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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闻溪将食盘上的食物一扫而光,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沈自横一直待在这里。
想起刚刚对方几近失控的情绪,她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向来淡定的沈自横竟然会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虽然生病不是她本意,但让人为她如此操心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从侧面看他,只见沈自横坐在闻溪书桌前的椅子上,眼里的眸光好似水波被阳光照射的样子,波光粼粼,叫人看不清他眼中隐藏的情绪。
闻溪见他不说话,想了想又说:“其实这是件好事,至少我现在知道我对柠檬过敏。以后我也不会再碰柠檬了。”悄悄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自横,举起手道:“我保证!”
沈自横走到闻溪床前,语气像一壶冷掉的开水,“贺闻溪,好好休息。”边说着边扶着闻溪躺下。莫名被扶着躺下的闻溪睁着一双茶色大眼瞅着沈自横眼睑下睫毛的暗影,紧抿着的双唇似乎将他的情绪也紧紧的把控其中。他不再说话,确定闻溪已经好好的盖上被子以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闻溪望着被暖黄色灯光晕染的天花板,想着刚刚沈自横的表现,不甚明了,这沈自横似乎是生气了。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生气什么呢?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呃,她会不会太高估自己在沈自横心目中的地位了?闻溪表示永远不想懂男生在想什么。
沈自横从闻溪的房间出来,下楼便看见沈老爷子端坐一盘棋局前,一手举着黑棋,一手拿着棋书,看着棋局在琢磨着。
似是听到了沈自横下楼的声音,眼睛盯着桌上的棋局,嘴里却说着:“阿横,过来与爷爷下一局。”
沈自横走过去,抬头看了一眼棋局,便立马拾起一枚黑棋落在这棋局中,似是道破天机般,沈老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棋局,感慨道:“阿横在围棋方面的天赋着实惊人。”看着孙儿似乎已经
渐渐摆脱当初梦断钢琴的阴霾,十分欣慰。他记起刚刚李婶说的话,询问道:“闻溪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沈自横将沈老爷子手中的棋书拿过来放在桌子上,轻声说:“爷爷不必担心,她已经没事了。夜深了,爷爷还是去休息吧。棋书这些改日再看,不必急于一时。”
沈老爷子很开心自家孙儿如此关心自己,便乐呵呵的站起来,道:“是,我孙儿说的对。爷爷这就去休息了。你也是早点休息吧。”
沈自横走上前去准备挽着沈老爷子的手送他回屋休息,怎奈沈老爷子见此摆摆手,说:“爷爷身体还硬朗着呢。”说完笑了笑,背着手便往楼上走。
沈自横在看到沈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后,突然身体像是失了控制力一般,重重的砸向沙发,用额头撑着手臂,眉头微蹙,眼睛紧闭,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原本窝在沙发一角睡觉的小葫芦,被这突然的颠簸吓得一跳,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没良心的小家伙。”沈自横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小葫芦那落荒而逃的样子,估计是毛发竖起,双眼瞪如铜铃大,尾巴高高扬着,仿佛被人追着打般的闪电速度。
他躺在沙发上,脑海里却不断的浮现他打开门看见闻溪躺在地上那一瞬间的画面,恐惧几乎占据了他的理智,唯一残存的理智还在提醒他打电话叫医生来。当时生怕这是又一场离别。
他记起年幼时第一次经历的离别,那时候原本身体不好的母亲将他叫到了跟前,细细的叮嘱他长大后要孝敬父亲,要孝敬爷爷,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那时候母亲面容枯槁,已是看不见未生病前拥有b市美人称号的样子,后来父亲进去之后不一会儿便传来母亲故去的消息。
之后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在料理事后的那段时间犹如行尸走肉般过日子,与自己也不曾再有过沟通与交流。常常是抱着母亲的画像共眠,本以为只是这样落落寡欢一阵子便会恢复往常的模样。怎料到原先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最后竟是开了车直直往江里开去,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与世界告别。
恨吗?是该恨的,但却恨不起来,像是全身的情感都被抽丝剥茧之后被丢弃一般,整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沈老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自己的世界的,年幼时还曾摸着他的头感叹道自己父亲是个心狠的,竟是比沈老爷子自己当年还狠,抛老弃幼的,直接奔爱情而死。
也是在那时候瞬间长大,但他仍不理解为何父亲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既是同样爱情,那么为何爷爷在奶奶死后仍扒拉着孩子长大,而自己的父亲却是因此没了生的*?
他的家族,似乎大多是为爱而生的。爷爷与奶奶,大伯与伯母,父亲与母亲,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好像因为爱情而变得澄澈。只是不幸却是异常的相似,只余大伯一家终得幸福美满,而爷爷与自己都是被至亲至爱之人所弃之人。不同的是,前者是无奈于现实,后者是被至亲所不顾。
除了爷爷,再也没有人能引起他情绪上的任何波动。这一次,却被闻溪打破了,无来由的心慌。
他甩甩头,意图将思绪抛掷脑后,但脑海里的信息却纷纷扰扰的如微风中飘絮荡漾,使他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楼上,却在自己的房间前定住。他的手顿在门的把手上,却迟迟未将其打开。终是转身走到闻溪的门前,门缝被黑暗填满,里面的人约是已经睡着了。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竟是深夜两点有余了。
他很想抬脚不管不顾的走,只是想法却始终无法落至行动。他伸手扭动了一下门把,竟是没有锁,再不曾犹豫,直接开门进去。
进去以后站定,过了一会适应了这黑暗才缓缓走近闻溪的床前,她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堪堪露出一个小脑袋,青丝如墨般在碎花图案的被单上铺展开来,远远看竟是像极了水墨丹青,极具美感。
沈自横凑上前看着闻溪熟睡时安宁的脸,唇似菱角,此时微微嘟起,看起来有些惹人怜爱,他伸手触了触那唇角,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对方的美梦。
唇角微凉,应属正常。
他又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柔软腻滑,温度正常。由此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只盼着她再也不要生病为好。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当躺在自己的床上时仿佛还能感觉到自己手掌间散发的关于她的气息,像是夏日里繁盛的果园散发出的成熟的果香,甜美而醉人。他在这似有似无的果香中沉沉睡去。
而熟睡中的闻溪在沈自横离开后才将手臂从被子中伸出来,赫然是光洁全无遮挡的肩膀,白得仿似泛光的手臂隔着被子放在肚子上。
*
隔日,闻溪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戏码,丝毫不惊讶的裹起被单,蹦跳着捡起被扔到地上某个角落的衣服,拿着走到卫生间换起衣服来。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顿觉神清气爽,甚是舒服。
走到楼下,贺老爷子已经在客厅看着报纸。听到脚步声时,抬起头看见闻溪面色颇佳,笑着道:“看到你脸色红润,想必身体好得大半了。”
闻溪摸了摸脸,觉得手感不错,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说:“让您担心了,真是抱歉。”
沈老爷子翻开了报纸的另一面,视线从报纸上移到闻溪上说:“阿横还没起床,闻溪去叫他吧。”
闻溪乖巧的应了声好,便站起来往沈自横的房间走。
“扣扣扣”在门外敲了几下,无人回应。闻溪大起胆子握起门把扭了扭,发现竟是无锁。小声的吐糟下沈自横竟是如此放心,后又想这是他家便是这样也没什么奇怪的。全然忘记昨晚自己困得没起床锁门的事情。
进门就觉得整个房间明亮整洁,她快步走到沈自横的床前,扯起嗓子喊:“沈自横起床啦!起床啦!……”
如此几次,沈自横才悠悠醒来,微睁着双眼看着闻溪站在自己的床前还以为尚在睡梦中还没醒来,于是转了身继续睡去。
闻溪被沈自横的反应逗笑,不由得起了抓弄的心思。
她脱了拖鞋爬上沈自横的床,躺在床上空着的一侧,虽是同样侧着身子,但沈自横背对着她,她伸出腿准备把沈自横踢下床以此来叫醒他。
但腿伸出的一瞬间却想到昨晚人家费劲巴拉照顾她的场景,觉得自己简直没心没肺,不懂得感恩。于是改为在沈自横的后背推他,“喂,醒醒啦!吃早饭啦!……”
沈自横忽而转过身来,闻溪的手来不及收回,恰恰按在他的胸上,顿时尴尬得想默默的收回手来,速度却不及沈自横翻身越至闻溪身上,沈自横声音清朗却自带一丝慵懒,道:“早上好。”
话音刚落,未等闻溪反应过来便翻身起床,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闻溪呆愣的躺在床上,面若桃红。后听到卫生间传来的水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戏弄不成反被戏弄啊,一时觉得甚是失败,自己竟是被一个小孩子戏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