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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算命的虽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心里却在琢磨,自个儿今日的午饭还没着落可咋整?
忽然见有生意找上门儿了,顿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两位,算什么?算婚姻还是算儿女?算功名还是算财运?包在我王天师身上!”
“王天......”苍郁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故意说,“那一定算得很准了?”
算命的拍了拍胸脯:“那当然,我祖上受过仙人指点,把占卜的秘诀都教给我了,再加上我天生勤奋好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这世上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保管一算一个准儿,不信您试试。”
算命的一边说一边暗自想,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今日的午餐是否有着落的事儿,就看我怎么忽悠您二位咧。
苍郁又犯坏地问:“哦?敢问您祖上受过哪位神仙指点啊?”
算命的想了想,很拽地说:“九天云仙,听过没?”
这话配上越云泽一脸呆萌的神情,苍郁实在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越云泽拉她不走,她非要坚持算一卦,对算命的说:“那就麻烦天师看看我们二人的命运吧。”
“没问题,生辰八字请您报一下。”
苍郁胡乱报了几个数。
算命的煞有介事掐指一算,然后搬出一套千篇一律的固定辞藻来——
“我看太太您,额有朝天骨, 双眼放灵光,唇红齿白芙蓉面,定是仙人把世转。哎您别动啊,虽然我泄露了天机,难逃灾劫,可这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就算我要冒天大的危险,今日也定要给您看个全相......”
苍郁听了有些惊讶,甭管真的假的,人家还说得头头是道呢,好歹算出来自己前世是仙呢。
越云泽在旁边仍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知道,几乎所有江湖骗子,这一套都倒背如流。
算命的用各种好辞藻“过度包装”了一下苍郁,把她赞得心花怒放,然后转向越云泽。
方才还真没仔细看这位先生,这会儿定睛一看,着实吃了一惊,由衷赞道:“这位先生真乃惊世好相貌啊!”
苍郁心想,嗯,天师还真挺有两下子的,连这都能看出来,哈哈。
“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形凤貌,气宇轩昂,鼻正口方,印堂发光,这个......天仓地库皆丰隆,一生必富贵荣显,百事亨通......你们夫妻二人还尤其有夫妻相,必定能和和美美,幸福白头......”
“等等!”苍郁忽然一脸严肃地打断他,“谁说我们是夫妻了?我们是兄妹来着。”
算命先生春风得意的脸即刻绿了,很快又转为蜡黄,最后转为红,忙圆场道:“就是嘛,我说看着你们二人长得这么相像呢!”
苍郁差点忍出了内伤,笑够了才说:“别净说些好听的,就没点儿不好的?”
算命的骨碌了骨碌眼珠,见越云泽看上去个性比较清冷,便用尽他全部的智慧“掐指一算”,随口胡诌道:“有。那我就冒死泄露点天机吧。这位先生,切记远离火源啊,切记切记......”
苍郁不解地问:“为何?”
算命的心想,我他娘的哪儿知道为什么!
但还是换上一张笑脸说:“记着就是,有备无患。”
越云泽忍了多时,实在受不了这一派胡言,掏出一把碎银拍在椅子扶手上,拽了苍郁就走。
“王天师”眉花眼笑地捧着银子想,这下我可真算出来了,中午我可以好好喝一顿儿啦!
越云泽问:“搞什么名堂,为何要算这一卦?”
苍郁笑嘻嘻地说:“不是想寻开心么?”
越云泽不解:“听他胡诌,这有什么开心?”
苍郁说:“有啊,看人家在你这个真正的大师面前班门弄斧,实在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越云泽白了她一眼,第一次感觉到了——“代沟”。
看来,婚姻中的二人,还真是要好好磨合才行。
接着,二人要选日后居住的地方,挑来挑去,最终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村落。这里几乎常年气温恒定,袅袅炊烟,茵茵麦田,时光静好,有如雾气中的一幅江南水墨。初见印象大好。
不知谁家院前一只母山羊,刚诞下小羊羔不久,舐犊情深的场景着实令人动容。
苍郁脸蛋通红地扯了扯越云泽衣袖,声音细若蚊蝇地问:“要几个?”
越云泽不解:“什么要几个?”
苍郁低着头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以后,我们要生几个宝宝?”
说完紧咬下唇,余光偷瞄了一下夫君的眼睛,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自从与他灵肉合一那一刻起,就忍不住想要和他有个孩子,心急得差点儿连名字都想好了。
苍郁绯红的面颊上那抹娇羞又幸福的笑意,让越云泽看得痴迷。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心领神会地温柔一笑,揽住她腰毫不犹豫地说:“一个。”
“就一个?”苍郁忍不住抬起头,脸更红了,“你...你...你那么厉害,干嘛只要一个?”
越云泽把她正面揽到自己跟前,轻轻吻了吻她额头,郑重地说:“孕育和生产的过程太辛苦,我不想你那么辛苦。如果你愿意,一个爱情的结晶,就足够了。”
六界之中,无论是人是仙是魔还是动物,碰上生孩子这事,都要受一番惊心动魄的苦楚,怎么也无法逃脱。大自然如此造物,大概是因为经历一番痛苦,才能懂得活着的不易吧。
苍郁听了,心里充斥着无法言喻的甜。
她本来很是惧怕怀孕生孩子这件事,担心自己会变难看,会发福,会老得快,但是听夫君这样一说,反而心中充满了勇气,甚至还想要为他多生几个,男男女女叽叽喳喳一大群才好,不能浪费了他这么好的基因啊!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希望,是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孩。”
“我倒希望是个男孩,像你一样丰神俊朗有担当。”
“无论男孩女孩,我们都会尽心教育他的。”
找来找去,他们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小院,院子里几棵无人照料的柿子树、枣树,倒是自顾春华秋实,热热闹闹,为这废弃的院落增添了鲜活的生气。
院子后面原本有好几间砖房,已经半坍塌,缝隙长满一人多高的野草,显然许多年无人居住。
这座院落,与最近的“邻居”,步行还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清净,但又不算太偏僻,因为用不了半里地之外就是个集市,将来该买该用的,也都有着落,还便于越云泽将来行医。
本来要求也不高,条件都满足了,两人相视一笑,就这里吧。苍郁几乎可以想象出,将来娃娃在院子里满地撒欢的情景了,偷偷捂嘴笑。
越云泽最后一次用仙力,将房子恢复成可以住的样子,还是挺漂亮的三间瓦房呢。
然后两人开始动手收拾起细碎来。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归心殿轰然倒塌,片刻灰飞烟灭,因为越云泽已经在这乡野村落有了一个家。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属于天下苍生的神话,而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丈夫。
“郁儿,还记得么,那时你中了疏魂乌的毒,在一个山野竹屋中帮你疗伤?这地方和那个竹屋,可有些相似之处?”
苍郁摇摇头:“不,强上百倍。”
“哦?我觉得那个竹屋也不错。”
“那时候,心悦君兮君不知啊,对你动的心思,都得偷着藏着生怕你发现,哪能跟此刻相比?现在无论住什么样的房子,都要比那时强百倍。”
越云泽深感欣慰,真没想到,功力锐减,离开了九重天,被心爱的人依靠,反倒感觉自己更强大了。
他笑着搓了搓她的头发,这是苍郁很喜欢的一个亲昵小动作。
两人挽起袖子开始干活,越云泽负责修修补补,加固篱笆;苍郁负责收拾屋内。
正在挖地的越云泽,忽然感到锄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凿了几下不动,他停下来查看,发现地下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女人天生好奇,苍郁飞一般地凑过来看:“古董?赃物?武林秘籍?”
越云泽善意地白了她一眼,挖出个脸盆大小密封的瓦缸,打开盖子,竟是满满一缸银饼!
夫妻二人对视一下,甚至没有倒出来清点数量,就心照不宣地,一齐将它原封不动埋了回去,说不定银饼的主人会回来寻它。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日子再清贫,也不能占为己有。
忙了大半天,直到听见苍郁的肚子咕咕叫了,越云泽才想起她需要吃东西,于是先摘了些果子给她,说:“郁儿,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拾些木柴来生火。”
“我跟你一起去。”
“你收拾收拾那些食材就行了,这是男人干的活,我去去就来。”
一句话提醒了苍郁,梦寐以求的男耕女织的寻常百姓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他不再是仙,而是要与自己相互扶持、共同分担家务的夫君。
清贫不怕,但愿就这样,平安到白头。
只是,她心里仍有隐隐的不安和愧疚。
若不是自己的出现,高高在上的九天云仙,也不至沦陷到感情的泥藻中。心怀天下的他,真的能安心地过凡人的小日子,而没有丝毫遗憾么?
这个问题反复纠缠她,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再问出口。
信任,是感情中起码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