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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晟再不好说什么,长年积累的冷漠只让母子两人再不亲近,主子想必已经不对贵妃抱什么希望了,这才会以自嘲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让阿云回屋里来吧,前些日子委屈了她,趁这几天还有些空闲时间我带她回京城看看,她牵挂着她的外公,我明知道却还让他们断了往来,终归是太过分了些。”
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将香炉里散发出来的青色烟雾吹得东倒西歪,一股浓烈的香味钻进鼻尖惹得恒晟皱紧了眉头,他担忧道:“如今即便有二皇子护着您,可是少不了还有人盯着您的一举一动,贸然进京若是生出了变故怎么好?您现在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保不齐三皇子心中不痛快会来找您的麻烦。”
朱照摩挲着下巴笑:“躲有什么用?就在二哥向皇上求情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三皇兄心中的刺,畏首畏尾我向来看不上眼,让他放马过来就是。”
钱云正玩得热闹被下人叫进来,听朱照说要和她去看外公,心里顿时一阵喜,朱照费尽心思让她与外公明面上断了往来,为的是让自己沉下去,何尝也不是保护柳家。对于京城中的权贵来说,有的是办法侵吞柳家的家产,莫须有的罪名更是信手拈来。她们这次去必然是掩人耳目,悄悄行动,饶是如此她也觉得甚是欢喜。
朱照看她展露笑颜,心中也跟着泛出阵阵柔情,现在的他连自己都看不明白了。也许是当初将自己逼得太紧了,钱云是他生命里突然闯进来的一汪甘冽清泉,让人不觉地沉溺其中。
恒晟亲自去安排了马车,因为一路从简,并没有带丫头,这一行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动身后骆常林将他们行动的痕迹全部抹去。钱云总觉得这一次去京城后,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没有办法预测的风暴,也许平静就此与他们远去,留下的只有惶惶不安与尔虞我诈。
晋州离京城很近,钱云从未做过这般硬的马车,连京城的头还没看到她就已经坐不住了。可是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气定神闲地看书品茶,让她实在不好抱怨,只得强忍着。这个人是当今宠妃的儿子,肯定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来比自己不知道精贵多少,她就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
还是朱照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笑着说:“当时匆忙,也没来得及让人带个软实的褥子,实在是委屈你了,要不你做我腿上来吧。”
钱云赶忙拒绝,强掩去自己的尴尬,倔强道:“骨头搁着我肉疼,不是下午就到京城了?我忍忍就好。”她实在是怕压着他,这几天她发现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己居然胖了一圈,本来没发现,还是那天晴雨给伺候她上妆的时候无意中说了一句:“奴婢觉得小姐脸色越发好看了,脸颊圆润了些看着更漂亮。”
她的日子许是过得太过安逸了,不小心就吃了满身的肉,大齐国向来以女子精瘦为美,她虽说心上压着事自然是爱美的,压根不想被人笑话自己。
天才暗下来,他们正赶上城门关闭的时候进了京城,恒晟本以为需在外面住一晚,如此也好,天黑的时候没人留意到他们。
柳老爷子一个人过得很是无趣,每天天擦黑就准时入眠,今儿他才刚躺下就听管家急急地进来说:“老爷,晋州来人了,您快去看看吧。”
柳老爷子眉头紧攒,慢慢的起身:“晋州能来什么人?难不成是钱浩那个东西?要是他,我不见。”
管家知道老爷自从小姐过世后就开始恨钱浩,时间一晃眼就过了这么多年,老爷子心里的恨没有消失半分,看这般不情愿的样子就知道了。
柳老爷子近来腿疼的厉害,屋子里烧着地龙还是有一阵钻心的寒意在身体上下窜,他走到客厅里看到张着大眼冲他笑得热切的人眼眶蓦地泛酸,快步走过去将自己这辈子最后的牵挂抱在怀里,颤抖道:“孩子,你怎么跑过来了?你不是?”看向旁边威严肃穆的年轻人,不冷不热地说:“六皇子。”
朱照恭敬地向老人家行了一礼,笑道:“外公,贸然前来,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柳老爷子让管家上茶,待他们坐下来才点了点头道:“一把老骨头,天天靠些名贵药材吊着,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劳烦殿下牵挂了。外面的雪还没消,这几天在路上受罪了吧?可有冻着?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一件雪狐大氅,怎么也不见你穿着?”见钱云一脸茫然当即拉下脸来:“难不成没送到你手里?这个该死的混账,也不知道便宜了谁,私自克扣我托人送给我外孙的东西,我非得出了这口气。”
钱云安抚着外公道:“您别为这事急,回去我自然有办法揪出来,看是谁在咱们柳家的东西上动手脚。外公,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捉弄的人了,别人给我一份不痛快我就要还他们十分。我娘当初顾着钱家的名声,可是后来又得到什么了?我不要像她一样委屈自己。”
柳老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六皇子,摸着钱云的头说:“天色这么晚了,还没吃晚饭吧?管家备了吃的,想把肚子填饱,等明天再来陪外公好好说说话。”
钱云也知道外公的习惯,乖巧的点头应了,却不想外公转头和六皇子说:“用过饭,我想和六皇子说说话儿。”
朱照本就敬重这个能将生意做遍大齐国的老人家,更何况他往后也是自己的大助力,态度自然更是恭敬。
钱云在路上奔波劳累,吃完饭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和朱照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回屋里去歇着了。
朱照回到客厅里,只见老爷子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那弯银色的弯月,轻声道:“外公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柳老爷子转过身示意他坐下说话,他笑道:“让堂堂的皇子殿下叫我一声外公实在是受宠若惊,说实话我向来不喜欢与权贵打交道,只是阿云愿意我也不好拦着。既然不得不和你有所牵连,那我总得为我的宝贝外孙女谋求个好结果。我不求你将来大业得成能让我的云姐儿位极中宫,但是她想要做什么你不得拦着,哪怕将来她就是有远离宫廷的心思你也不得阻拦。我不想让她像她娘一样,被那么多死规矩束缚死,那个时候她要是受了委屈直接跑回来多好,这样我也就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可是老天爷却硬是这么夺走了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再不能走她娘的老路子,钱财乃身外物,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只想拿这些东西换得我的云姐儿这一辈子无忧安康。”
老爷子心里怎么会不明白,一旦和要当皇帝的男人有所牵扯,这辈子都不可能过得安稳顺遂。就算将来他座上皇位,自己的云姐儿也没有办法站在至高的地方与他共享这片醉美江山,只能成为他万千后宫中的一个被遗忘的后妃,在万千的风华绝代中被淹没,这样的结局对这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所以他就是拼着这把力气也要为自己的宝贝孩子拿到这一道自由。
朱照心里却是不大畅快的,就他来说,钱云是他人生中的唯一一道光亮,这是他第一次尝情滋味,无论如何他都舍不得放下这个女人,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答应。对往后的身不由己,他有信心自己能处理得当,面对这位满脸恳求的老人他突然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答应这一点才能让老人家那双浑浊惨淡眼睛里的期盼得以满足。
柳老爷子看到他点头,这颗心才放下来,像是感慨道:“活了这么久我总算看清了,权势与荣华富贵尚不及穷人平淡的一日三餐来得自在舒坦,能管温饱,日子过得顺心些胜过一切功名利禄。我不想我的云姐儿和别的女人争斗,让她快活的过完这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老爷子离开后,朱照看着外面的月亮看了许久才回到屋里。确实怪不得老爷子不放心,他作为天下至尊的儿子,却连自己的皇妃是谁都没决定的权利,自己中意的人却只能用这般尴尬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很多话总会被有心的隔开自己的耳朵,他听不到却传到她的耳中,她指不定是怎么难过。他心中隐隐想通了一件事,既然宫中的人不放心他,那么他将自己放到最低处,让所有人彻底把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放开。
钱云睡得很沉,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本想等着问外公与他说了些什么也被困意扫在脑后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这个向来早起的人居然还在睡,她不好吵醒他,轻手轻脚的起身,洗漱过后去外公院子里想陪他一块用早饭,老人家像是在等她一般,笑道:“我刚才还和管家说,也不知道向来爱赖床的你什么时候能醒,本来都要动筷子了,听下人说你过来了,倒是让我吃了一惊。平日里六皇子可让着你?有没有为难你?”
钱云笑道:“同在家中没什么不同,他也不会管我的事情,凡事都顺着我,倒是我向来的一些坏习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露出来,怕人家笑话。”
柳老爷子重重的叹口气:“好好的丫头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尴尬的身份,我看着你就难过,只是你自己愿意,外公也不好拦着你。但愿他能待你好,不要让你受委屈。”
钱云坐在老爷子对面,吃她最爱吃的小馄饨汤,闻言笑道:“我的眼光还是好的,您别担心。您的担忧我一早就想过,人哪能知道以后会怎样?只要当下过得好就成,如果将来他真成了那个位置上的人,身边有太乱人眼的人,那时候我不会想着去争什么,我只想我能了了心头的愿望,到时候若能陪伴在外公左右也是件好事。”
柳老爷子认真地想了片刻,问道:“如果到了那天,你能放得下一切?也许有你喜欢的身外物,还有你的亲人,你都能舍弃吗?”
钱云搁下手里的筷子,一脸认真的点头。外公所想的这些她一早就考虑过了,往后漫长的人生中,不管在不经意中要投入多少感情,她都不会把自己的那抹理智给舍弃。在一起可以彼此生活,爱的时候那便是有情意,待彼此的心不再向以前那么契合,那么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只剩利用了。她只要等到钱家再无翻身可能,那些负了她的人都得到应得的报应,那么她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因为在她看来,她的这一辈子本就应该是孤独终老的,得一心陪伴与她来说不过是奢望,所以遇到她会坦然接受,失去她也不会觉得可惜,这就是命中注定了吧。
柳老爷子扶着孙女的肩膀笑道:“不愧是我的外孙女,就该有这个气魄,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拿捏到你,知道了吗?你不要怕,外公就算拼死也会为你开一条让你随心所欲过活的路。这次在京城待不了多久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用去,我失去了你的母亲,现在更像时常看着你。”
钱云将柳老爷子的粗如虬干的手握在手里,嘴角扬起:“自从我那次落水后来京城住了一段时间,我就想明白,这个世上最终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自己安然无恙,更不会让自己落到难看的境地。我们的话不要让他知道成吗?他向来小气,我怕他心里不痛快,毕竟现在我与他彼此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他待我很好,不然也不会带我来京城了,毕竟于他来说没有半点益处。”
柳老爷子点了点头,笑着说:“快些用饭吧,我知道了,外公不管什么事都会听你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