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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废,改立昭王谢远。”
谢相念一句,他身边的一个太监就尖着嗓子高声喊上一句,因此,周遭的百姓,全都听到了这道先帝遗旨。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看到了那位写了那份根本除了认错其他甚么用都没有的身体孱弱的永平帝,已经颤颤巍巍站起身,将玉玺送了出去。
众人不禁一齐看向城门口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
所以,这是……要换皇帝了?
不过,说起来,如果皇帝换成了昭宁王,换成军功赫赫智勇双全的昭宁王……又,有何不可?
因此,不等谢相与洛平大长公主再催,当下就有百姓忽然高声叫了一声:“请昭宁王登基!请昭宁王做皇帝!”
那百姓高声叫了一声后,随即就跪了下去。
随着那个百姓的行动,其余百姓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谢远的方向跪了下来,高声喊道:“请昭宁王登基!请昭宁王做皇帝!”
喊声不断,一句有一句。
谢远端坐马上,微微动容,这才道:“诸位请起。只是,皇位一事,终须贤者为先。本王不才,不敢当这一句贤者。”
并非谢远不想立刻坐上那个位置,只是,时人以谦逊为美,不少事情,向来如此。
他至少也要三请三让之后,才能“不得不”坐那个位置。
谢远这一推脱,诸多百姓仍旧高声喊着请他登基。
谢相与洛平大长公主对视一眼,心下也是骇然。
他们当然知晓这些前来的百姓里有“托”,但是,显见长安城的百姓也是真的觉得昭宁王极其适合做皇帝,否则,就算是有“托”,事情也绝对办不到这样好。
尤其他们再看向谢远带到城门口的三千精兵——三千精兵一溜的黑衣黑甲,双目晶亮而激动,显见也非常想让他们效忠之人坐上那个位置。可是无论他们心中如何做想,但是,军令犹在,他们效忠之人不曾说一个“好”字,他们心中再激动,也依旧是端端正正挺直了背脊坐在马上,一言不发,只一双双眸子里,透出无尽的激动和期盼。
谢相这才板起了脸,佯作微怒,道:“先帝旨意已出,昭宁王,敢不接旨?敢不听从先帝遗旨,为天下黎民百姓,为大庆朝的安危,接下这个担子?”
谢远仍旧推辞不受,再次言道“贤者为皇,某不敢受”。
众人又是一阵的跪拜请求。
洛平大长公主不禁看了一眼谢容英——她到底也算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因此之前倒也和谢容英商量了一番,让谢容英跪拜谢远,请求谢远登基。
如此,既可以让谢远有可能逼宫的消息尽可能的被压制下去,对谢容英来说,谢远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苛待。
可惜谢容英分明看到了洛平大长公主看他的目光,但他却没有真的跪拜下去,只是低着头,像是想要躲避一般。
洛平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想到随着那份先帝遗旨送到她的公主府中的那封长长的清婉亲手所书的信,上前一步,将手藏在宽大的衣摆之中,使劲推了身子病弱的谢容英一下,尔后和谢容英一起跪在了谢远身前,声音苍老却坚定的开口。
“昭宁王出生便沦落民间,在民间一直长大七岁,深知平民百姓之疾苦;七岁时,昭宁王老师远山先生国寿,昭宁王彻夜想出册书一计,既为孝敬老师,更为天下文人读书提供了便捷;七岁至十二岁,替其生父敬王在长安为质,期间陪伴先帝与容王读书,孝敬元朔帝膝下,被元朔帝数次夸赞孝顺聪慧,更被先帝引以为知己;
十二岁时,昭宁王初长成,小小年纪,因知边境百姓之苦,知天下安危,须有将士在边境守护,因此数次跪求元朔帝,元朔帝才终于舍得昭宁王小小年纪,前去边境,从小兵做起,直至五年后,昭宁王年纪轻轻,却能文能武,军功赫赫,爱惜将才,因此得封昭宁侯;
然,同年元朔帝因病老去,先帝登基,元朔帝遗旨令昭宁侯得封昭王,占据边境二州与一并不算富裕的琼州为藩地;
同年,昭宁王献策于先帝,令天下皆知晒盐之法,天下盐价大降,造福百姓;
昭宁王自得藩地,藩地三州,两州临近边境,常年战乱不断,一州勉强富裕,然,昭宁王并不称苦,将藩地治理的颇为得当,令突厥与高丽扶桑海寇俱不敢轻易侵袭边境,更令三州逐渐繁荣起来,如今,人人闻得昭地,皆知昭地之繁荣,堪比江南。更有先帝时,北方遭遇连年干旱与疫病时,昭宁王彼时接手昭地仅一二年,却仍旧将昭地照看的极好,更愿接手天下流民,自库房放出粮食与银钱,令昭地百姓得以撑过灾年。
废帝继位,彼时昭王得封昭宁王,昭宁王回藩地后,得上天眷顾,得梦曲辕犁等三样上佳农具,令天下农人可少受耕种之苦,更使天下百姓可以多一分活下去的期望;
如今,昭宁王已然将突厥攻打的不得不分为东西突厥与数个中小部落,突厥几年之内,再不能对我朝边境如何,高丽更是已经被昭宁王纳入我大庆朝的领土,昭宁王又能大义灭亲,为保我长安百姓安危,将敬王驱逐回其藩地。
如今又有先帝遗旨在,如此昭宁王,若不能称为贤者,谁人还敢称贤?
故而请昭宁王立刻即位,令天下百姓可有一位贤君明君,大庆朝可以有一位千古一帝!”
洛平大长公主的声音自然是不算高,但她身边有宦官极其机灵,站在一旁,就一句一句的喊着洛平大长公主的话,因此百姓们都听到了洛平大长公主的这番话。
谢相等臣子都神色复杂的看向洛平大长公主,只恨自己不够聪明,竟是没有想到将这些话说出来,再请新皇继位。
而诸多百姓愣了好一会后,才知晓这一位昭宁王,是真的真的非常厉害。
不管其将来是否能做一位千古一帝,但是至少,他可是比那位永平帝要厉害多了!
而且,洛平大长公主在长安城本就素有贤名,经常为穷苦百姓施粥,更会约束府中人,从无欺负百姓之而行,众人自然是信她的。
至于这位大长公主还说昭宁王曾经做过七年的平民百姓,那是不是说,他们更能信任这位新皇?
诸百姓自然再次高声请谢远即位。
更有人高喊道:“昭宁王不即位,不做皇帝,咱们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如此一番折腾后,谢远终是利落的下马,对着他面前的诸臣和百姓深深一揖:“某不才,然,却知勤恳与用才之道,更知天下百姓之不易。因此某愿继位,不为其他,只为天下百姓能免受战争之苦,免受苛政与欺压,平安喜乐,安度一生。”
后世史官评论,这位千古一帝在扩展疆土之上没有太大兴趣,但却将胆敢对大庆朝有觊觎之心的国家都收拾的老老实实,甚至大部分直接变成了大庆朝的国土,其民族也变成了大庆朝的民族之一……
而这位千古一帝做的最实在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在其为帝生涯,在努力的让大庆朝变成百国朝贺的大国,努力的让大庆朝百姓真的过得平安富足,努力的去为着他登基时的那番话而奋斗。
而此时此刻,谢远这番话刚刚说完,他身后的那些随着他之前的下马而下马的三千将士,立刻激动的跪了下来,一声一声的高喊道:“愿誓死效忠陛下!”
“愿誓死效忠陛下!”
三千个正值壮年的汉子,竟是用尽了全力去喊,喊得小半个长安城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即无数百姓也随着这三千个汉子高声喊道:“愿誓死效忠陛下!”
新皇谢远,正式登基。
因前头帝王为废帝,因此新皇即位后,朝臣建议,直接改元,以图吉兆。
新皇允,并选定朝臣想出的年号之一——元熙,史称元熙帝。
元者,始也;熙者,光明兴盛也。
元字更是随了大庆朝开国皇帝元朔帝的年号中的一字;熙字另同禧,有吉祥之意。
显见为了这个年号,朝臣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谢容英既已被废,而非退位让贤的“皇帝”,因此谢远只将容王封号与府邸都还给了谢容英,变相的将谢容英幽禁在容王府。
而谢容英的两个女儿,朝臣言道,既其父已经是亲王,其女自然只能是郡主,请夺其公主位。
新皇允,然新皇怜其年幼,仍许其住在宫中,给其公主待遇,食邑不变。
新皇登基,期间更有许多事务处理,因此谢容英的事情,只是这诸多事务中的一件而已。
朝中四相犹在,新皇没有罢免任何一个,只是四相之外,又设二相与六名尚书,辅佐六相,同时也是分薄其权柄。
谢相等知晓新皇的性子,更知晓新皇手里的兵从来不是说笑,因此自不敢多言。
孤鸿子便是其中多出来的一相,另外一相之位,谢远给了一名武将,并言道,朝中还应有一相,只是时机未到,暂时不必定下。
众人自是应允。
谢相更是称自己已年老,身体亦不便,上请不必日日上朝。
谢远闻得此事时,正将谢逸抱在膝上,教其写字。
谢远听罢,将谢逸放了下来。
谢逸如今已经三岁了,容貌很是肖似谢远,只是整张脸显得圆乎乎、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谢相见了,忍不住就心生欢喜。尤其是看到谢逸顶着三头身冲他行礼的时候,更是忙忙将谢逸搀扶了起来,只恨不能抱在怀里好好捏一捏。
谢远见了,就笑道:“曾叔祖,朝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曾叔祖虽年老,却有大才,若不为官,岂非国之不幸?朕之不幸?”
谢逸又“哒哒哒”的跑回了谢远身边,抱着谢远的腿就想要谢远继续抱。
谢远弹了下他的额头,谢逸就立刻老实了下来,呆呆的站在了谢远身边——可惜就是太矮,谢相就是想多看一眼,也看不到。
谢相心中也是有着诸多顾虑,他年纪大了是一回事,担心新皇有人选而他自己却占着这首相之位又是另一回事,闻得谢远这番话,谢相又担忧家中子孙……
然而谢相终是道:“圣人之意,老臣心中明了。若是有用得着老臣的地方,老臣自是愿意效忠圣人。只是,老臣年老,并不能日日上朝,更唯恐虚占着丞相之位……”
谢远打断他道:“曾叔祖既年迈,自不必日日上朝,只需有急事时能赶来宫中,朕便心愿足矣。只是……”他摸了摸小豆丁谢逸的脑袋,又道,“只是,曾叔祖每隔几日,可能有闲暇,来东宫帮朕教导瑞王?朕知晓曾叔祖身体,曾叔祖来东宫时,还可带一二后辈,让其服侍在您身侧,偶尔亦可教导朕的瑞王。”
谢相双目一亮,随即又迟疑道:“能教导瑞王自是臣之福,但是,圣人还年轻,瑞王……终究是庶出,圣人若是将来再有嫡子,今日却又将瑞王捧得太高,只怕将来的太子,容不下瑞王,于瑞王于将来的太子来说,此事都非善事。”
谢远知晓谢相说的有理,他原本也是想登基后就立刻立谢逸为太子,只是……他眸光暗了暗,才笑道:“瑞王不住东宫,他与朕同住。”
谢相:“……”
谢逸也立刻软软的道:“是,我与阿爹一起住,阿爹每日还要给我讲故事!”
谢相:“……”
谢相终究是答应下了这件事。毕竟,谢远只是让他教导瑞王,却也没有让瑞王住到东宫,倒也不算坏了规矩。且他询问过谢远另外两位太子三师时,听到是从蜀地千里迢迢赶来的远山先生和孤鸿子后,谢相还能说些甚么?自是应下了这件事。
只是,谢相毕竟还是谢家的族长,因此想了想,还是含蓄道:“圣人既已登基,那么,太后高氏也该出来见见人了。哪怕是偶尔露面,圣人也该让众人知晓,圣人是知孝道之人,并未有幽禁太后才是。”
谢远闻言,冷笑道:“若非是她,先帝如何会一个子嗣都不曾留下?若非是她,容王的两个儿子,如何会一死一沦为妖孽……末了被活生生烧死?更何况,容王便罢了,他终究只是朕的弟弟而已,朕只需将他关起来放着就好。而高氏……朕还不想弄出一个母亲来,让朕身边多出一些麻烦来。左右,她没便没了,如今战乱未平,朕还有许多的功绩可以令朕成为明君,无需对她的孝道来添砖加瓦。”
谢相无话可说,只好不再管这件事。
谢远也很快处理了高氏,令高氏“病逝”。
太后高氏的丧事办的极其隆重,新皇更是在太后的丧礼上沉痛立誓,三年之内不娶妻纳妾生子,要与寻常百姓一样为母亲守孝。
举朝皆道新皇之孝顺。
与此同时,容王府邸,多了一名侍奉给容王多年的“疯妇”——据说是容王念旧情,才请旨让新皇将其送过来,由容王为其送终。
谢容英强撑着病体,看着那位“疯妇”在发疯时,心中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谢远啊谢远,你真是够狠,够毒!
宫中。
谢逸身穿麻衣,站在谢远身边,忽然小手一伸,拽住了谢远的衣角。
谢远低头看了看小豆丁,就将其抱了起来,掂了掂,发觉小豆丁似是轻了些,道:“怎么了?这些日子,怎么瘦了?”
小小的谢逸皱了皱鼻子,才小小声的问道:“阿爹,她、她是不是也死了?”
谢远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道:“是,她也死了。”顿了顿,又道,“只是,她死前,要朕答应她三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让朕不必大肆操办她的丧事。所以,朕想着,等太后的丧事后,再宣布她过世的事情,到时候,朕会给她妃位。”
谢逸愣了一下,才讷讷道:“那另外两个条件呢?”
谢远抱着谢逸往前走着,低声道:“第二个条件,就是让朕保证,十年之内,不立你为太子……她一开始说让朕二十年之内不立你为太子,结果朕转身就要走,她才说了十年。唔,她有些傻,是不是?”
谢逸想到他唯一一次看到的那个女人的侧影,想了想,竟也笑了:“是啊,她好傻,竟然用这个威胁阿爹。”说着,又“咯咯”笑了起来,道,“可是阿爹也好傻,竟然心甘情愿受她威胁。”
谢远没说话,看着远方天际,想到那一日,清婉戴着面纱来到他面前,将那份谢含英生前留下的遗旨给了他,并请他答应那三个条件时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清婉……那真的是个傻女人。
谢逸终究是谢远一手带大的,对清婉的感情极其复杂,他年纪又小,因此过了一会,又拽拽谢远的衣服,道:“还有第三个条件呢?阿爹,她说的第三个条件呢?阿爹也答应了么?”
“唔。答应了。”谢远没有说第三个条件的内容,只是轻声道,“她太傻了,朕都觉得不答应她,就像在欺负她。更何况……她也的确给朕带来了你,还有那份东西,所以,答应她,让她安心的去,这也是朕唯一能做的了。”
谢逸低垂着脑袋又想了一会,才小声道:“所以,女人都是傻的,是么?”
谢远想到了那个远在北地的柔弱没有主见的女人,叹道:“有些做娘的女人,的确是傻的。很傻很傻。”
可是,那样傻的女人,却要强撑着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努力将自己变得聪明强大起来。
谢远想到此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甚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