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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然敢拔.剑,不管是因一时冲动,还是因其心中有某种算计,但是,他敢拔.剑,周遭的人却不都是傻子,见状自然要拦。
笑话么。
世子已然说了事情都告知了那位新皇,并且还自作主张将藩地奉上。
虽说那等事情,确确实实没有告诉过他们,世子年纪也的确是太小,但是,世子终究是世子,身份上乃是敬王继承人。如今敬王已死,藩地至少在名义上,是归于世子谢秋然,因此谢秋然代表藩地向新皇上表,甚至是将藩地送出去,在礼法之上,都不为过。
甚至有谋士隐隐觉得,好在这位世子机敏,动作迅速,若是再晚上一些,世子不曾有所动作,说不得,这位世子如今真要性命不保。
虽则他们要看那位新皇的面子,为了将来谋事不成而留一条后路,但是,若是谢瑾然一意孤行要杀了这位世子继承藩王位,继续敬王未曾完成的大业,只要还留有敬王妃江氏在,想来将来那位新皇也未必就会对他们太过苛待。
不过,现在么……
“二郎不可!”谋士接连劝道,“如今世子上表已出,天下人皆知世子安好,敬王妃病重,且世子已然向新皇低头,并交出藩地。以那位新皇的心思,此刻定然已经将这些消息四下传出,只怕再过半日,北地内也会有这等流言。那位新皇也会立刻派能臣进攻北地。到时,北地流言不止,朝廷为求天下,必会毫不客气的谋取北地。到时……有王妃和世子在,我等才有赢的希望。”
当然,比起这个,对诸位谋士来说,敬王妃和世子还活着,他们能苟活下来的期望更大。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谢瑾然如何不知这个?
他奋起要杀谢秋然,就是为了一剑杀了谢秋然,尔后便能逼得众人与他同仇敌忾,不得不推拒他为敬王,并且跟在他身后,一力和朝廷谋反。
然而,谢瑾然一击不成,想要再动剑,周遭一些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就开始阻止。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让这个最后的保命符死了。
甚至,他们连亏待这位世子和王妃都不行。
谢秋然小小年纪,见到谢秋然对他拔剑,却并无任何惧色。
只站起身,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忠仆,轻蔑的看了一眼谢瑾然,随即,又看了周遭的谋士一眼,才冷哼道:“阿兄待小王和阿娘至真至诚,小王身边之人,还有教导小王文物功课之人,小王如今健康的身体,皆是阿兄出面,帮小王打理的。阿兄待小王与阿娘之心,尔等合该早日明了!”
所以,若是他和阿娘真的去了,他的阿兄一定会怒发冲冠,将北地攻破后,将这些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众人显然听出了谢秋然的威胁之意,却无从反驳。
谢秋然犹自觉得不够,接着抛出一句:“不过,小王上表已经送到阿兄手中。北地迟早要交给阿兄。与其依旧苟延残喘,令北地百姓不得安生,诸位前途尽毁,倒不若……”
他的话没有说罢,谢瑾然就怒视着他道:“闭嘴!”
谢秋然目的达到,暂时也不打算激怒谢瑾然,转身便离开了。
他只要保证在阿兄来之前,他和阿娘性命无忧就够了。
诸谋士有的神色依旧坚定,有的则目光飘忽,显见被谢秋然说动了。
若敬王犹在,他们当然是愿意跟着敬王拼上一拼。然而敬王骤然去世,死因虽有蹊跷,他留下的儿子们却都不在乎其死因,一个只想着离开北地,一个则是想着将权柄攥在手中。而这个想把权柄攥紧的人,并不能支撑起整个北地。
尤其是,那位人小鬼大的世子殿下,方才还说了那么一番令北地人心不安的话。
然而北地众人只以为那位新皇会因此发怒,并出兵北地,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谢秋然所言果真是真,那位新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看重这母子二人,竟是亲自带兵到达北地城下。
新皇之名,文武双全,然而,对天下百姓来说,新皇之文尚且在武之下,人人皆知新皇七岁入长安,便言道要上疆场杀敌,十二岁便上了战场,不过两三年,便立下赫赫战功,此后几年,更是朝廷重臣良将。
有这等功勋之皇帝,北地不少谋士听到这些,便开始心中动摇,恨不能立刻劝服谢瑾然,让其借着世子的上表向朝廷投降。
谢瑾然自然不肯。
然而就算如此,北地之心已乱。
不过半年时日,元熙帝谢远率兵攻破北地,敬王世子谢秋然再次上表,呈父兄罪状整整五十条,并言愿代父兄谢罪,将藩地交回朝廷云云。
元熙帝亲自下马,扶起敬王世子谢秋然,允其所请,将北地分作三州十二县,其中,夹在中间的一州取名为信州,念谢秋然之两献藩地之功,封其为信王,将信州交由其做藩地,但只领食邑,不领军权与政权。
谢秋然领命,跪谢皇恩。
谢远又入敬王府,在外院处理了不少事情后,这一日已经到了半夜。
月已高悬。
谢远看了看时辰,捏了捏眉心,这才看着一直陪着他坐着的谢秋然道:“秋然可是累了?回去歇息罢。接下来,就无需秋然再听着了。”
谢秋然站起身,想了想,就拉着谢远的衣袖,小声道:“那阿兄要不要去见见阿娘?我方才更衣,听家仆说阿娘还没有睡……”应该是在等阿兄。
谢远一顿,摸了摸谢秋然的脑袋,温声道:“你且先去休息。朝中事务繁忙。如今北地已然重归朝廷,战事结束。朕明日上午……就要离开,回长安了。今夜只怕没有时间……”
谢秋然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谢远忽而又笑道:“不过,朕定然会抽空去见阿娘一面的。”只是那个时候,只怕江氏已经睡下了。
谢秋然这才高兴了一些,打着哈欠离开了。
这半年以来,战事不断,谢秋然小小年纪,一面要抱住自己和江氏,一面又想方设法分化北地谋士和臣子,格外耗费心神。如今大事已定,他终究是累了。
谢远轻叹一声,继续安排北地事务,选出北地三州十二县的文武臣子。
待他将这些处理完了,已经雄鸡初啼。天虽为大亮,却也已经到了第二日了。
谢远轻叹一声,这才起身,往王府后院走去。
待行至江氏院中,谢远迟疑了一下,才想推门而进堂屋。
不意房门“嘎吱”一声轻响,堂屋走出一人,正是侍奉江氏许久的小柳氏。
小柳氏瞧见了谢远,面上很是激动,立刻就跪了下来。
谢远甚至来不及拦,见状只得扶起她,温声道:“姑姑一向可好?”
他幼时多受小柳氏的照顾,对她自然是颇有些感情的。
小柳氏哽咽了好一会,才说出一个好字,抓住谢远的手,激动不已。
谢远任由小柳氏抓了一会,才笑问道:“姑姑,阿娘可醒着?我想见一见阿娘。”
小柳氏这才一顿,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道:“娘子……娘子她等了大郎半夜,这时候,已经睡下了。”
谢远道:“那我进去瞧她一眼,不会惊醒她的。”
小柳氏却抓着谢远的腕子不放,道:“大郎莫去。”
谢远一怔。
小柳氏这才双眼微红,声音不高不低的道:“奴也不知为何。总之,娘子说,她、她做的那些事情,大郎都知道的。她不后悔做那等事情,却不敢见大郎。”
谢远站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江氏杀夫,本就是这个时代不允许的事情,更何况,江氏所杀的,还是谢远和谢秋然的父亲。谢秋然甚么都不知道就罢了,但是,谢远甚么都知道。
江氏以为谢远会恨她看不起她,这才不肯见谢远。
“还有,娘子说,大郎被拘束了一辈子,将来还要一直坐在那个孤家寡人的位置上,定然也要被拘束半生。所以……大郎若是真的喜欢哪个人,那就接着喜欢罢。做不过,大郎已经有了子嗣,之后想在这等事情上自在些,也都随着大郎。她、她会大郎日日上香祈福的。”
谢远听罢,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的确知晓她做的事情,不过,我从未怪过她。为母则强,我此生都感激她所做的。否则……我与秋然之间,定然会生出嫌隙,兵戎相见。多亏了她,我们才依旧兄友弟恭,兄弟相亲,将来,亦会如此。我感激她都还来不及,从不曾怪她。姑姑帮我劝劝她,她没有做错,不必因此自责。”
谢远说的时候,没有看向小柳氏,而是看向小柳氏背后的没有关紧的门。
小柳氏捂着嘴,点着头,泪流不止。
谢远想了想,又道:“多谢她明白我的心。我虽早已认定了那个人,也决意将来无论面对多少艰难险阻,都会和那个人成亲,相伴一生。但是,我总也有疲惫怯懦的时候。谢谢她肯为我挂心,更谢谢她,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此生虽艰难,但有他相伴,有阿娘为我做的这些事情,我,知足了。”
说罢,后退三步,对着房门,三拜。
小柳氏早已让开,看着谢远的动作,泪水不止。
谢远拜过之后,又等了一会,才终于离开了。
小柳氏这才小心推开门进去,果然见江氏正倚在门上,泣不成声,捂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那样的没用,可是,却有这样的好儿子。
人人求他英明神武,做个千古一帝,她从前也想着他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儿郎,继承敬王爵位。
可是现在,她只求他能顺心顺意,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