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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怎么说的。”黎翰之眉头微皱,略带不满,好像在看着一个不服管教的叛逆晚辈。
李知哲身子后仰,靠着椅背,双手随意放置。对比黎翰之紧绷的肩膀、梗着的脖子,这姿态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老师,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您,执行人与监督者隶属两个部门,各有各的上级,各有各安排。您防备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您如果妨碍我,那就不太聪明了。”
黎翰之脸色沉了下来。自从李知哲进了负四层,他已感到处处受到掣肘,不得不谨小慎微,束手束脚。今天他本想反控主权,却没想到李知哲竟然敢过来直面呛声。
现在越看李知哲,黎翰之越觉得这人面目可憎,冷哼一声说:“你不要想着用监督者的身份压我一头,在组织中我和你是平级而已,但在负四层,你充其量是被我重用的一个助理研究员,说话有用的人是我!”
李知哲声音平缓:“您难道不担心我向分部报告?单是执行人试图控制监督者这一条,就已经触犯了组织条例。”
黎翰之一掌拍向桌面,上身前倾,瞪视李知哲:“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向分部推荐了你,你才有机会被选拔进了总部。”
李知哲笑道:“我当然记得,否则您以为,您设计暗害上一位监督者的事情,是怎么掩盖住的?”
黎翰之双眼倏地睁大。
“没错,是我。”李知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从椅子里直起身来,“我秘密抽走了调查报告,替您掩盖了杀人的罪行。”
黎翰之拍在桌上的那只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沉声道:“他是在实验中,因操作失误被实验对象咬伤,感染死亡。”
李知哲煞有介事地点头:“您说是失误,那就是失误。毕竟您才是负四层‘说话有用’的人。”
黎翰之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不由紧咬着牙,面色发青,握拳的手背老皮上暴出了青筋。
李知哲说:“您做您的事情,我保证睁只眼闭只眼,不乱说话。不过今天成立的小组,四个人有点少了,您看……”
过了许久,黎翰之才语气疲惫地回答:“再加你一个。”
闻言李知哲露出感激的笑容,诚挚地说:“谢谢老师。”
黎翰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随即勾起一个有些轻蔑的笑:“你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想和博恩重修旧好?就算你有心,博恩对你也早没了情意,你那未婚妻善妒不饶人,等她发现你又和博恩缠到一起,呵呵,恐怕你最后只能落个两头空的下场。”
李知哲摊手道:“学生的私生活就不劳您费心了。博恩应该已经吃好饭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先去实验室了。”
说着,他也不等黎翰之回答,自己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黎翰之猛然捶了下桌面,长长呼出口气,犹有些愤然道:“进了总部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被发配到这儿?什么东西。”
然而这些话只能在背后骂,他内心着实忌惮李知哲提到的那份调查报告,有这个把柄在李知哲手里,他只能暂时隐忍。
等到实验结束,宣布小组正式成立、安排新实验室的时候,黎翰之将编好的说辞当众讲出。他自然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出尔反尔,说话轻飘,短短几句费尽心思,面上还一副淡泊宽厚的模样。
听者几人,就连最傻的陈恬园往深处一想,也知道是李知哲自私固执,逼得黎翰之退步,强行加塞。
原本她就对李知哲有点偏见,这下是逮着机会就邢博恩面前说李知哲的坏话。
只不过,陈恬园很快发现,说坏话的机会太难抓了。
她特别纳闷,六号实验室里到底有什么宝贝?邢博恩干嘛非得一天两趟地赶过去,连饭都不好好吃了?总不会是去对一号嘘寒问暖了吧?
连陈恬园都想不到她竟然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
六号实验室里,邢博恩正坐在丘杉身边,耐心地讲解这半天的实验内容。
不过,从话题来看,显然听的人比说的人更需要耐心。
丘杉一面听一面点头,大脑转得飞快,费劲吧唧地尽力跟上邢博恩的节奏,至少保证不让自己眼中闪烁无知的光芒,被邢博恩嫌弃。
她不得不开始忧心一个问题——她和邢博恩,真有共同话题吗?
这边,邢博恩已经对这半天的实验内容作了个总结,顺道说了几点疑问和解决思路。
如果丘杉是她的老师,这会儿真是要骄傲欣慰得屁股都翘上天了,问题是丘杉好几个地方都还没听懂,只能举起两手机械地鼓了几下掌,说了句略显寡淡的:“恩恩,你真棒。”
不过,这句夸奖邢博恩很受用,谦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还有很多要做的。”
丘杉看她微垂着头,两排睫毛密密,而肤色白皙,不由自主伸出食指,快而轻地在那浓黑的睫毛尾端摸了一下,邢博恩受惊迅速地眨几下眼,抬起头看着丘杉,眼神透出小孩子般的天真,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丘杉被她这么看着,觉得自己好像挺坏的,默默收回手,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骗她说睫毛上有白毛毛。
想了想,丘杉觉得还是不要坏得那么彻底吧,开口解释道:“睫毛,好看。”
“哦……”邢博恩点头。
丘杉又说了一句:“我喜欢。”
于是邢博恩的脸颊在丘杉的注视下,慢慢透出了粉色。
她装作镇定地看看时间,自己点了下头说:“嗯,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丘杉心情不错:“明天见。”
邢博恩也回道:“明天见。”
随着实验室大门关上,这里忽然就像是成了间空屋子。
丘杉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回想着邢博恩刚才的一举一动,每个眼神。一天中最开心的就是邢博恩来看她的时候,一天两次,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支撑了剩余的二十三个小时。
客观地说,在这种地方待着,心理脆弱的人有可能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但是如果不去看钟表,根本无从知道具体时间。实验室的灯整夜不熄,亮度不变。如果她对灯光有要求,自然会被满足,但是没有意义。她依然没有感觉过困。在一片黑暗中清醒,不如在光明中清醒。
她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游戏副本,而这个副本出了严重bug,她卡死不能移动,被困在方寸之地等待程序员在某一天把这个bug修复掉。
还有一个boss不知道在哪里窥伺。
丘杉定了定神,闭上眼睛。
经过三天的时间,视线模糊的状况有了改变,当她看向纯黑或者纯白色的背景时,将眼睛放松如同发呆一样,便会看到一个模糊的形状。这个形状在她闭上眼睛时也能看到。
黑暗中,原本游动的灰色线条逐渐聚成了一个有模糊轮廓的图形,虽然还是会闪动,图形有时会因为不稳定而突然溃散,但丘杉相信再过几天,她就可以看清这个图形原本的样子。
丘杉练习着“看”了一个小时,才睁开眼睛休息。
她捏着绒毛小兔的耳朵,在脑子里给自己出了道复杂的数学题,然后慢慢解算。
除了看书,丘杉就只有这个消遣方式了。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钟表慢而无声。
丘杉不常去看时间,那是一种折磨。
只是感觉等了很久还没等来邢博恩的时候,丘杉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通常这个时候,邢博恩已经来了又走了。
难道外面出事了?
还是忘记了?
丘杉有点茫然,她坐在床边,托腮看着门的方向。
隔离间里有一个紧急呼叫按钮,不过“邢博恩中午没过来找我”实在算不上什么紧急情况,丘杉盘算了一下,如果到晚上邢博恩还不来,那她就不管不顾地按了!
“邢博恩一天没来找我”应该算个紧急情况了,丘杉是这么认为的。
幸运的是没等到晚上,下午三点过七分,邢博恩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负四层出事了。”
进了隔离间没等丘杉开口问,邢博恩便先说道。
然后又不等丘杉出声,邢博恩说道:“二号死了。”
丘杉怔住了。
邢博恩似乎很烦躁,进来了也不坐下,在丘杉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她愣是转了十几圈没转晕。
丘杉感觉到她心里在慌张,慌张得有些无助,伸手拉了一把,让邢博恩坐下来,伸手抚着她的心口,一边抚一边说着:“慢慢来,不要急,我没事,我没事。”
这几句话丘杉反复说了许多次,到后来邢博恩终于听进去了,呼吸逐渐稳定规律,紧张的身体颓然放松,脊背甚至有些驼,什么仪态也没了。
她额头出了些细细的汗,丘杉抬手去擦,手却被她抓住拿了下来。
这会儿她的思维明显不在状态,动作都出自潜意识,没有经过思考。她双手抓着丘杉那只冰凉的手,护在胸前,好像这是唯一让她安心的东西。她握得很紧,半晌把丘杉的手举高,侧过脸贴了上去,舒服得展开了眉头。
她闭眼喃喃道:“丘杉,丘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