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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郁在自己快要心痛死过去之前,一咬牙挣脱出来:“夫君,我会去找解药,我定要医好你!”
越云泽拼命摇头。
他知道苍郁去找魔无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己命将休矣,怎能让最爱的人去冒险呢?
何况,她去也只是徒劳。
因此,他用仅有的一只手和残存的一点点力量,死死拽住她,眼神分明在说——
“不要去,有危险!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涉险!”
读懂了他眼里传递的讯息,苍郁痛到无法呼吸,但是去找解药的信念,却更加坚定了。
如果他不能活,自己也绝不独活!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就是因为这,她义无反顾挑起了维护因果轮回的重任。
而现在与当时境况又有所不同,面前受难之人与自己,已不是普通菜鸟仰慕神仙的关系,而是刻骨相连的恩爱,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都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
“云泽,既然你不能走,只好在这里委屈片刻,我这就去找魔无上!”
越云泽一直想说那句“趁魔无上还没发现,你快走吧”,可苦于无法发声,怎么也表达不出这个意思,只得发出很懊恼的一声叹息。
“不用去了,‘离人毒’根本没有解药!”
正在这痛苦又尴尬的时刻,一个清脆却冷淡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对苍郁和越云泽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一个斜绾随云髻、身披水烟纹碧霞衣的年轻女子,安静地出现在他们身后,颈间白铃兰花璎珞、和乌发里的白铃兰华胜,愈发衬托出她的白皙端庄,但气质里终究抹不去那一丝哀愁。
虽然来的并不是魔无上,而是个很美的女人,苍郁还是如临大敌,下意识地挺身挡在困兽身前。
高高在上的九天云仙,曾经替她遮挡无数风雨,而此刻,他需要自己的照顾,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替他抗下来!
“你是何人?”
苍郁警觉地问。
这是她在无上宫第一次见到魔无上以外的人。
女子虽美,声音却很不近人情:“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离人毒’刚刚才调制出来,解药根本就还没有问世。”
眼光黯淡了三分。女人的直觉告诉苍郁,对方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如果她是来取自己和云泽性命的,大可以多叫些人手。
苍郁看了困兽一眼,他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一边后退两步搂住他以示鼓励,一边提心吊胆地试探道:“是魔无上调的毒?”
“是谁调的,眼下重要么?”
苍郁痛斥道:“调毒之人好狠的心,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女子淡淡回答:“可是眼下遭报应的,好像是你们。”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苍郁不敢再反驳,万一把这女子惹毛了,恐怕事情就更遭了。
她忍下一口气说:“那么中了这毒,接下来会怎样?”
“若是一般人,早该筋骨齐断、双目失明、不能发声、内脏全部绞碎而死。这个越云泽果然厉害,”女子又望了困兽一眼,“居然到此刻了,还只损失一眼一手一腿,且尚能表意。看来,他的内力果真名不虚传,且有着过人的意志力。”
虽是称赞,但苍郁听得是万箭穿心,恨不得中毒的是自己,也恨不得剥了魔无上的皮!
当然,来真的她是万万不敢的,她看到血都晕。
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苍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态说:“我一定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还望姑娘指点一条路!”
女子平静地欣赏着她的慌张,说:“彻底去毒的方法,根本就不存在。”
苍郁并没有被这话镇住,她深情望着困兽,似是安慰他说:“是你教我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别的方法!你还常叫我遇事镇定,不要放弃,这一次,我们两个都不放弃,好么?”
言下之意,如果实在没办法,要死我陪你。
一旁的越云泽,其实并未留意关乎自己命运的那个女人的话,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始终望着苍郁,就没有离开过。
他感到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对他来说,此时多看一眼是一眼,因为也许下一刻就会阴阳两隔。
他在心中说:“傻丫头,你为何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里来呢?既然恢复了仙力,为何不快些离开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也会感到很安慰的。”
他的眼神虽然无声,却因着即将到来的生死别离而分外感人。
女子的目光在苍郁与困兽之间,来回切换了多次,不知是不是被美女护困兽的这一幕感动了,终于开口道:“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缓解毒性发作。”
“真的?”如果有这样的法子,就算要她下跪,就算立时要了她的命,苍郁都愿意,她赶紧说,“无论是何方法,我愿一试!”
一向不卑不亢的她,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乞求。
女子听了苍郁的话,颇具深意地望了她几眼,似是在下决心,顿了片刻,自袖中抽出一卷颇有些发旧的图,举在手中。
“这是什么?”
苍郁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仿佛那女子举着的,便是夫君的命!
她用力支撑着困兽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但他身上未干的血迹,还是染红了她半边身子。
“这是‘念昔图’。”女子一字一顿说,“须在上面画出他从前的样子,不得有半分出入。如若画得跟念昔图记忆的他完全吻合,他就能暂时恢复人形。”
“真的么?那五脏和筋骨呢?”
“也可暂时续接。”
“就是说,暂时性命无碍?”
“性命是无碍,因为这毒本来就是专为越云泽一人而炼制,炼制的目的,并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痛苦。”
苍郁心里在骂,好恶毒的魔无上!
如果说仙魔两界有矛盾,那是千万年来积累的,也不该云泽一人来扛!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但你要知道,他承受的这份痛苦,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苍郁的一颗心,随着女子的话而大起大落,嗓音发颤地打听着:“那么,暂时是指多久?”
“我也不晓得这法子能延续多久,也可能,他很快就会复发,或者逐渐失明、丧失听觉、丧失意识、亦或是疯癫......总之,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都会发生,但总聊胜于无。”
女子每多说一个字,苍郁浑身就如同被利刃生生多割一刀。
她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云泽,为何要被如此残忍的对待!
“你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我已经说了,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一点都不重要。”
苍郁担心地问:“那么,若是魔无上知道了,会不会连累你?”
女子听了这话显得有些吃惊:“你们夫妻二人都已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还有心思来关心我?”
“当然,你是我们的恩人。”苍郁放开困兽,向女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看来,不便询问恩人尊姓大名,但无论如何,许苍郁有生之年,希望能报此恩!”
女子不苟言笑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的神色,淡淡地说:“你不必谢我,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恩人请讲。”
女子轻叹一声:“如若将来有一天,无上他落在你们手中,希望你们也能饶他性命。”
“你说魔无上?”苍郁一个激灵,“你是弹琴的那个......魔无上的妹妹?”
“妹妹?”
女子愣了一下,凄然一笑,没有回答,很快恢复了面沉似水。
“好自为之吧。”
她将念昔图往苍郁面前一丢,飘然而去。
苍郁管不了那么多了,迫不及待拾起来,掸干净,宝贝万分地捧在手中:“云泽,我一定要救你!”
一旁的困兽,精疲力尽,无力阻拦,生命迹象正一点点离他而去。
对旁人来说,想把越云泽画得跟真人一样,难于上青天,要么就是根本画不出来,要么就是画得不像;但对苍郁来说,没有比这再容易的事情了。
爱上他之后,她就忘了其他人;正像他爱上天下人后,就忽略了他自己一样!
她颤抖着双手展开念昔图——一纸空白。
没有笔墨。
想也不想便咬破食指和中指,连挤都不用挤,指尖的鲜血就汩汩而出,像指上开出的火红的花。
她以血代墨画起来。
——饱满的额头、疏离的目光、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形......下指如有神,哪管血迹斑斑!
他,时而电光火石,时而轻缓从容,却一直保有一种特立独行的性感,藏九分露一分的性感。
除了于那晚销魂夜,苍郁头一次见识了他令人惊心动魄、让人爱得无法自拔的迷人体魄之外,他一直是白袍裹身,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连领口也不泄一缕春光。
然而,并不是穿得少、露得多就性感。越云泽的性感,源自于他骨子里的清冷淡薄,源自于他性格中坚韧不屈,源自于他为人处世的矜持有度,更源自于他美而不张的慈爱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