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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与项临渊赶回来时宁王府一片死寂,此时天已微微亮,几日不见的太阳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下探出手来,温暖的光线洒向银装素裹的人间,雪,也已经停了。
王府的下人们都神情悲伤地忙碌着,时不时还可以听到抽泣声,有些人默默地抬走死去的侍卫,有些人坐在廊下为受伤的人包扎伤口,放眼望去,全是满目的哀伤。
参商快步地去了主院,一眼就看到围在卧房门口发愁的几个太医,心中大呼不好,立即向子画的房间跑去。
昨晚项临渊被太子派去镇守北宫门,以防叛军入侵,参商不放心他独自前去,因而就随他一起了,却没想到项临渊没事,王府却出事了。
房间里响着婴儿低低的哭声,不撕心裂肺,却让人听的心痛,桂嬷嬷将他抱在怀中轻声抚慰着,却仍旧不管用,床上的子画生死不明,脸色惨白如雪,更显得睫毛漆黑,参商从不知道黑与白竟然能呈现出如此惊人的对比。
床榻下靠坐着一脸颓然的安熙宁,他紧紧握着子画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体温过渡给他,让子画冰冷的双手能够重新温暖起来。仅仅半夜他就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下巴上冒出青痕,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只是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子画。
“怎么回事?”项临渊轻声问着太医。
郑太医叹了口气:“正君不知是何原因而生死不明,依在下等人看来分明是没了气息,但王爷……”他说着看一眼安熙宁,继续道,“王爷说他与正君有感应,正君分明是活着的,可这玄之又玄的东西,谁又说的准。”
几个太医齐齐叹气,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安熙宁在自欺欺人,但项临渊也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换做是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中的事实。
参商靠过去,低头对安熙宁道:“熙宁哥哥,让我来给哥哥看下吧。”
安熙宁猛然抬头,见到参商时眼神有些激动,立即挥退了房里的闲杂人等,将位置空出来留给参商。
参商坐在床沿上,凝神片刻后将食指殿外子画的眉心,只见有红光闪现,总算给子画苍白的面容镀上了一点红晕,安熙宁在一旁看着,心中带着不安,又带着希望,期盼着下一刻子画就能够醒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参商面色疲惫地收了手,眉间缠绕着一丝忧愁,安熙宁见他神色,一颗心就感觉被狠狠地拽近了油锅里,疼痛难忍。
参商被他灰败的脸色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到床边坐下,安熙宁如木偶般任由他摆弄,直到坐到子画身边才有了反应,急忙抓了子画的手过来握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压抑的住喷涌而出的悲伤。
“你也要说跟外面太医一样的话吗?那你不必说了,子画他没有死,他也不会死,他是神仙,又怎么会死,再说了,子画最重承诺,他说了会平安地等我回来,他就一定会做到的。子画,你说是不是?”
安熙宁伸手去摸子画的脸,从额头一直到下巴,然后他笑了起来:“子画,上一辈子我等了你三年,你说这辈子我要等你几年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但是我们商量一下,不要让我等一辈子行吗?我怕下辈子喝了孟婆汤,什么都忘记了,而你又不来找我,我就真的不能等你了。”
参商在一旁听着不忍,坐到安熙宁身边道:“熙宁哥哥,子画哥哥确实没死。”
安熙宁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参商肯定道:“子画哥哥确实没死,他只是离魂了。”
“离魂?”
“子画哥哥应该是强行动用了法力,以致元神受损无法回到体内,才会像这般昏迷不醒。”
想到院子里何志远的尸体,安熙宁就猜到了七八分原因,他带着希冀问参商:“你可有办法让子画的神魂回到他体内?”
参商摇了摇头,:“我法力低微,实在帮不了子画哥哥,但我相信子画哥哥一定会醒来的。”
安熙宁的眼睛暗淡下去,沉默片刻后突然问:“子画的神魂既然离体,那他现在在哪里,会不会还在王府!”
一想到这个可能,安熙宁就发了疯似的想去四处寻找,哪怕自己根本就看不到子画的神魂,参商努力拉住他,皱着眉头道:“熙宁哥哥你别这样,子画哥哥的神魂不在这附近。”
“那他在哪里,在哪里你告诉我?”安熙宁紧扣着参商的双臂,十指近乎要掐进他肉里,眼里闪现的全是疯狂,参商吃痛却不挣扎,只是看着他道:“熙宁哥哥,子画哥哥若醒来,他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安熙宁无力地垂下手,摇晃着回到床前,对着床上的人喃喃道:“对,子画一定不希望我这样,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声音渐渐低下,只余下满室的寂静与哀伤。
子画确实如参商所说神魂离体且不在王府附近,他自昨晚昏迷后就失了意识,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飘在了半空中,无依无靠任风漂流,头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何去何从。
某一天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宫殿之中,子画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周围仙雾缭绕,场景既熟悉又陌生。拐过一道门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棵大树,树干挺直,枝叶繁茂,树身还隐现绿光,一看就知不是凡间之物,更稀奇的是这棵树上缠满了红线,每根红线都将两片叶子给紧紧地连在一起,仔细看去时,每片叶子上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有趣极了。
子画正看的开心,就听旁边传来笑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白发银须的老者正对着他笑,那看着面容清矍,身穿红衣,手上拿着用合欢树所制的拐杖,拐杖上缠着几根红线,垂下来的部分吊着一本蓝皮的书册。
见子画好奇地打量他,老者也不恼,反而乐呵呵道:“仙君果然是不记得小老儿了?”
“你是?”
“我是月老。”
“月老?”子画若有所思,“那我又是谁?”
“你名为子画,乃是文始仙君,掌管人间万千书画。”
子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专心致志地看起树叶上的名字来。
“仙君对这姻缘树很感兴趣?”
“原来这是姻缘树,挺有意思的,为什么这两片叶子上还用红线栓着?”
月老放声笑道:“仙君,这可不是普通的红线,你看这叶子上是不是都写着人名?这一片叶子就代表一个人,两人若是有缘能结成连理,这红线就会将这两人绑在一起,若其中一片叶子枯萎了,这红线也就断了。”
竟是如此神奇,子画的兴趣更浓,问月老道:“那这棵树上有没有本仙的名字?”
“按理说不会有仙君的名字,天规森严,不许仙人私下动任何凡心,但凡事都有例外,仙君可自行去找一找。”
子画闻言立即在树上搜寻起自己的名字来,这树上的名字何止千万,他一叶叶地找来,生怕漏过一片,终于在靠近顶端的地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叶子。
“找到了,真的有写我名字的。”子画欣喜异常,只见这片叶子上缠着一根红线,好奇之下便顺着红线的一头找去,然后就发现了挨在他旁边的一片叶子。
“安熙宁……”子画蓦然睁大了双眼,脑中犹如闪电劈过,“熙宁!”
身后的月老抚须而笑:“仙君想是记起来了,你神魂受损才会百事全忘,但现在想起来就好了。”
子画心存感激,向月老深深一鞠:“多谢月老提点。”
“区区小事仙君何必客气,天下的有情人都是小老儿庇护的对象,可不是因为你是仙君的缘故。”
正说话间,一个小童跑了过来:“启禀月老,仙君,刚才来了两个天兵,说是奉玉帝旨意,前来前来捉拿仙君。”
“仙君?”月老讶然回头。
子画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天兵出现在面前:“文始仙君,玉帝让我等带你去凌霄殿,望仙君不要让我等为难。”
子画轻垂眼帘:“二位请。”
月老眼看着子画被带走,心中怜他痴情,也驾云跟了上去。
凌霄殿中,宝光熠熠,华彩万千,上面端坐的玉帝宝相庄严,底下分列的仙君天将肃穆威严,子画一人跪在大殿中央,神情却平淡依旧。
“文始仙君,你可知罪。”
“臣不知所犯何罪。”
“你有三宗罪,一宗罪,你私结凡人,动情动念,违犯天规与他结为连理,二宗罪,你逆天产子,扰乱阴阳,三宗罪,你杀害凡人,徒造罪孽,这些你可都认?”
“没错,这些确实都是我做下的,但认罪我只认第三条。”
“事已至此你还不知悔改,来人,将文始仙君剥夺仙籍,打入天牢之中,永世不得重见天日。”
子画白了脸,不因为被剥夺了仙籍,而是他一旦被关入天牢,那他就再也见不到安熙宁,也再也见不到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在场曾与子画交好的仙君纷纷跪下祈求玉帝饶恕,玉帝却不为所动,若他现在饶了子画,那又将天规置于何地?
月老出列道:“玉帝,仙君虽然有过,但也是天意难违啊!”
“天意难违?难道是天意让他去与凡人成亲的?”
“玉帝可记得当年因仙君而亡的那个青年?他爱而不得,画了仙君的画像以慰相思,最终死于画前,仙君因愧而自困于画中千年,才有了现在这一出,而那死去的青年正是这世的宁王,因而他两是千年前就种下了因,此次两人成亲就是去还那个果了。”
玉帝摆手:“就算他们前世有因后世有果,也不能说是顺应天意而饶其罪,本来修仙之人就应斩断因果,文始仙君却自种因果,岂不是知其罪而犯其罪,文始仙君,你知不知罪?”
子画他身在局中,竟不知他与安熙宁竟有如此的渊源,如今听月老一说,心中不由甜苦交加,听到玉帝问话,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两情相悦,无罪。”
玉帝见过这么多的硬骨头,却是第一次这么无奈的,正要发火时就听坐在身旁的王母道:“陛下,本宫见文始仙君履职期间虽然无过但也无功,他现在又动了凡心,不知悔改,不如就依照天规,将他贬入凡尘算了,也算成全了他一番痴心。”
玉帝犹豫片刻,又见众臣跪地求情,想想也不能将事情做绝,因而道:“既然娘娘如此建议,那朕就照办了吧,文始仙君,从今日起你革去仙职,打入凡尘,永生永世不得再修为仙,来人,将文始仙君拉去堕仙台,剃去仙骨,贬下凡间。”
跟着两个天兵下去时,子画心中却是高兴万分,只要能同安熙宁一起,舍去仙家身份又如何,若没有所爱之人,纵有千万年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瑶台之上,王母广袖轻挥,抬眸道:“陛下刚才可是心软了?”
“娘娘这是何意?”
“仙凡相恋,大可将仙人囚禁就好,你却贬了文始仙君,让他们夫夫团圆,这不是心软又是什么?”
玉帝无辜:“这不是按娘娘说的做的吗?”
“你我夫妻上万年,我还不知你心中所想?”
玉帝郎声大笑:“知我者,娘娘也。”
堕仙台上雷电交加,每道闪电都带着雷霆之势向子画劈去,狠绝地像要将他的神魂都撕碎般,痉挛的痛楚流窜在四肢百骸,疼的让他意识都开始模糊。
耳边响起的全是安熙宁的甜言蜜语,子画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又一道闪电劈下,还来不及感受到蚀心的痛楚,就被紧接而来的剔骨之痛所掩盖,那种像要将灵魂都抽离的痛楚,似要将他所有的抵抗都压至崩溃,失去意识之时,他似乎感应到安熙宁叫着他的名字从梦中醒来,神情惊恐又彷徨。
不知过了多久,子画才从昏迷中醒来,耳边似乎有人在唤他,一遍一遍地叫着仙君。
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血红,再往上时才对上月老一双充满担忧的眼。
“仙君,你终于醒了。”
“月老……”
“还记得小老儿,看来这九天玄雷没把你给劈糊涂。”
子画费力地笑了笑,他如今使不出半分力气,全身瘫软在地上,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远处走来两个天兵,想是要将他扔下堕仙台的。
子画艰难抬头:“月老,我想向您请教个问题。”
“仙君有话但说无妨。”
“我与安熙宁有几世缘分?”
月老也不含糊,拿下挂在拐杖上的蓝皮册子翻看后道:“仙君,你与下界宁王是情不尽则缘不尽,端看你两的造化。”
“情不尽则缘不尽,”子画轻笑出声,“若被那个笨蛋知道,岂不是要高兴个好几年?”
月老乐呵呵:“小老儿只愿天下有情人皆能成眷属。”
宁王府中,安熙宁仍像往常一样用帕子替床上的子画擦洗身子,用温水浸湿了的帕子小心地擦过每一寸皮肤,从脸上,到脖子,然后来到了双手处。
从手腕到指尖,最后细细擦拭两指间的夹缝,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子画,昨晚睿儿三周岁的生辰你错过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给他办的风风光光的,父皇母后他们全来了,睿儿可高兴了,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南国小王子吗?就是睿儿周岁那年跟你提过的小孩儿,被睿儿当做抓周的玩具给抓到了,当时那小孩哭的呀,把我耳朵都给震聋了,结果昨晚他又来了,追在睿儿身后喊哥哥,被睿儿骗光了身上的东西还不知道,乐死我了。”
安熙宁自顾自地笑过一阵,又换过另一只手擦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太宠睿儿了,把他惯的无法无天的,昨儿个还带铮儿和那个小王子去掏鸟蛋,结果他自己是皮惯了,爬树爬的跟猴子似的,结果那小王子差点就从树上摔下来,吓得我们这帮大人冷汗直流,你说睿儿该不该打?不过我觉得你也舍不得打就是了,毕竟我们睿儿长的这么可爱,这三个孩子里,就我们睿儿最好看,最聪明,每次带出去,我这个做父王的就赚足了面子。”
说到这里,安熙宁有些洋洋得意起来,起身背对着子画去洗帕子:“子画,这元宵节可是快到了,我这三年可是有好好练包汤圆的技术,这次包的一定比你好看,如果你输了,可要亲我一下作为惩罚。”
“如果你输了呢,要怎么惩罚?”
帕子从手中滑出,摔进了温水里,溅起一片的水花,安熙宁的动作似被定格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生怕刚才是以往都有过的幻听,一转身看到的还是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子画。
“我醒了,你都不转头看我吗?”
安熙宁如木偶般转头,窗外的阳光映照着白雪再折射到子画含笑的脸庞,苍白却透着喜悦,直暖进人的心里。
“子画……”
“是我,我回来了,熙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