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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知道沈萝现在正在气焰上,却没想到一向温婉贤良的她会动手打人,且下手还这样重,小侍女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沈萝。
眼中慢慢尽是委屈,她用手抚着脸颊,泪水就那么噙在眼眶中,微微发红,青离有些看不过,便急忙行了过去,拍了拍那小侍女的肩,曼声道:“好了,没事,你先下去吧,今夜的事不必告诉其他人。”
小侍女强忍着泪水疾步离去,穆秦见此状,眼眸的深处有一抹忧伤略过,“她也没什么错,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你实在不必打她的。”沈萝抿紧双唇,静默不语,她挽着穆秦的手,欲要将他扶起,可穆秦却朝她摇一摇头。
“唉,不必了,夜已深,阿萝你早些回去歇息,这是我与岳父大人的约定,为了你,跪多久都是愿意的,不用担心。”青离将目光凝在沈萝身上,她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痛心与温柔,青离知道,沈萝变了,从看见他爹爹没有生气的时候就变了。
青离见沈萝还是不愿意开口,便几步行上前去,思忖了片刻,方缓缓开了口,“穆秦,她不愿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伤心,怕你为难,那么这个恶人不如由我来当,看着你们二人如此模样,我也实在是不忍。”
沈萝的语声微微有些局促,“不,别告诉他,什么都别说。”青离叹息着摇了头,“你能瞒得了他一时,能瞒一世么?”穆秦侧首看了两人,觉得不对劲,便凝眸望向青离,“姑娘,你且说出来就是,我是阿萝未来的夫君,自然是要为他排忧解难的。”
青离点一点头,沈萝忧伤如诉的目光落在穆秦身上,许是因为他的话而感动,青离深深叹息,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告诉了穆秦,只除了紫芙用媚术蛊惑他一事没有说,只要他二人还未成亲,青离便会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毕竟这事要是被他二人知晓,那将会是何等的绝望啊。
穆秦听完后神情很是平静,这一点二人倒有些相像,这次沈萝再去扶他时,穆秦就没有拒绝了,只是跪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若是常人只怕早已昏厥不醒了,可他好歹是有一身好功夫的,也算是有些底子,可到底也免不了双足麻痛之感。
待将他整个人扶起来时,已经是挪不了步子了,他伸手抚上沈萝的脸,痛心神色溢于眉间,“你真是傻,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我既然是你夫君,这些苦这些痛,便都应该由我来为你顶着,知道么,以后再有什么事万万不能瞒我了。”
青离抬手拂一拂鬓边碎发,轻轻启唇道:“你们还是早些去歇息吧,累了一天,现在别的先不用去管,首先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只有把精神养好,才有力气去办别的事,你说呢,沈萝?”
她搀着穆秦的身子,一张脸怔的发白,“恩,多谢你,青离,你们也早些休息,丽音阁旁的小轩内还有间雅致的小屋,你且代我去同楚宁说上一声,让她暂时先住在那。”
青离颔首应允,这一日匆匆忙忙,大起大落的,虽说是深夜,可折腾了这许久,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了,所有人都去歇息了,有小侍女守着沈老爷,不过那紫芙想来也不会出现了。
这一日青离起了个大早,虽说只睡上了一个多时辰,但身子毕竟比从前要好上许多,便也不觉得太累,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沉浸梦乡时,是帝蜃为她输了真气,这才能恢复的那么快。
楚宁一大早便去开了药方子,虽说里面有几味较为珍贵的药材,好在沈府历年以来所囤积的药材也不在少数,倒也能寻齐,沈萝亲自去洗了药材,又放进药罐子里用文火煨着,足足煨了两个时辰,这期间又旁旁人从中使坏,便一直亲自守在那里。
穆秦则陪在她身边,青离和楚宁在沈老爷的屋子里待着,桌上的玫瑰已经凋谢,沈萝便又命人去换了几株新鲜的来,可是待侍女将花插好后,青离却始终不能找到之前的感觉了,也许是因为这花已不再是紫芙来打理的缘故吧。
沈萝亲自端了药进来,见楚宁和青离都在,这才急忙上前来,她的话语声似绵绵春雨落在耳际,“楚大夫,这药能管用么?”
楚宁起身接过那盛了乌黑药汁的玉碗,那样浓郁的颜色让青离只略略瞥了一眼便感到了不舒服,她自己向来是不喜欢吃药的,因为心里已经很苦,若再喝上这样大大一碗的药汁,便更添了愁绪。
楚宁拿过小勺子在碗中轻轻搅着,那液体十分的浓稠,青离只疑惑那沈老爷能否喝下,就见楚宁将碗抬起,又凑近闻了闻, 这才点了头道:“你熬得正是时候,我也不同你拐弯子了,这药里尽是滋补的药材,你爹爹几日未进食,饶是底子再好的人,也是支撑不住的,更何况你爹爹才清了毒素,身子便更弱了。”
青离适时地插话道:“你的意思是用这药汁来代替那些他无法吃上的膳食,来补充体力?”楚宁淡淡颔首,又望向沈萝道:“你去将他扶坐起来,我好喂药。”沈萝应声上前去,沈老爷的身子很沉,待扶起来时,她的额际已隐隐浸出了些汗水。
楚宁从药箱子里拿出了根软软的空心管子,青离细细看了,通体绿色,似是用某种植物制成,楚宁捏开沈老爷的下颚,将那根管子直直插入了他的喉间,沈萝立时担忧不已,心疼的神色浮于面上,“这,爹爹是不是会很难受?”
楚宁没有回答她,反倒是有些不悦,“你且扶稳了,这药汁浓稠,不用这个法子是根本喂不进去的,你若是不愿意,我不喂也就是了。”沈萝见楚宁作势便要将管子给抽出,这才狠一狠心,制止她道:“不,你还是继续喂吧,难过也没法子了,爹爹的性命能吊一时是一时。”
青离看她将那管子插得很深,自己都觉得隐隐作呕,胃里十分难受,楚宁是大夫,自然对这些事是没什么感觉到,她将管子的顶部轻轻撕开来,露出了大一点的口子,又拿起小勺将药汁送进去,其实这个法子是十分新颖且有效的,只是患者自己却十分难受。
待喂完药后,有侍女上前来收走了玉碗,几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还是沈萝先开了口,“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你师父还没有消息么?”
楚宁微微踌躇,怅然一叹,“还没有,你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即便他来了,也不一定能救活的。”青离知道楚宁说的是实话,可这样的话流进沈萝的耳中, 便形成了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割下她的肌肤,直直疼去了心里。
沈萝的目光萧瑟如秋叶,神色突地一凛,凄涩一笑,“不,我不会放弃爹爹的,他是这个家里的唯一支柱,他得活下来,我还要他亲自主持我和夫君的婚典呢。”她说着说着,语声便哽咽了,但倔强的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
绝望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光阴便似一阵急急细雨,哪怕你打着纸伞立于雨下,可那些或而清澈或而混沌的雨水依旧会沾染在你的衣裳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深深刻进你的心里去。
眨眼间便是第三日了,在所有人包括楚宁在内都不抱有希望的时候,沈萝只当一切都还未到那个地步,依旧守着药罐子,一下接一下地扇着那炉子,文火细细燃着,那是小小的火苗,或蓝或红的色彩就似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想要将火扇的旺些,可药就煨不出效果来,便只得慢慢熬着,好似那炉子上墩着的并不是药罐子,而是她鲜血淋漓的心一般,这一日里总共喂了她爹爹三次药,可看着那张已略显苍老的面庞越发没了生气,便凄然不已。
夜间的明月皎皎,繁星漫天,这样的好景致,却配的副凄凉如斯的场面,青离陪着沈萝守着沈老爷,心下难免感伤,可沈萝却一句又一句地问:“你师父快来了吧,恩,应是快来了。”
楚宁没有一次回答过她,沈萝便像喃喃自语一般,每过上一小段时间便又重复地问这句话,沈老爷的气息越发微弱,已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屋子的门大大敞开着,暖风轻轻灌入,使这屋子里的气息不再那么浑浊压抑。
楚宁上前去在沈老爷的鼻翼前探了探,平平淡淡一语,“沈萝,看开些吧,你爹爹已经不行了。”沈萝却充耳不闻,牢牢握住沈老爷的手,温然道:“爹爹,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姐姐同我抢那株开的最盛的牡丹,我身子小,力气小,自然是抢不过的,你来了,便重新为我摘了朵更大,更艳丽的,你说我是府里的九小姐,所有的宠爱都应该在我身上,你说……”
她似喋喋不休般,一直在同沈老爷说话,楚宁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师父!”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块儿巨石,砸落在地上,绽出无数星火,给人以希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