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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爆发的力量,不仅仅是碾压性的强大,还带着先天血脉的压制,敖君和凤泽双腿一颤几乎要跪下,勉力才维持身形,震惊地抬头看去。
悬星殿的顶端之上,无声无息间就多了一道身影,绯红的长袍,临风的广袖,熠熠的宝石……极尽华美绚丽,但在他本身容色的映照下都黯淡了。
褪去了少年人的单薄与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完美与成熟。
原本他像是纯白而清绝的水墨画,现在却被泼上了如血的鲜红,清华皎皎之眉目,妖美绝伦之风姿,融合汇聚,终于成长为冠绝天下的王者。
海羿心中的激动与欣慰几乎要化为实质,俯身拜下:“恭迎灵主。”
海琦与海秋都是一脸高兴,跟随着拜下,“恭迎灵主!”
谢清桥斜坐着,手上把玩着一对精巧的银铃,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惑人至极,只见他对着敖君勾了勾手指,“小蛟龙,你过来。”
敖君一愣,反应过来脸色涨红,羞怒交加。这位灵主的年龄加起来还比不上他一个零头,居然敢这么叫他?
谢清桥双眼一眨。
敖君一个恍惚,竟然变回了原形,下意识地飞了过去。
凤泽神色大变,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声道:“灵主息怒!我们求见五次都见不到您,这才有所怀疑。妖族强者为尊,我们愿意臣服于您!”
谢清桥已经伸手,硬生生地从敖君原形上拔下来一枚血淋淋的鳞片,看得海秋头皮一紧,浑身发麻——灵主醒来后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得,好凶残!
敖君痛叫着惊醒,在半空中疼得打滚哀嚎。
龙有逆鳞,乃死穴,纵然不是纯正的真龙也会有,而谢清桥拔下的,正是敖君身上的逆鳞。
“灵主!”凤泽毅然跪下,“敖君乃是东海域少主,真龙后裔,请您手下留情!”
谢清桥瞥了眼鳞片,随手一抛,扔给了凤泽,“真难看。我又没说要杀了他,你急什么?”
敖君变回了人形,原本的张狂都消失无踪,捂着脖子,惊骇交加地看着谢清桥。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原本他们以为“灵主”只不过是悬星殿放出来的烟/雾/弹,可真正见到了谢清桥,他们立刻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万妖之祖的血脉,觉醒后足以压制所有实力强横的妖族,不服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清桥方才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他们这个事实。
“属下敖君,拜见灵主!”敖君不敢再说什么,低头臣服。
谢清桥不置可否,又看向海羿等人,“是谁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灵主?”
海羿心中一凛,道:“回禀灵主,这是妖祖留下的指示。”
“无聊。”谢清桥摇晃着铃铛,听着清脆的铃声,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道身影,他皱了皱眉,喃喃道:“陆洲?陆洲是谁?”
海羿倏地抬头,诧异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灵主,您还记得昏睡之前的事情吗?”
谢清桥冷冷地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道:“看来你很希望,我忘记你算计我的事情。”
海羿:“……”再问下去怕是小命难保。
谢清桥轻哼一声,他可没有失忆,只不过关于陆洲的那一部分记忆,被模糊了。
天道之下,世界运转,却在阴差阳错中产生了错误的轨迹,于是在谢清桥昏迷的时候,天道意志试图将命运拉回正轨。
可显然有人在与天道博弈,谢清桥昏迷的时候隐隐听到一个声音,仿佛在说:“外来者……越界……快,快!”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陆洲的那段记忆还在,不过,却被模糊了,就好比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跟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具体的画面与相处却不甚清晰,只时不时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有意思。”谢清桥弹了弹银铃,这样一来,他反而对陆洲更加好奇了。
人域,南洲无风城。
陆洲坐在黑云拍卖场附近的一家酒楼上,当初九州会武之际,他与谢清桥,还有众位师兄弟都坐在此处,谈笑风生。
“陆道兄,你在想什么?连我来了都未发觉。”一袭蓝衣,如九天仙子,徐映真缓缓走来,开口叫醒了他。
陆洲摇头,沉默。
天穹剑宗一役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而且徐映真传信数次,才得了陆洲的回应。
“在想清桥?”徐映真在他对面坐下,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对。”陆洲承认得也坦然。
徐映真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怅然道:“有件事情困扰我多年,本想求得一个结果,可当日天穹正殿之前发生的一切,令我明白,一粒种子撒下去,不是你希望,它就能开花结果的。陆道兄,恕我失礼过问……你喜欢清桥,是吗?”
陆洲道:“是。”
徐映真闻言眼眶一热,但立刻忍下了,毕竟一年多了,她已做足了心里准备,此刻更多的却是释然,片刻后温柔一笑,“无法长大的幼苗,早该拔去,谢谢陆道兄的果断。今日相邀,是有一件事情想告知你——两族已签订十年不战之约,人族高层正在孕养帝血魂珠,最多两年,就能与妖族联手开启封禁墓场。”
“除此之外,我还从师父那听到一个消息,海域震荡,飘来许多妖族的尸体,海天界那边传过来一句话……妖族群龙无首多年,王者终临。”
听到这一句话,陆洲面色才有了些波动。
徐映真道:“陆道兄,当初你是不是将清桥送去了海域四洲?”
陆洲去海天界这事,只有季天扬和谢天衍知道,两人都未曾对外宣扬,就连现在,许多人都不清楚陆洲究竟带着谢清桥去哪儿了。
陆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徐映真叹了口气,“这么说来,那很有可能就是清桥了。你未免太胡来。”
陆洲不欲多谈此事,只谢道:“徐道友,多谢你前来告知此事。”
“不必客气。陆道兄,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不要这么难过了。”
徐映真说罢,冲他又笑了笑,起身告辞,她没有回头,因为眼中已泛起湿意。
陆洲,或许你早已经忘记十多年前救过的小女孩,可是我记得,那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你说,别难过了。
现在我将这句话送还给你,此后不再奢求其他,但求一人,独走长生大道。
她的背影消失,陆洲收回目光,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可也不必戳破那层窗户纸,流光宗的天之骄女,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不必在他这里受这种难堪和委屈。
放下灵石结账,陆洲也起身离开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陆洲隐去踪迹,去往各处收集五行之物,令落桥剑能够进阶。
他现在没有办法跨越海域去寻找谢清桥,可知道了谢清桥安然无恙,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变强。先前所有发生的一切,归根究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希望有一天,强大到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法挽回。
说来仍是心魔难解,恨意难消。
而谢清桥与陆洲的低调相反,将海域四洲闹得天翻地覆,但凡不服他的,杀!但凡惹他不高兴的,杀!但凡他看不顺眼的,杀!
两年间死在他手上的妖族尸骨怕是能堆成一座山,但也正因此,混乱的妖族不再内乱频发,上上下下妖心惶惶,不敢再有其他声音,只以谢清桥为尊。
可谢清桥一点也不开心。
他习惯性地坐在悬星殿顶上,俯瞰海域四洲,遥望着海域的另一端,银铃悦耳的响声,两年来从未停过,总能在谢清桥烦躁的时候安抚他,令他不自觉地就平静下来。
每次摇着铃铛,他就一直在想,那个陆洲长什么样子?又在哪里呢?
海面上突然传来噗噗地声音,通体乌黑的大螃蟹浮上来,卖力地拢起爪子,做了个手势。
这大螃蟹是前段时日谢清桥从北海域捞回来的,就是当初在碧云城云波湖被谢清桥帮过的那一只。这螃蟹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化形,但是聪明无比,又极会讨人欢心,谢清桥就把它给留下了。
大螃蟹看谢清桥不理他,拢着爪子,艰难地往头部靠,有点像是人类合起双手放在耳边的动作,只是被它做起来分外可笑。
谢清桥看不懂,单手撑着下巴,瞥它。
大螃蟹急得很,一翻肚皮,躺在海面上,发出“呼呼”的声音。
谢清桥被逗笑了,忽然反应过来,“睡觉?做梦……对啊,我可以进入陆洲的梦境的,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有魇妖兽,就有梦灵兽。前者带来噩梦,祸害苍生,后者却带来美梦,亲近人类。
梦灵兽生性温和,毫无攻击力,唯有入梦这一项天赋能力。
被谢清桥招来时,梦灵兽不知所措战战兢兢的,但听到谢清桥的要求后,反而愣住了——灵主想进入一个人类的梦境?
“灵主,我不认得你说的人。如果要帮你进入他的梦境,必须要有一个连接你和他的信物……”
谢清桥抛了抛铃铛,“这个,应该是他送给我的。”
梦灵兽感应片刻,点了点头,“请灵主闭上眼睛。”
银铃清响,声声入梦。
谢清桥发现自己一座山峰上,奇花竟放,灵蝶飞舞,旁边,藤蔓蜿蜒,一座秋千随风摇晃着。低下头,他发现身形变回了少年模样,连衣服也变成了水色的无尘玉仙衣。
下意识地坐在秋千上,一双手忽然从后面绕过来,推动着秋千,语带笑意的叫他:“小桥。”
谢清桥双目睁大,蓦地抓住那人的手臂,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玄衣青年站在那里,如同清风朗月般俊美,气质分明冷漠,可看着他的目光,却那么温暖柔和。
谢清桥脑海中霎时轰然作响,某种情绪决堤似得涌了上来。
这一眼,仿佛已万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