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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回 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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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且说剪昔被谢庭玉面上神色所震,心下陡然一凛,不由暗道:难不成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竟被他瞧出了端倪。虽说这几年间,自己的面貌变化不小,可若是细瞧之下,仍旧能瞧出旧日间的影子。可算上今日,自己与他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应该不会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罢。

    剪昔越想越觉自己在理,可心下却打定主意,要将自己额前的刘海再落下一层。多遮挡一分,也就少了一分叫人认出的风险。再者说了,那谢庭嵘可是头一号多情的人物,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他必是要戏耍一番才肯作罢。剪昔可不想引了那色胚注意,平白给自己招惹祸端。

    思及此处,剪昔心下也颇觉无奈,也不知那谢庭嵘好在何处。这府中的多数女子,竟是生出了非君不嫁的念头。整日里,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怕谢庭嵘瞧不见自己的存在。且不说旁人,单就剪昔知晓的,那周如意与青鸾便是个中翘楚。而如今,竟是连汤圆也入了这套子,被谢庭嵘迷得神魂颠倒的,连同周如意拌嘴都失了往日的底气。

    剪昔不由长叹一声,心下却是替汤圆着急起来。

    谢庭玉见剪昔神色陡变,心下清浅一笑,语调却仍旧温雅道:“姑娘为何叹气?可是因为同我这闲人聊天无趣?”

    剪昔赶走心中杂念,半真半假的说道:“只是想着二爷话中之意,一时入了迷怔。”

    谢庭玉唇角勾笑,语调颇为诚恳道:“不知姑娘心中所思,可否与我说上一二。”

    剪昔心中警钟连鸣,瞧向谢庭玉的眼神之中也夹杂着一丝清浅的狐疑之色。初次相见便提出如此要求,当真是是逾越至极。可谢庭玉神色真诚,言辞恳切,倒像是随口一问罢了。可若是谢庭玉当真瞧出了端倪,自己要是左右而言他,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也怨不得剪昔杯弓蛇影之心,实是时事造人,小心一些,总归无错。

    剪昔默然片刻,出口之言也带了一丝试探之意道:“奴婢只是私心想着,能被二爷这样的人认作挚友之人,一定有旁人所不及之处。奴婢心下实在是好奇,不知二爷的挚友是何人物。”

    谢庭玉双目微饧,摩挲着腕间菩提手串,似是缅怀似是叹惋道:“说是挚友,也不过是我所能给她的一个名头罢了,尚不知她心中认与不认呢。虽说未曾见过几次,可她却最是守礼仪知节制。虽差了几日,但她心底必是不许我以旁的名头称呼她。”

    剪昔心中猛地咯噔一声,谢庭玉话中的隐意,旁人听不明白,她却是知道的清楚。此生,能有这样性子的人儿,也唯有她一人了。当日,这串菩提子虽说是剪昔所送,借的却是子姜的名头。剪昔若是真的听不出来谢庭玉话中所指何人,那当真是一个痴儿了。

    剪昔微微阖目,掩下眸中的风起云涌,语调平和地说道:“二爷这般了解那位挚友的性子,那人在二爷心中必是不同的罢。”

    谢庭玉神色一怔,语调中夹杂着一丝怅然道:“是啊,终究与旁人不同。这可惜未曾言别,终是天各一方。”

    剪昔掩下心中悲恸,可面上还要装着懵懂的样子回道:“奴婢听那戏文里说得好,请山山不来,我便寻山去。这天下虽大,可终有尽头。二爷若是想见挚友,只管去寻她就是了。”

    谢庭玉闻言,唇边的笑意突然变得苦涩,呢喃说道:“呵,此生终是寻不见了。”

    “二爷怎么这般说。”剪昔装傻充愣道。

    谢庭玉面上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意,轻拍着手边的长琴道:“听她的弟弟说,她素来喜欢听琴。整日里都差人寻些孤本琴谱,我每日与她奏上一曲,也算是表表我的心意。”

    剪昔浑身陡然一僵,张口欲言,怎奈喉中干涩难鸣。

    谢庭玉未曾察觉到剪昔的失态,他抬头瞧了眼天色,回身笑道:“眼见着日头就要落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罢。我这便回去了,也免得院中人儿着急。”

    剪昔也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只木然的点了点头,视线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谢庭玉并不在意剪昔的失礼,只一手抱了长琴,一手撑着木拐摇摇而去。他腕间那串白玉菩提上的火红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徐徐摇动,散落了一地浮华。

    剪昔孤身立于当地,默然的看着谢庭玉渐次走远的身影。虽说他腿脚微跛、行动不便,但长身如竹胜前朝,风华依旧同当年。

    话当年,金阙城中初相见,他舒眉轻展温如玉,色若素菊眸如水。未因风起,衣袂自飘净若仙,临风玉树尚可比。剪昔也曾替自己的姐姐暗自欣喜,只有这样的端方君子,方能配得上姐姐那样的品貌。

    忆往昔,尚未言别。邵家陡逢变故生,剑斩金殿恩情绝。剪昔孤雁失群圣京外,鸿雁归兮衔生魂。午夜梦回之时,剪昔也曾替姐姐悲恸惋惜,邵家若无此祸,这世间又会多一对白头共鸳鸯的神仙眷侣罢。

    叹今朝,深宅相逢旧时人,且恨天公难公道。那日,雨中惊鸿一瞥,剪昔闻琴悲长鸣,庭玉抱琴随风摇。剪昔心下不由暗叹,玉碎难归昔日华,世间再无君子玉。

    而如今,凉亭再会,剪昔却豁然明了,君子无双当如是,纵玉碎仍不改其质。

    剪昔目送谢庭玉一路远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门墙之外,剪昔只觉脚下陡然失力,她缓缓跌坐于凉亭之中,任由自己的思绪四散而去,却不知自己该作何言。剪昔只觉自己脑中大乱,些许细节之处都未曾串联起来。

    他腕间的那串白玉菩提子,终是因着姐姐未曾除去。他日日在此抚琴,竟也是为着姐姐一人。这是否意味着在他的眼中,当年的邵家是被人冤枉的呢?在他的心底,是否也是不愿意相信这件冤案的呢?

    只是,恍似什么都错了。那爱听琴,爱寻琴谱之人却不是子姜。子姜虽说抚得一手好琴,但她心中最爱的却是书法一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后文慢慢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