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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去病浑不在意,武苍霓却有些感叹,“以前,总以为仙佛是好的,虽然会有些小算计,但大是大非的立场上,总是站得住……这些年来,仙佛两界对我们也算支持,想不到……佛门居然暗中会帮助司徒诲人……到头来,其实没谁是好的,背后都不知藏着多少鬼鬼祟祟,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了?”
“嘿!这你就错了。其实无论仙佛妖魔,都是好人,只有我才是大大的坏人啊!”
“啊?”
温去病笑着开口,武苍霓露出不解神色,却只默默听着。
“无论好坏,无论是人,还是仙佛妖魔,其实都是一样的。善恶是非,的确是构成立场的一部分,却非是全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都有可以牺牲的东西,可以突破的底线,仙佛未必不能作恶,妖魔也可能基于自家利益,对我们伸出友善之手……”
“那……我们是该信……”
“谁也别信!”温去病道:“到头来,只有力量是真的,唯有站到比别人都高的地方,才能不成为棋子,够资格脱开这一切,争取自己的利益。”
这解释说得有些勉强,武苍霓闻却从中品味出队长真正的意思,为之一怔,半天才回过神来,盯着心上人,正色道:“你这是有志证道永恒?只是能有如此想法,你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始界第一人了!”
“哟,这就捧得太过了。不过这话我爱听!哈哈~~”温去病轻笑两声,道:“不过是略有把握,实际上做不做得到还要另说。说不定接下来殷墟之行出了岔子,就一切休提了。”
“不许!”武苍霓闻言,连忙伸手捂住温去病的嘴巴,“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温去病耸耸肩,打趣道:“嘿,我自告奋勇,你嫌我会出岔子,我谦虚一下,又要嫌我不说好话,这可真是让人为难啊!”
“是是是!都是队长你有理,是我错了!”武苍霓笑着认错,却忍不住伸手掐在情郎腰上,温去病吃痛,夸张地尖叫起来,趁势将武苍霓压在身下,亲热起来。
拥抱在一起,两人再次闲聊起来,说起封刀盟,温去病忍不住担忧,“说起来,这一次也不是没有伤损啊。小书犹自昏迷不醒,摊上这样的爹,她真是难做。”
武苍霓道:“谁家没有难事,你自己的爹,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小书她会走出来的。”
温去病摇摇头,“说起来,司徒诲人有一句倒是没有说错……这一次布局,我们特意瞒住她,实际上也是利用……碎星团又一次出卖了盟友,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你这说的……”武苍霓哂道:“大家不过半斤八两罢了。盟友的爷爷当初见死不救,盟友的父亲根本打算杀光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出此下策不过是不得不为……要不是这次忍痛出手,还真不知司徒诲人已走到这一步……难道我们得等到他证道永恒,跳出来扫平我们的时候,才能反击吗?”
虽为女子,但在碎星团诸将之中,武苍霓却是非常果决能断的一个,当初她自己家人遭到魔染,她伤心之余,也是立刻就做出决断,不惜大义灭亲,也不让妖魔得逞,果断狠辣之处,尤胜须眉。
以她的性情,对于温去病顾虑司徒小书,迟迟不向司徒诲人动手之事,确实是不满的,若能先下手为强,也不会有今日的隐患。
明白苍霓火气的由来,温去病也不好多言,沉默良久,才开口叹道,“只希望她醒来之后,别生出什么芥蒂……”
仁道之主,封禅成功,是始界的重要战力,更重要的是,司徒小书原本是碎星者最铁杆的盟友,如果真因为此事生出嫌隙,往后不能同心,那此战得失就委实难说了……
封刀盟中,依旧是一片混乱,虽然因为温去病早有准备,没有在先前一战里受到多大损失,但司徒诲人显露真面目,又证道万古而去的事情,还是让众人慌乱不已。
好不容易稍微平息几分,萧剑笏又将昏迷不醒的司徒小书送回,失了主心骨的众人,一下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适逢李昀峰前来探望,就被当作救命稻草。
碎星团与封刀盟之间的联合关系,一直让人有些忐忑,李昀峰又是碎星团中出了名的手黑,这趟出现更可能是为了司徒诲人之事而问责,看他这么出现,要说众人心里没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眼下已经没有其他浮木可以抓了。
“主席,盟主她没事吧?”
“你乱说什么,盟主她吉人天相,怎么会有事?是吧,主席?”
摇摇头,李昀峰将簇拥在旁边的封刀盟众人打发走,步入司徒小书的闺房,里头不过一几一床一凳,甚至清苦,司徒小书和衣而睡,面上显露出几分扭曲和狰狞。
只是略一打量,李昀峰就转过头,朝跟自己后头进来,满眼期盼的龙灵儿摇头叹气,“这下糟糕了,这副样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咦?”龙灵儿大惊失色,“不是已经封禅成功了吗?那样怎么办?”
李昀峰苦笑道:“因为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先拿好处后付钱啊!”
昏迷不醒,司徒小书反反覆覆在做一个梦,重现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幕。
那一晚的记忆,一丝一缕都从脑海的深处涌现,交织在一起,组成画面,在脑海中呈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那是父亲对战妖魔归来,素来节俭的母亲,难得地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享受团聚而幸福的时光。
幼年的自己,正享受着罕见的大餐,却陡然觉得痛!
发自胃中,向全身蔓延的剧痛,足以让人撕心裂肺,自己当即疯狂嚎叫出来,跟着,鼻中溢出黑血。
父亲与母亲见状,俱是大惊失色,连忙推开桌子,围绕自己身边,母亲搂着自己,不住呼号,父亲则不顾早先战斗的伤势未愈,强运力量,稳住女儿的心脉、气血,要尝试替女儿逼出毒力。
然而,父亲的眼、耳朵,忽然也滴下黑血,开始毒发,因为伤势严重加上不顾自身的运功行气,他的情况一下就比自己更恶劣,近乎等若丧失了力量。
这时,背后的母亲突然松开了手,绕到父亲背后,抽出一把短刀,发疯似的朝丈夫砍去。而不敢中断输功的父亲,只能待在原地硬撑住,一面为女儿输功镇毒,一面顾忌着伤到妻子,只能做些微弱抵抗,没有办法逃走,连叫喊的声音都被房间里预先布好的禁法封住。
幼小的自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傻了,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忽然发疯,大喊大叫,挥舞短刀,力大无穷,六亲不认地攻击丈夫和女儿。
而父亲为了保护一双妻女,不能还手,也不敢动弹,苦苦连挨了十几刀,血流如注,始终顾忌,不敢伤了妻子,只能踉跄躲避,焦急呼叫,试图唤醒昏乱的妻子,或是唤来帮手……
一身是血,摇摇欲倒,父亲苦心周全的凄惨模样,让人看了只想落泪,别说是那时,即便现在,看着他的形象,自己仍是胸中酸楚,眼眶发热。
……曾经,爹爹是那么拚了命的想保护我,却为何……现在父女关系变成这样?
想不通父亲的动机,但梦境回忆中的他,苦苦挣扎,却徒劳无功。精心准备的杀局,房屋四壁早就布了法阵,半点声音也传不出,绝望的父亲拉着女儿,尝试夺路而跑,却被紧锁的大门和法阵,挡了下来,而他……已经脱力,只余下最后一击的力道。
面对穷追不舍,如癫似狂的妻子,事情就这么走到最后,终于,为了保护女儿,已经伤重濒死的丈夫,狠心挥刀,一击将已经理智尽失的妻子断首。
看见母亲血淋淋的头颅,在眼前飞了出去,孩童的自己虽心肺绞痛,却顿时呆若木鸡,不能接受发生在眼前的种种现实。
……明明好像才只是不久之前,一家三口还开开心心地吃饭,感受着乱世里难得的安宁和小小幸福,怎么一转眼间,竟然就家破人亡了?
小小的孩子身心俱疲,就这么昏了过去,而后来发生的事,自己只依稀记得,最后的画面,是父亲浑身是血,眼中悲愤,泪水横流,抱着母亲头颅,放声哭号的样子。
噩梦,把原本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悲恸,重新翻起,但遥遥观看这场梦境、这段回忆的自己,却再没有半点悲痛惊惶,整个人仿佛超脱其外,非是梦中人,仅仅是一个旁观者,站在鲜血淋漓的庭院之中,没有悲喜,只存疑惑。
……我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
“因为到该了解的时候了。”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说不出的威严,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许或是在梦中的缘故,司徒小书对这个莫名声音,没有一点质疑戒备,任由他继续说。
“许多时候,事情并非表面的样子。现在的你,已经有足够的认知,去判断真伪,可以再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