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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很大的火势,从他们车前的空间里看过去,浓烟滚滚,火势从屋外就能够看见是厨房顶端的烟筒最盛。
如凤凰涅槃的鲜红在一片一片地吞噬着木制的房屋,张开血盆大口,将这栋房子在顷刻间吞入腹中,连丝毫残渣都不放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沫冉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和外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手交握,指尖的指甲戳进掌心的嫩肉里,深深泛白,她用力呼吸,抑住声音的颤抖,“你不能这么做。”
“沫冉,这是我送给你的出院礼物。”秦晟眼中兴奋到发红,他摇开车窗,望着那栋正在渐渐燃烧的房子,他突然转过脸,望着沫冉的表情,眼神一冷:“你不喜欢?撄”
“不…我只是……里面应该没有人吧?”
沫冉镇定地微笑,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抓住秦晟放在一旁的手机,她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摁着手机,试探性地伸出手摁下911,却没有拨号,她咨询似地看向他,“如果有人,我想我们应该看到他们惊慌而感激地被救出。”
“你是这样想的?”他眯了眯眼,一把抢过了手机扔在后面座位上,双手重重砸向方向盘,手指着窗外,怒道:“怎么,你舍不得他吗?”
沫冉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谁?偿”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跑出去找了他…他和你认识的比我久,你之所以不愿意跟我回国,是不是因为简歌。”他低着头,阴森的笑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能掏出我的手掌心吗,你永远都逃不走,永远……”
“你到底在说什么?”沫冉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简歌?你说的是简歌?”
她猛然看向窗外那栋正在燃烧的房子。
不可置信:“简歌在里面?”
“不止呢,等这一切烧成灰烬,你看……”
沫冉冷静地猛地打开车门,与此同时拽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向那栋房子。
秦晟愤怒地下车追赶,却没赶在她进花园之前进去。
“沫冉!”秦晟大声的呵住了她,看着她站在门外,转过身,他喘了几口气,唇角上扬,“别这么做,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沫冉站在那里,脚尖呈现两个方向,一头朝着屋内,一头却朝中央偏移。她犹豫地抬头看了秦晟一眼,眸里的颓然被火光照得发亮,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木屋。
秦晟愤怒地踹开脚边的石头,咬着牙发狠地踹断木栅栏,“该死的!”
话音刚落不久,他即刻从沫冉进去的地方冲进了屋。
屋里的火势还没有完全蔓延开,从厨房顶层上攀爬出的火龙正在快速地吞噬安全地带,头顶的花苗绚烂极致的颜色在沫冉的眼里形成了恐惧。
可是,她一进屋,就看见了倒在客厅的两个人。
在沙发上的人她并不是认识,可是倒在客厅地板上的那个人,是简歌。
简歌侧躺在地上,弓着身子,腹部鲜红一片,刺眼的鲜血敞了一地。沙发上的人头部遭受重击,出血并不严重,似乎只是被打晕了。
客厅过道里有花瓶和鱼缸,沫冉什么都来不及想,拽出大把的花丢在地上,把花瓶里的水和鱼缸的都朝头上倒了下去。蹲下身沾湿衣角的一块布,用力拽起来捂住口鼻,朝简歌跑了过去。
烟雾越来越浓,明明是极短的距离,却每一步都走的寸步难行。
沫冉摸索到简歌的身边,拍了拍简歌的脸颊,他没有反应,不远的沙发边上就有一部手机,她爬过去拿起它,开启紧急电话拨出了911。
“Emergency911.IsyouremergencyPolice,Fire,orMedical?”
“帮帮我,请帮帮我,这里是……房子着火了,并且有人受伤,请快点过来。”
“女士,请设法快速离开屋子,我们的应急队十分钟内赶到。”
沫冉没来得及说话,简歌似乎动了一下,她忙试图过去,手腕却突然被人死死攥住。
她吓了一跳,扭过头,是沙发上的男人,他扶住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开口:“帮我。”
“我先带他出去,再回来帮你,救援队很快就到了。”沫冉挣脱着,试图先带简歌出去,简歌是秦晟的目标,他会更危险。
“先带我出去!”
沫冉不管不顾地推开了他抓住自己的手,冲过去,抓住简歌的胳膊,努力试图将他的身子撑起来,可是简歌的体重根本就没办法扶起他。
她用力地拍打着简歌额脸颊,“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简歌叮咛了一声,竟然慢慢有了反应。沫冉用力扶住他的身子,简歌挣扎着忍着痛,配合着沫冉站起身,弯着腰,跨出了客厅。
咔擦一下,客厅顶端的木板砸了下来,将沙发上的男人狠狠砸成了两半。
沫冉浑身颤抖,咬着唇,不敢回头看。
“先出去。”声线凌乱不堪,她抓住简歌的手臂,走到最近的后门,让简歌出去。
简歌忍痛抓住沫冉的手腕,看着她转身朝屋内走,他咳嗽不止,意识虽然不清醒,但下意识抓住了她:“你去哪里?”
“我……”沫冉两眼盈满眼泪,“我答应回去救他的。”
简歌剧烈地咳嗽,却死都不松手,满眼固执,“别进去,要去一起去。”
“你为什么还没死?”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沫冉的背后响起,滚滚白烟里渐渐缓冲出一张嗜血笑脸,他就这么站在沫冉的身后,右手拿着一柄发亮的匕首,眼神冰冷而仇恨,盯住了简歌。
他的手抚上沫冉的肩,简歌一瞬间感觉到沫冉被大火赤烤的体温刹那间降至零点,手臂上寒毛耸立,脸色苍白。
她转过身,护住了身后的简歌,他甚至感觉得到她声音里的苦苦哀求。
可是,他推开了她。
简歌看着秦晟朝自己扑了过来,匕首瞬间没入了腹部。
他不记得自己被刺了几下,也不记得疼痛的触感,他只看见那张清秀的小脸在眼前哭成了泪人,那样清澈见底的眼眸,缀满了眼泪,在火光四射的木屋外,楚楚动人。
秦晟掐住了她的脖子,染血的匕首对准了简歌的眼睛。
“我要你看着,我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
“不——!”
沫冉惊恐地在噩梦中醒来,尖叫声刺穿了静谧的黑夜,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听得胆战心惊。她捂住脸颊,湿漉的温热从眼里流到掌心,低低的啜泣声渐渐变大。
只是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仿佛置身地狱,怎么挣扎都无法醒来。
她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简歌,却无能为力。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冷静下来,抹去眼角的泪,床头灯下压了一张纸,是简歌的字迹:“如果醒了,厨房热了牛奶,吃过药,好好睡,睡不着就数水饺,有事给我打电话。”
五指撩开零散的刘海,唇角带上两分笑意,她拿过手机给简歌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沫冉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歌沉默了一会,看了下表,“你的睡眠时间又缩短了,跟索菲娜说一声,减弱强度……”
“不,简歌。”沫冉拒绝了,她红着眼眶,声音微顿,“我想起了,金。”
“嗯。”
简歌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话,他刚洗完澡,撩开腹部的衣衫,看向镜子,上面有好几道刀疤,都是秦晟当初留下的印记,轻轻摩挲了几下,粗糙又柔软,他想不起当初的痛感,却始终记得沫冉那张泪如泉涌的小脸。
电话里,沫冉的声音哽塞了:“对不起。”
“傻瓜,道歉做什么,这不怪你。”简歌从房间走到了书房,书房的柜子里拿出了在美国使用的手机,开机,打开相册,点开那张和金的照片。
“我答应过他,要回去救他的…可是,我没做到…这句话,我晚了五年…我一直以为你带我去祭拜的那个人仅仅只是你的朋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简歌几乎能想象到对面的沫冉是怎样的愧疚和抱歉。
简歌轻叹一声,放下手机,站起身,看向窗外,“沫冉,没有谁需要道歉,如果真的有,那么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那天,金是去找我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在。”
“可是……”
“没有可是,很晚了,别想太多,吃过药,早点睡。”
他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安静了一会,她才低低地回应:“你热的牛奶?”
“索菲娜让我热的,她说你最近睡得不好,牛奶能助眠,她今晚要整理资料,会晚一些回来。”简歌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看来她最近也很忙,如果你害怕……”
沫冉没等简歌说完,“我不怕,你别来。”
“沫冉。”简歌握住的手指紧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来回跑。”沫冉说完话,又陷入了安静。
两个人僵持了一分钟,简歌才打算结尾,他想了想,“你早点休息。”
“好,晚安。”沫冉点头。
“有空给我介绍个妹子,找个能陪我看球赛的。”他的声音略带了几下笑声,透过遥远的距离,竟然有几分落寞,“好了,就这样,不说了。”
信号挂断,嘟嘟嘟了几声,沫冉还拿着手机站在那里,她落下眼,唇角慢慢勾勒出一个弧度。
简歌,谢谢你,从没有让我为难过。
★
喝下牛奶,倒了一小杯凉白开往房间走,打开床头柜上被撕下标签的药瓶,倒出两颗在掌心,放进嘴里,抿了一小口水,仰起头,做出吞咽的动作。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仿佛有心理作用一样,觉得吃下孕妇营养钙片后,隐隐作痛的腹部都安静了下来。
门铃响了。
沫冉皱了皱眉,索菲娜一般不可能忘记带钥匙,那么门口的人是谁?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靠在门板上,透过猫眼朝外看。
唐绍费劲气力把景岩搬到了这里,正对着门铃按了几下,而景岩正倚靠在对面的墙上,视线直勾勾地看着猫眼,唇角上扬,微醉的眼眸深邃慑人,像是能够看到她正在看着他。
这个点,他不该在这里。
“送他回公寓。”沫冉没有开门,隔着一道门,对他说:“这里不方便。”
“苏小姐,难道你以为我没送他回过公寓吗?可是他宁可跳车也要来找你,你也不希望明天出现的头版头条就是GM总监睡大街吧,求你快收了这个醉鬼,放我回家。”唐绍的领带也扯得乱七八糟的,一脸烦躁。
“为什么不方便?”景岩走上来,用了几分力道,又摁了两下门铃,“难道简先生也在里面所以才不太方便吗?简太太。”
说完话,他踉跄几步,被唐绍险险扶住,才稳住了身子。
“真的不方便。”沫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不愿意让他进来,“你送他回去。”
景岩的脸色不太好,他忽然皱了皱眉,弯下腰捂住了胃。唐绍脸色一变,开口道:“是不是又胃疼了,我带你去找何维青。”
“我不去。”景岩吐了两口水,甩开唐绍的手,转过身又来敲沫冉的门,“开门!”
“你不要命了!”唐绍说完就朝外拽着景岩的手臂,“你上次……”
景岩没等唐绍说完,就疼得弯下了身子,猫眼里一下子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只看见唐绍走到门前,遮住了半个画面,好像在拍打他的后背。
“你们俩的演技不去发展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唐绍动作一顿,头都没抬,“他晚上往死里灌酒,你确定是演的吗?”
沫冉的指尖紧紧抓住了手把,仿佛有两个人一直在她的耳边说着不同的话。
啪嗒一声,门开了。
沫冉到底还是拗不过景岩。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低下头,看向蹲在她面前的景岩,脸色苍白,确实不像是装的样子,她神情淡淡,指着屋内的沙发,看向唐绍,“带他进去。”
唐绍二话没说,扶住景岩就进了屋子。沫冉关上门,上了锁,转身朝卫生间走去。片刻,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唐绍,又走向厨房,倒了杯水,拿出了瓷盘和香蕉。
“香蕉?”唐绍微笑着摇头,“谢了,但是我不饿。”
“我说了是给你吃的吗?”沫冉斜了他一眼,剥好香蕉在茶几上用水果刀切成片,“这里没有解酒茶和胃药,吃香蕉能解酒也比药管用。”
她切完,坐到景岩身边,微微解开他的领带,递过水杯,轻声道:“漱口。”
景岩这会倒是很听话,没有避开杯口,张嘴轻抿了一口,然后,咽了下去。
沫冉:“……”
唐绍:“……”
看来某人醉酒醉完连洁癖都顾不上了。
沫冉默默地又让他喝了一口,这一次倒是让景岩乖乖漱了口,然后用牙签喂了他几口香蕉,让他吃了两三根,多余的都让唐绍翘着二郎腿吃完了。
“他晚上喝了多少?”沫冉坐在沙发上,看向唐绍,“你不管他?”
“我怎么管,那么多人要恭喜他,以他以往的性格都会推掉,拜你们所赐,他倒是来者不拒,怎么能不醉?”唐绍话里带着讽刺,“还以为不方便是简少也在呢!”
“两个女生的住所,没经过索菲娜同意,这样进来,是我的错。”沫冉拿过瓷盘,送到厨房去洗干净,走出来,“你现在可以带他走了,一会儿索菲娜就回来了。”
“带他走?”唐绍收回二郎腿,看向某人冷眼斜了他一下,他快速想到解决方法,站起身,“嗷,刚刚老李请假回去了,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叫来代驾送到了楼下的,我和他住的不是一个方向,恐怕他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沫冉狐疑地看着他,叉着腰板起一张脸:“你不带他去你那里住,要留在我和别的女孩住的地方?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唐先生。”
唐绍悻悻地看向景岩,想了又想,“我…我和女朋友住…带他回去我要跪键盘的。”
“充气的吗?”
“嗯?”唐绍一愣,尴尬一笑。
“我怎么没听说唐特助有女朋友?”
“刚交的……”
“哦,我不歧视你们性别取向,他睡这么死也看不见。”
“……”唐绍哑口无言,半天憋出一句,“我先走了……”
看着唐绍落荒而逃,沫冉终于笑出声,她关上门,转头看向沙发上装睡的某人,“喂,都已经被拆穿就别装了,明明就没喝醉,快让李叔叔送你回去,别让他久等了。”
“……”
沫冉又扫了他一眼,走到沙发边上,低头盯着他:“别忘了,我说过不许撒谎…啊……”
景岩长手一捞,把她拽到怀里,摔进了他的胸膛。他双手交叉,紧紧抱住了她,怎么都不松手,胸膛隐有震动,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荡漾。
“丫头倒是变聪明了。”
沫冉戳了戳他的胸口,硬硬的肌肉让她指尖有点痛,“你不可能把漱口水吞下去。”
“可我是真的喝酒了,而且胃有点疼,所以你下手轻一点。”他低头看向趴在胸膛上的沫冉,眼里却出奇的温柔,“我以为你生气了。”
沫冉停下动作,声音有点沉闷:“生什么气?”
“气我不告诉你。”
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没什么好生气的,我知道。”
“却不是我告诉你的。”
“……”沫冉低下头,不想去看他探究的视线,她挣脱开他的手臂,坐直了身子,拿过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那不重要,你要结婚了,所以……”
他怀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想着刚刚的那抹柔软,他的眼神一黯,跟着坐起身,抱住了她的后腰,“丫头,别离开我,只要一个月,等我解决了所有的事情……”
“我等不了。”沫冉想着他刚刚握着自己的手,很漂亮,很修长,但是却握过别人的手,她轻笑:“我也不想等。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重新开始过,又谈什么结束。”
“我以为,你会原谅我。”
“我不能。”沫冉眼神闪了又闪,“我愿意这么做,不代表我原谅你。”
他在她的身后沉默下来。
这句话,很伤人
好像清楚言明了她和他之间的沟壑,划分着一条人命,也许早就不止一条了。
“回去吧,别让李叔叔等久了。”沫冉伸手去拽他抓住腰部的手。
景岩的手却没有松开,他靠在她身上,没有动,掌心微热,贴着她的腹部,她有几分紧张,他似乎却没有察觉,指尖稍稍用了点力,声音很轻:“你会嫁给简歌吗?”
就像他说的。
你将是简氏未来的女主人。
一整个晚上,他都觉得不可能,可是这句话却至始至终徘徊在耳边,挥之不去。
也许是担心,也许是畏惧,也许是恐慌。
总是担心会有这么一种可能。
总有一天,他会亲眼看着自己失去的最爱,成为别人的妻子。
正如他一无所知的那场婚礼。
她嫁给那个家暴她的丈夫。
那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男人。
“也许吧。”
可能是沫冉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拒绝,又或者听起来带了肯定。那样温和又随意的回答,却让他在脑海里放大了无数的可能性。
也许会嫁。
这是他在脑海里听到的唯一一个答案。
景岩慢了一拍回过神,手上的力道却大了几分,眉梢紧皱,声音沉了下去,“沫冉,我不会看着你嫁给别人。”
沫冉听着那句话,静了几秒,“我已经嫁过了。”
整个屋子瞬间冷了下来,两个人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景岩看着身前那张安静的侧脸,看着她穿着棉质的睡衣,软贴的碎发安然地垂落两边,他松开手,“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沫冉震惊地转过脸,手上的水杯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会不会嫁给我?”
景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表情,伸手扣住她的脑后,压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