

    水溶纤长而略有凉意的手沿着他轻巧的面部曲线一路下滑,揉弄着他的下巴,像是给猫顺毛一般,将人顺的瘫倒在他膝上直哼哼,“不与她一个教训,之后她只会无穷无尽插手你我之事。本座并无那义务要与她解释那许多。”

    “可是她毕竟是你母亲......”贾琅纠结道。

    “你忘了,”轻裘缓带的俊美青年忽的笑了声,“本座生于混沌,何来的父母一说?”

    他一下下抚摩着椅子上乖巧端坐着的人,眼中的神色莫名:“况且,若她坚持要戳我软肋,我也是绝不会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