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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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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进入江淮地界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浮霜特意绕道从广陵走,她想远远的瞧瞧母亲在广陵情况如何。

    她独自一人轻车简从,只带了蔷薇和鸠尾两个,乘着车轿来到了冯氏住的宅院后街。阻止了蔷薇去叫门,浮霜并没有下马车,只是远远的在街对面观望着。

    两进的小院,东西各有厢房七八间,院外石榴树翻墙而过,爬山虎密密匝匝的布满了墙垣。

    这院子与昌平的旧居极为相似,母亲几乎在昌平过了一辈子,突然从西蜀换到江淮来,浮霜不想她感觉不习惯。

    冯府的门子蹲在墙根边,和隔壁人家的门房聊着天,吱呀一声响,丫鬟推了门出来,笑着和两个门子打了招呼,便挎着篮子去了街市。又过了没多久,巷子口来了辆马车,停在了隔壁正门口。许是家主回来了,仆妇下人一窝蜂的出迎,那车上走下来一位中年文士,四十上下的年纪,样貌清癯,气度儒雅。只见他转头望了望浮霜停轿的地方,随即皱起眉头,对身旁的随从耳语几句,那随从便径直朝浮霜的车轿走了过来。

    蔷薇出面拦了,那随从随意的躬身道:“我家主人想问问客人来自何方?可是冯家旧识?若是来拜望的,就该正式登门下帖,若不是就快些走!没事停在家宅对面探看,鬼鬼祟祟的,莫怪我家主人报官来抓!”

    轿子里浮霜愣了愣,这话说的有趣,倒像是以保护人自居似得,浮霜不觉来了兴致。她再度望向那人,只见那文士站在自家门口,遥望她的车轿,一脸的戒备。

    不过也是,好端端的停在人家门口不走,确是古怪。

    “我等只是路过,约了在此等人,并无旁的意思。”浮霜笑着道道。

    听到轿子里是女子的声音,那随从立刻换了笑脸,赔罪道:“原来是位小姐!是家主冒失了,还以为是歹人,请小姐莫要怪罪。”随即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回头通禀。

    那文士听完随从的叙述,遥遥拱了拱手算是道歉,方才进了自家的门。

    不一会儿,打听情况的鸠尾回来了,一脸愁容的上了车轿,冲着浮霜道:“郡主,可不得了了,奴婢瞧着此处是住不得了,夫人还是尽早搬家的好。”

    “此话怎讲?”浮霜挑了挑眉。

    “夫人隔壁的姚员外是个鳏夫,原配夫人去世五六年都没有续弦,自打夫人搬了来,就动了心思,三天两头找着机会往夫人府上送东西。如今整条街都知道了,姚员外看上了隔壁新来的俏寡妇,好事的人还下注赌姚员外什么时候会找媒婆上门呢!”

    浮霜张口结舌,怪道方才那中年文士见她停在对街便来驱赶,发现她是女子,便不再说什么了!原来竟然是在杜绝竞争者!她心中不觉有些好奇起来。

    “可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不曾?这姚员外为人又如何?”浮霜追问道。

    鸠尾忙道:“大面上倒是并不难听,都说夫人恪守妇道,独自寡居、平时无事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多少人瞧见过她的模样如何。只是这姚员外身家颇丰,祖上又是中过举的,在这条街很有些人望。他夫人去世的早,只留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传家。如今女儿都出嫁了,偌大的家产没人继承,他本人又相貌堂堂、仪表出众,所以很多人家的闺女都惦记着嫁他,觉得宁可做他的继室,都比嫁一般人家做正妻的强。

    如今姚员外对夫人上了心,便招了人嫉妒,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说夫人搬到姚家隔壁,就是打着勾搭的目的而来,即便现下还矜持,那也是做样子罢了,只要姚家的媒婆上门,还不是巴巴的嫁过去?照奴婢的看来,还是尽早搬走的好!夫人什么样的身份?可是这等身份低微的人能肖想的?没得平白带累了名声!”

    浮霜皱起眉头,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除非竖着个贞节牌坊,否则闲话总是免不了的。穷寡妇也就罢了,若是有些钱财,则更为招人惦记。她和母亲是在闲话堆里活了十多年的,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没听过?幸而母亲生性豁达,旁人的嫉恨言辞已经伤不了她了。

    其实说真的,浮霜也不愿意母亲为了所谓的贞洁妇道孤寡一辈子。她从未将季景斋视为父亲,自然也觉得母亲没必要给他守节,母亲才三十六岁,还是风韵犹存的年纪,若就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一辈子,岂不是晚景凄凉?

    白家商业协会负责照看的人曾回禀说,母亲自打来了江淮,行事十分谨小慎微,想是不愿意给她添麻烦罢了。可若是长久的憋在府中,对身子也是不好的。隔壁的追求者只要严守礼仪,倒也不是坏事。母亲若是中意,她自然是乐见其成,若是不中意,所谓的员外也不是个事,打发起来倒也容易。

    方才府中的丫鬟出来采买东西,还和隔壁的门子说了两句闲话,看来两家的关系相处的不错,母亲应该没有被骚扰厌烦的才是。

    “去,好生查查姓姚的祖宗八代,尽快报来给我知道。”浮霜淡定的吩咐。

    鸠尾得令,忍不住道:“那郡主,可需安排夫人搬家?”

    “不必了,白家商业协会的人既然没有来回禀,说明我娘在此住的并不难受,何必挪来挪去的,平增烦恼。”

    又呆了片刻,不见冯府有人出入,浮霜便起轿回了广陵留守府。

    他们如今一行人都住在留守府,二夫人自打摆脱了卫齐瑞,得与薛孝天长相厮守,一年多来倒是更年轻了几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卫齐瑞犯了事,出卖了广陵驻军,卫东鋆却没有迁怒二房,仍旧由大堂哥卫东甄袭了留守的爵位,因此卫东甄也是十分感激的。

    此番卫东鋆北行归来,卫东甄是片刻不离的作陪,可了劲的逢迎,缠得卫东鋆焦头烂额。

    用晚膳的时候,卫东鋆好容易甩脱了卫东甄,凑到浮霜房里来抢饭吃,他一边嚼着白菜帮子,一边道:“霜霜,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为何不接到润州王府来住?一个人留在广陵独居,照看起来也不方便啊。”

    浮霜白了他一眼,我娘是我娘,你母亲圈禁在王府里呢!

    “我娘小户人家出身,住不惯王府,也不习惯那么多规矩,还是不必接到王府中去了。”她夹起只水晶虾饺,沾了些辣椒酱,细细的品起来。

    “可不是这么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在世的时候还是就近照顾的好,只有天天承欢膝下,父母才能放心不是?”卫东鋆一个劲的游说道,他有种预感,浮霜将母亲留在广陵,不接到润州王府,就好似在留后路,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日醒来,浮霜会彻底消失不见似得。

    “王府中人多口杂,我们身边的几个能确保忠心,却保不定王府上下几百号人都忠心,还是不必多此一举了。”浮霜眼神闪烁,回避了卫东鋆的目光。

    卫东鋆气苦,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握住了浮霜的手臂:“霜霜,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浮霜一愣,脱口而出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我多想?我哪里多想了?霜霜,这世上我只信任你一个,无论你做什么,我哪怕不理解,也会无条件支持。可是你对我呢?你扪心自问,是否真的全然信任我?恐怕不是吧?我不明白,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使得你潜意识里一直防备着我?

    你为我筹谋、为我打算,如果没有对我的爱,如何坚持的下来?可偏偏却也是你,在极力的疏远我,压抑着自己,就好似我会突然变脸,伤害你似得。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无法理解你的这种矛盾!

    和你认识以来,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曾辜负过你?为何你总是不能放下心结,就如同我曾经伤你至深?”

    卫东鋆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绝望。他褪去了玩世不恭,几乎是发自肺腑的低吼道,箍住浮霜的手腕越来越紧,就好似生怕一松手,浮霜就会远离。

    筷子失手掉在了桌上,浮霜目瞪口呆,卫东鋆似乎看透了一切,他几乎说出了事实。

    你的确曾经伤我至深,虽然不是这辈子,然而我的记忆犹新,也因此一直无法释怀。

    浮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是爱他的,两世为人,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放弃对他的爱,就如同忘记不了对他的恨。爱与恨相伴相生,萦绕住她的灵魂,令她无法抉择,只能选择逃避。

    她是无法信任他,即便他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卫东鋆,可她却依旧是浮霜,从未改变……

    “你弄疼我了。”她缓缓开口道,无视他眼中的悲哀,“不过是吃顿饭,你说这许多我听不懂的话,又是做什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