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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心腹之患被解决后,其它事情解决起来颇为顺手。杜婴死因风溯本就清楚,只是需要瞒着许牧,所以被留到了最后。至于那襁褓小指,风溯本就有些想法,找出线索也不算难。
以纪芷筠的脾气,定不会随便找来个孩子割下手指逗弄风溯,也就是说,那手指的主人必定和风溯有过些许关联。这些年来,她接触的孩子不多,一只手便可数的清楚,而这其中,除了那个李小壮,其他人早已长大,不会有这等细嫩的手指。
风溯立刻着手打听标县和临县那边的消息,很快便得知,一年前她去过的张氏一家皆已惨死,惟有李小壮的尸身不见,生死未卜,很大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而在线人们的消息中,有一条将矛头直指纪芷筠,说是一个武功高超的黑衣女子将其带走,还喂那孩子吃了安神丹。
服用安神丹后,心绪不宁者可平复心绪,身体康健者则会陷入睡眠,想必也是李小壮路上太吵,惹得纪芷筠厌烦。
然而,有关此事的消息到此戛然而止,再之后,就是她们二人偶遇纪芷筠,捡拾到襁褓小指之事,其它线索彻底中断于此。
许牧在纪芷筠之处待了好些天,却从未听说过有关李小壮的消息,更别说见他。那么,李小壮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杀人和抓人,风溯在行,但这破案,她还不如迷迷糊糊的小捕快。
只是可惜,小捕快本身也不大擅长破案,以前在标县她一直是个努力保护百姓的捕快,要说破案,她也没破过几次。找出凶手的那几次,她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所以,许牧整理了这些线索后,也是一阵头痛。手指的主人被确定了身份,但这手指主人去了哪,谁能知道呢?
以纪芷筠乖张的性子,他的去向当真难以令人琢磨。
许牧被案子弄的万分纠结,便出门打听吕家和许家的事情。这一打听,着实吓了她一跳。
先前得知许笙进宫,她虽觉得此事难以置信,但还是能够接受。如今她得到的消息却是许笙刚刚怀上龙子便被人害得失了孩子,变得半疯半傻,皇上看不过眼,将其打入冷宫。
从她进宫,到她怀上龙子,不过两月之余的时间。可是,她两月来经历的事情,乃是众多后宫佳丽一辈子都无福接触之事,再加上她本人性子犹如一团烈火,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这才遭此厄运。
许牧打听到的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不知过了多少人的嘴巴,也不知过了多少人的耳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全信,却也不得不信。
许笙当日进宫时,身畔带了贴身丫鬟,小一和小双。她此番出事,首先遭殃的便是这两个丫头,小一还机灵些,跑去做了其他娘娘的丫鬟,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小双却是和许笙一起去了冷宫,活活被人折磨死。她的尸骨被送回江州老家,大家这才知道,受宠的笙娘娘,竟是失了宠。
而吕季,收到消息后便立刻断了和许家的生意,再也不顾什么两家的脸面,宣布吕家和许家从未有过什么婚约,纯属无稽之谈。
之前许笙入宫,许牧脱离许家,五小姐乃是下一届秀女的人选,这么一来,自然而然便传出了许家二小姐要下嫁吕家的消息。如今吕季这般言语,自是活生生地打了二小姐的脸,羞得她几次三番地想要自尽,都被婆子救了下来。
其实,许笙当初算盘打的响亮,想着在宫中得势,便可呼风唤雨。她本以为,届时她只要吹吹枕边风,不仅可为许家谋得朝廷地位,更可轻而易举地决定许牧的去留。只要得到圣宠,求皇上为三姐和吕郎颁一道指婚圣旨,再简单不过。
她这一世,有着种种小聪明,终究是没有大智慧,而在皇宫这等地界,一步走错,便被啃食的干干净净。
到了最后,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偏要和这个三姐过不去,不就是个窝囊废,有何能耐?
若许牧如今和她面对面谈上一谈,多半会告诉她,你这是执念罢了。
无论此生的轨迹改变多少,许笙都与上一世一样,对自己的地位充满了执念。在她眼中,她在许家的地位必须高过其他所有子女,而那个废物三姐,更是要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才对。所以,一旦许牧拂逆了她的心思,她便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三姐拉回自己设定好的道路之上。
仔细想想,这又是何必呢?穷极一生不过为了个执念,当真害人害己。
上一世,许笙掌控了三姐,最后为吕季杀了她,而这一世,许笙自作孽,终是走上了不归路。
许牧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忽而觉得,若是许老爷一开始就允了这桩婚事,该有多好。
她活了两世,每一世都有人不幸,细细想来,自己这爹也是功不可没。
回想前世种种,小捕快情绪甚是低落,抱着双膝,下巴垫在膝盖上,一眼看去,倒是可怜巴巴的。
风女侠在外面忙了一天,一回来便瞧见屋顶上可怜兮兮的小人,心头一软,纵身跃起到了屋顶,与许牧并排坐了下来。
“还在想小壮的事情?”
“不,在想其他的事。”许牧叹了口气,“不过,说到那孩子,我现在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早知道当初应该多和林捕头学学破案子,免得落得现在这种境地。”
风溯一笑,“你那时候明明那般怕死,还要掺和小壮的案子,想来也是有趣。”
冲她吐了下舌头,小捕快转而想起了初识时,风女侠拎着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到处走,几次三番被自己拦住骚扰,这么想想,的确是颇有意思。
吹着夜风,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风溯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忽而一笑。
小捕快嘟囔道:“你笑什么?”
“笑你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都不像我曾认识的那个蠢笨捕快了。”
许牧:“……你说谁蠢笨!你说清楚!”
风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只是,认识这么久,我总觉得你身上还有很多我难以触及的秘密。”
许牧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起来,垂下头盯着一块瓦片看,眼也不眨。
半晌,她才小声地道:“阿溯,若我不是许牧……不,我是说,若你与我重逢时,我并不是你记忆里那个逆来顺受的许牧……”她努力整理着措辞,却是越说越乱,“不,我是想说……”
风溯见她说不清楚,只好伸手一捞,将她捞到了怀中,“只要你是那个在木屋外,被我淋了一身井水的标县捕快,那便够了。”
许牧听闻此言,微微一怔,随后慢慢道:“那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故事里,没有学武的小捕快,只有个嫁入商贾之家而不得宠的正房夫人。
等故事讲完,风溯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提出问题,单是吻住了许牧的额头,道了句:“不怕,今后有我。”
小捕快轻轻闭上眼睛,在月光下轻轻弯起了嘴角。
从此,许牧此人,在风溯面前再无秘密,或许,她与风溯在今日才真正做到了彼此身心的融合罢。
翌日。
一觉醒来,小捕快舒了口气,觉得身心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翻身下床后,她跑去寻师父,却见一白发妇人与风溯站在院子的边角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牧抿了抿唇,无声地接近了去,却还是被风溯一眼瞧见了。
耷拉着脑袋,她干脆直接走到两人面前,那始终背对她的白发妇人身子一僵,随即回过头,颤声唤了句:“小牧……”
“小牧,娘亲给你偷偷藏了两块栗子糕,莫要说出去教人知道……”
“乖小牧,这……这是我为你留的桃花酥,你尝尝?”
“小牧,娘亲是对不起你……但是,你绝不能和风溯在一起。”
……
许牧回想起娘亲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渐渐红了眼眶。
起初,娘亲一心一意对她好,护着她,后来,娘亲与纪芷筠结盟,喂她吃可失记忆的桃花酥。再后来,娘亲又喂她吃令她险些丧命的忘忧丸,想让她忘记风溯。
说起来,许牧前世今生中,与娘亲真正相处的时候,不过就是儿时在许府的那段时日,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年。从那以后,她便是一人独行,再未享过半分母爱。
那么,如今的素娘,又有什么理由再出现呢?
许牧不是心狠果敢之人,相反,她本性善良,还有些优柔寡断。可如今,看着满头银丝的素娘,她提不起半分母女之情,她只是难过,难过她怎会与生养自己的人生疏至此。
她想,许是自己又走了一次鬼门关后,便彻底失了与娘亲的那几分羁绊罢。
素娘看了看她的反应,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此番来不是害你,而是告知你们张庄的消息。”
风溯淡淡解释道:“张庄便是那李小壮。”
许牧了然,颔首道:“那你们先谈,我去找师父上街买早上的吃食。”说罢,抬脚走人,没有丝毫留恋。
素娘双唇轻颤,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叫出那个名字。
等许牧拉着师父买好包子后,素娘已经离开。三人吃过早饭,风溯即刻起身去了素娘所言之处,晌午之时,带了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回来。
四岁的李小壮眉眼长开了些,与张福夫妇更为相似,许牧替他擦拭身子时,瞧见那失去小指的左手,怜惜地轻轻揉了揉。
这孩子已是无父无母,前后经历两家人,都是因着风溯而死。无论怎么说,风溯心中都是有愧,便提出带他去镜湖小筑,让那些婢女们陪他长大。
许牧听罢连忙否决,毕竟这是个男孩,怎能和那些女子朝夕相处?两人说道了半天,最后还是景茫开口道:“不如你们两个抚养他长大罢。”
小捕快从未养过孩子,风溯亦是,可这孩子实在可怜,两人犹豫一下,便决定听景师父之言,亲自抚养他。
现在只等小壮苏醒,问问他的意见。
为了不让孩子见到风溯后受到惊吓,她易容成了普通相貌,等小壮睁眼后,果真没有认出她。
许牧和景师父问了他不少问题,孩子对曾经作恶的李家印象已经十分浅薄,认为张家便是他的家。被问到是否要留在这里后,他抹着眼泪点了头,比起一年前,不知听话懂事了多少。
李小壮之于风溯,大概便是许牧之于方璐罢。
自己祖父母皆因方璐而死,但许牧并不觉得有多憎恨她。希望小壮将来长大,也会一心向善,不要活在恨意中。
找回了小壮,许牧心中安定不少,接下来,便是岚青萍和许笙之事。
国公府位于京城,在那里想打听皇宫里的消息也更容易些。风溯先前已知晓许牧与许笙前世之事,再加上涉及青萍,自是要助她一臂之力,与她同去。
景师父将这宅子收拾了一番后,并未和她们一起出发,倒是去找了方璐。
纪芷筠那个害了自家徒弟的王八羔子,景茫厌她厌的很,可她是方璐的弟子,再怎么说,也要给她几分颜面。于是,纪芷筠那边,也算是相安无事。
而此时,风、许二人,已经悄悄潜入了皇宫,一路上,颇有几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