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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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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大雪纷然而至,将原本就很急切的行程给拖慢了,这等天气地上容易结冰,就连马走在上面都很容易打滑,所以他们走的很慢。

    虽然不曾说过什么,但是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情——急切。朱因为朱旭的病,而朱旭则因为不能更快的逃离这里,所以他们都望着面前纷然飘落的大雪,拧紧了眉头,就连眼睛里都是布满了此等心情,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他们总归是没什么本事去命令天做什么的,唯一的办法只有等着,把心放下来才能行,时间才不会显得那么难熬。

    原本半个月就该到的行程一直被拖延道了一个月,等到了神医家门前,朱照紧绷的脸色这才显得放松了些。他没有急着贸贸然前去拜访,而是让人将自己带来的几坛上等好久送上府去,并递了拜帖,他心里其实有点紧张,因为周神医脾气古怪,以前是看在钱云的份上这才为自己治伤的,自己就算是个皇子,在他那里也不过是个不知名的人而已。这样的人浑身傲气,什么功名利禄在他的眼睛里什么都不算,一切都但凭他的喜好,虽然任性了,但是朱照却是很欣赏这样的气度的,这世上在没有什么能让他折腰,其实这样对于一个人来说已经很成功了。

    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宰,别人又算得什么呢?朱照神色紧张地等了一天,就连朱旭在他的旁边,他都没工夫和他说什么,只是冒出一句:“五哥先去一边玩,我在想事情,但愿周神医不会拒绝,若是能将你的病给治好,我心里最深的那道牵挂就能放下来了。”

    朱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皱着眉头,一副急迫却又故作淡定的模样,心里一阵叹息,这个六弟,他是何必呢?有些事情太过强求反而很难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不如顺其自然,他心里并不希望遇见这个神医,因为他不想过早的将自己的秘密戳穿,可是他现在还没有更好的机会逃走。

    其实在知道他们要来通州的时候,他让岑莲将地图拿过来,两人研究了好一阵,岑莲说她家亲戚在通州,以前曾经去过一次,只是在脑海里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只要凭着记忆想来能找回去的,那里很僻静的,一个村庄也没几户人家,有能耐的都搬走了,官府更加不会在意这样的地方,所以很安全。

    朱旭回到屋里看着紧张不已的岑莲,好笑地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别想太多,脸上更不要表现出来,这样要是给人看到了可怎么好?还是自然些,记得要藏的深,我们的胜算才大。岑莲,只差最后一步了,不要功亏一篑了。如果那个神医答应为我医治,那么我们的胜率还是会大大增加的。”

    岑莲并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只要跟在他身后就什么都不怕,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打了一盆冷水,忍着刺骨的冰冷将脸给埋了进去,为的是能让自己更好的适应,朱旭说的对,她不能让自己的忐忑不安将这件事情露出破绽。

    只要逃出去,这天地间以后再没有朱旭和岑莲,有的只是两个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人,互相扶着要好好的重新活一遍,让自己每天努力开心快活的人。

    所以就是这样把,她冲着朱旭露出一阵笑,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是莫名的平静,再没有什么能比得过这样的人让她觉得满足。

    朱照艰难的等待终于在来人说周神医愿意给五皇子看病的时候结束,他的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满足,等五哥好了就好了。他二话不说快步地追到朱旭的房间里,笑的像个孩子:“五个,我们现在就去周神医家拜访,我也盼着你能早点好,这样我就能放心了。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过去罢。”

    朱旭和岑莲已经商量好了,等看的差不多他们包袱里带的东西就不要了,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就算是要,也得想别的法子,毕竟放在身上太显眼了。

    周神医的屋子里布置的很清雅,让人走进去就觉得舒服,朱照看着眼前坐着喝茶的老人,笑道:“周神医,当初在云南一别,您过的可好?”

    周神医抬眼看着他,笑道:“你对我无需这么客气,能让钱云丫头挂在心上的人,我可得好好的待着,要是让她知道我对她的夫君不好,将来指不定怎么恼我呢。还有,就冲你肯给我们云丫头那样的身份,我这里的大门就得开着,不能罢你关在门外。”

    朱照抿着唇笑,赶紧将自己的哥哥推过来,笑道:“周神医帮我哥哥看一看,他五岁以前还是清醒的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端端的说见鬼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再没好过,恳求神医帮我哥哥治好这病,朱照感激不尽。”

    医者的眼睛向来狠厉毒辣,不过看了朱旭一眼,却是笑着说:“只是自己不愿意走出来罢了。”他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脸色不变,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他看着觉得有趣,可是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他的喉头动了动,很快笑道:“六皇子先别急,先让他留在我这里罢,我同他说说话,也好掌握下病情。”

    朱照不疑有他,赶忙应道:“那就麻烦周神医了,将五哥留在您这里我放心,他身边的这个人是一直照顾他的人,那我先告辞。”

    周神医淡淡地笑了笑,等人离开之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悠悠地问道:“你可认得顾三娘?我知道你清醒的很,所以不要瞒着我了,告诉我。你也不想你的弟弟知道你欺骗他的事情吧?”

    朱旭抿嘴笑了笑,淡淡地说:“是我娘,我四岁那年就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神医难过地摇摇头:“他终归还是怨恨我,她一直跟着你外祖母的姓,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我找了她这么多年,却不想她进了皇宫,我一直希望能够再见到她,可是没想到的是……我们父女还未曾好好的亲近过,就这么天人永隔,当初是我的执着害了她们母女俩,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就说怎么会从你的身上看出熟悉的影子,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不管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我是你的外公。孩子,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会瘦弱成这样?”

    朱旭冷冷笑道:“没什么庇护的皇子,被关进冷宫里,还能强求什么?我苟延残喘才让自己活下来,所以还强求什么?能够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奢侈的事情了,如果给人知道我想来也活不到现在,外公,你说呢?”

    周神医的神情立马变得激动起来,他虽然对女儿的逝去感到遗憾,这个女儿十足的叛逆,总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不回头的去做,他真的没想到最后会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如深海般的皇宫里,可是唯一庆幸的是,他居然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外孙,也许这是老天对他的一个恩待,让他在快要死的时候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值得自己牵挂的人。

    他忍不住眼眶发红,沧桑的脸上布满无奈:“如果早知道你在皇宫里受苦受难,我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会去救你。”

    朱旭自嘲地笑道:“当初我曾天真的想要给宫外面的你送信,可是那会儿我的鬼画符全被宫里的太监宫女给收走了,我才明白,我想的太简单了,后来我被关进冷宫就彻底的绝了这个念头。我听我娘说起过你,她说她为他的莽撞后悔了,如果当初没有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倔脾气行事,自己就不会变成这样。当时她爱的莽撞不顾一切,却不想最后却犹如一件珍贵的首饰不过是不被人喜欢了,所以被丢在角落里了。”

    周神医脸上的凄苦越发浓重,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固执地将他拦下来,不然这一家人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他现在还能说什么,这个孩子是他最亲的人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过靠着几分手艺才能在整个世上立足,可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他如何为这个孩子谋求前途?他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已经赶不上趟了,现在京城中的有力的位置全都被人给抢了,这个孩子还能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头再次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奈。

    “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朱旭脸上的笑从未收敛,点头道:“我想离开这里,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我只想安静地过完这辈子,其他的如过眼浮云在不能再我的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了。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您,所以请您帮我。”

    周神医咬牙:“成,那就听你的,我会帮你安排,你我的关系在这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只要不能怀疑到我头上来,这一切都不会被人给发现。”

    朱旭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往后只怕是再难相见,所以就到此为止罢。我们本就是第一次见面,说什么情深义重,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虚假,所以你能帮我我就很高兴了,我无疑打扰你的生活,只是被逼到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办法,对你造成的困扰我也很无奈,只希望你能忘记这件事,还是做你的逍遥神医,这样我也不用对我的母亲怀有愧疚。”

    周神医难过地笑了笑,其实这个孩子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道理却是很明白的,在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见一面自己最亲近的人已经很让人高兴了,只要看着他过得好,就当是对自己的夫人和女儿的最好的补偿了。其实他心里是恨的,只是恨当初的命不好,老天给了他让众人羡慕的东西,却偏偏将人最基本的伦理欢心给收走了,凭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这样?

    事情安排起来很简单,通州毕竟是他待了很多年的地方,对什么清楚,所以这种事堆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暗地里布置起来也没用了多长时间,都是聪明人,更加知道不露破绽的重要性,而且还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不露破绽。

    朱旭和岑莲住的房子在最靠外面的地方,虽然门前有人看守这,但是好在不被人主意的地方有一个暗窗,因为没人知道,所以也让周家的人更为方便操作,朱旭顺着投下去的绳子下去,又将岑莲给接下来,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所以他们马不停蹄地往没人的山里跑。

    终于从复杂的世界里冲出了一条生路,这种感觉让人太激动了,那些枷锁和痛苦都已经消失了,往后的日子他只是为了自己而过,更不用去担心那些烦乱的事情。一辈子都能这么躲下去,该多好。

    岑莲激动地抓着朱旭的手说:“我总觉得往后的人会说是我将你给拐走了,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怕,阿旭,我爱了你那么多年,我从没有想到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一场梦,我只想我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才好。”

    朱旭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的傻丫头,你知道吗?我从没有想过你一个弱小的人会为我去遮挡那些伤害,从没有人像你这样的爱护过我,我那个时候就像明白,因为是你所以我不管想什么办法,只要能离开,我一定要带着你一起走。幸好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恳求,这样,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太高兴了,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能和你一直到老就好了。”

    外面能听到的只有叫嚣的夜风声,有些凄厉和让人害怕,但是他们两人的心却紧贴在一起,并没有受到半分的打扰。好像这天地间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这样的亲近感彼此的心之间靠得不再有半分缝隙。

    一夜马车未停,直等到走到一处相对僻静地地方才停下来,那管家模样的人开口说:“小公子,这是我家老爷让留给你的东西,如果将来有什么难处一定不要憋在心里不说,这世上只有他是不会害您的,是真心将您放在心里疼着的。不要擅自行动,因为很有可能会招来别人,被发现了只怕……”

    朱旭点点头说道:“这种话他不说我也明白,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别担心,尽量的活得长久些,等分头过去了,我会回去看他的。”

    管家笑着点点头:“没有枉费老爷待您的爱护之心,这里都是必须的吃食喝日常用的东西,等过了这阵再下山来卖东西。上面的那座院子曾经是老爷以前想要清净才修葺的,没多少人知道,旁边也没什么人,那里还有一对老夫妻正好可以照顾你们的生活。”

    朱旭应了一声:“你们快些回去罢,别让人看到,有什么我会让人往山下递话的。”

    自此世间的一切还有朝堂中的那些事,更是彻底不会在于他又什么瓜葛了,就连皇城里的那些个本该是最亲的人,也已经变成了一道抓不住的烟雾,淡的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不被人在意,更是习惯了独孤,所以在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别的感情。其实有时候他觉得朱照要比自己的日子好过的多,最起码他的母亲在父皇的心里占据着一个重要的地位,不管是什么表情什么小病痛他都能急挂着,而自己那可怜的母亲,不管哪个时候病的多么严重都没见到皇上过来看一样。他那个时候不能明白母亲说父皇是这世上最为凉薄的人,直到现在才明白,母亲也许难过的事情是她爱着这个男人,可是却不能走到他的心里面去,因为不在意,所以自己的期盼和渴望的心情才不能传达到他的身边,以至于最后就这样葬送了性命。

    朱旭知道她只是不想活了,因为她是个医者,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病并不是没药可医,而是她把那个人放在自己的心里在乎的太深了,所以在长久的期盼中都等不到来人,心情一度阴郁,不顾他的哭喊还是狠心地将他丢下来。她得宠的时候曾经惹了不少人,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无情帝王心中最爱的人,可不想自从朱照的娘出现后他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那个女人得到了她盼望已久的感情,她嫉妒悔恨,种种心情都在心里流窜,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他的千般万般恳求都没能让那个狠心的女人为了自己而活下去,最后他能依靠的也不过是朱照而已。

    同样都是被母亲给抛弃的孩子,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曾经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可是那些人见他没了庇护,竟是恨到要让他也死去,这些人很恶毒,可是他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那个时候的绝望和心伤,没有任何人能明白。

    他想了很久,却突然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他能求救的,他相信朱照,可是他比自己还小,更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咬牙撑下来,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对他来说也是不差的结局,总比人折磨致死要强很多,他不能接受的却是……未什么别人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他却要面临这样的命运?老天为什么要这样的对他?为什么非得要让他落到如此卑微的境地?那一段时间他蜷缩着身子,看着害怕,可是心里怀着的全是恨,是对那个男人的恨,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吗?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就连他也不能对自己有几分同情可怜的心?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帝王就是这样冷血的吗?他的心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给扎过一样,痛的连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离开就好了,再不必觉得痛苦和难过了,这样就好了,往后这里就是一个新的开始,这里只有属于他和岑莲的一切欢乐和欣喜,也许将来还有他的孩子,他不希望他接触过多的金钱和权势,就这样平静地活着就很好了。

    岑莲看着他的脸上随心的笑容自己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这样真好,看着自己的爱的人能够高兴,她的心也跟着暖了欢乐了。

    而照常来叫朱旭起床的朱照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屋子和大敞开的窗户时,整个人顿时惊得僵在那里,五哥……难不成是被人给抓走了?不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些人在五皇子的眼刀扫过来的时候顿时吓得不敢动了,他们昨夜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谁曾想好好的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皇上叮嘱他们要保护好两位皇子的安全,如今犯下这样的打错,这次回去只怕是少不了要被责罚,他们赶紧跪在地上痛声道:“求殿下赎罪,奴才这就赶紧去找。”

    朱照真是没想到好好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五哥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唯一的办法将是让人四处找,哪怕就是将整座通州成都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人。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管他怎么用尽力气的去找寻,人像是蒸发了不管怎么找都不找不到一点踪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样的心情,他从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兄弟情竟是这样脆弱,就在他怀着期待五哥能重新记起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不见了。

    难道这件事注定要成为他心上的一道挥之不去的遗憾吗?

    一波一波的人来人去,告诉他的都是没有五皇子的踪迹,短短的时间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难不成已经出了城了?

    不管他怎么想怎么猜测,花费了所有的力气,都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