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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身边的下人们,见到极擅丹青的“卫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个窈窕淑女,都大为惊愕,此事一时间在宫中传为佳话。
苍郁与公主两个人,对“死亡”只字不提,琴棋书画却无所不谈,且相谈甚欢。公主也从未流露出留恋人世,多想活得久一点这样的想法,但是苍郁心中,对云仙的积怨却越来越深了。
都说人不可貌相,难道,是自己看错他了么?云仙,为什么!
时光如白驹过隙。
眼看着公主的身体越来越差,苍郁的心也一点点下沉。每每想到九天云仙,她就摇摇头,教自己别再去想了。她不明白,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那又为何要扯上一个眷顾苍生的美名!
可梦境却总是背叛她,在梦里,她缕缕见到越云泽踱步的身影,和欲言又止的眼神。
但即便如此,苍郁还是每日关注着天空,随时做好准备迎接重明鸟的到来。毕竟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再怎么样还是要履行诺言的。
公主总是感到口渴和燥热,可为此已服过很多汤药。各路名医都说,若再多加剂量,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更加伤胃伤肝。
苍郁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想起中国历史上有个叫莫君锡的太医,给隋末皇帝隋炀帝治病的故事来。
隋炀帝晚年患上多饮、多食、多尿的消渴病,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太医莫君锡用了个别致的法子——
他在纸上画了一幅梅林图和一幅雪景图,对隋炀帝说:“陛下龙体并无大碍,只是真水不足,龙雷上火,此病非普通药物所能治。待我去求一仙友,取来天池之水灭这龙雷之火。为防止风吹火动,望陛下在我去的这十天里,独居一室,赏画解闷。”
隋炀帝听了莫君锡的话,便独处一室,观赏起墙上画作来。观看那幅梅林,见黄梅圆润鲜美、硕果累累,不禁想起梅子酸甜可口的味道,口中渐渐生津,不再感到口渴;再看看那幅雪景,千山堆玉,万树挂琼,一派银装素裹,从头到脚都少了燥热之感,十天之内,身体便痊愈了。
说干就干。
苍郁如法炮制了梅林图和雪景图,火速送到公主手中,果然大大缓解了公主的痛苦。看到苍郁为自己忙前忙后,公主心中很是感动,不断感恩上苍,让她在生命临终前,有幸拥有了这样一位好姐妹。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彼此以诚相待,总好过那些处了一辈子,却彼此以假面示人的关系。
“妹妹简直比神医还神!”
“只要能缓解姐姐的痛苦,苍郁什么都愿意做。”
“有妹妹在身边,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唉,人哪,纵是千金之躯,也终有一死,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值钱的,还是健康的体魄。
都说大夫能救治人的身体,牧师能救赎人的灵魂。虽然朱鹮如此宽慰她,苍郁还是宁愿自己有一只圣手,能拉住自己在乎的人、不让她走向死亡。
云仙和重明鸟,暂时谁也没出现。苍郁生云仙见死不救的气,一时想,不帮他找逆天行了!一时又想,他找逆天行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我要不帮忙,还不是天下人遭殃?
等吧。
一推再推,但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朱鹮公主离世的那天,身边围绕着父皇和很多嫔妃、宫女,她死时,手里还攥着苍郁画的母女图。
苍郁并非宫中人,不能近其左右,也不想再呆在那伤心之地,于是到朱雀皇宫外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木然于客房里对窗独坐,苍郁抚摸腕上的白斗以寄相思。没有眼泪,只有空洞。
说好是一场游戏的,没尝到什么乐趣,却一次又一次体会到锥心之痛。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又一样样被拿走了。
这样的游戏公平么?会有玩家喜欢么?
越云泽目不转睛从云端凝望着她,眸子里流转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他生平头一次想,如若自己不是仙身,她就不会对自己寄予厚望,而后又陷入深深的失望;倘若自己只是一届凡人之躯,也许可以走过去拍拍她,说几句安慰、又不令她觉得装腔作势的话。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也许是对越云泽的狂热爱慕,猛地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度空间,苍郁病倒了,头痛,嗓子疼,发热,连起来烧壶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不喜欢这个地方,好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呢?
梦中,那个身材窈窕的白衣蒙面女子,再度出现,依旧盛气凌人,以剑相逼。
这次,苍郁太累了,打不动了,身上被那女子捅了数剑,血流如注,痛彻心扉。她听着自己身上的血一滴滴流干的声音,仿佛真的经历了一次死亡。
那女子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苍郁恨恨地说:“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若你有半分出格的举动,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谁......你说的他.....又是谁......”
“不必管我是谁,我说的自然是......”
女子忽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话说半句就匆匆忙忙闪开了。
迷迷糊糊中,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苍郁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用碗一小口一小口喂温水给她喝,帮她湿润干裂的嘴唇,接着,又忙前忙后为她煮米汤。
身上被剑捅的窟窿渐渐不痛了。
高烧中,她滚烫的身体,紧紧抱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说:“你身上好凉快......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那人平静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却也不拿开她的手臂,任由她半挂半倒地抱着,只在她即将要歪倒在一边的时候,伸手搂她一把,让她靠得舒服些。
苍郁觉得他如兄如父,又如一个话少却体贴的爱人,她沉浸在美好的梦里,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就像是个刚吃到了糖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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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苍郁一眼看见的,却是屠天招牌式的微笑和关切的眼神!
“青葱,你醒了?”
苍郁没敢吱声,下意识地赶忙又把眼睛闭上了,想接着做梦。可是用力再睁开眼睛,还是屠天!再闭,再睁,老是屠天!
屠天一脸认真地问:“青葱,你眼睛不舒服啊?”
“屠......怎么是你?”
苍郁脸一红,紧了紧领口,感到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失落。这下糟了,我抱他了?没让心湖看见吧?要是她看见,我可百口莫辩了!
屠天深情地微笑着问:“怎么,看到我,不开心么?”
是啊,看到屠天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么?忙说:“开心啊,当然开心,可能是我有点烧糊涂了。”
“青葱,昨日远远见你神不守舍走进这间客栈,一晃就不见了。我可是翻遍了整家客栈才找到你,没想到你病了。眼下好点了么?”
“出了汗,好多了。你们,一切都好么?”
“都好都好,你快躺着吧,身体不适要多休息。”
说着扶苍郁躺下,帮她掖好盖被,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真是个暖男。
苍郁想,屠天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心湖要是和他成了,一定会幸福下去的。
“对了,心湖跟角端呢?”
“我在这儿呢!”
心湖端着碗,笑盈盈地从外面进来,看样子心无芥蒂。
“我去帮你煮米汤了,等你好了再给你做面条哈,花样十八般功夫面,随你点!”
苍郁笑笑:“多谢,可我不是刚刚才喝过米汤吗?”
心湖忙不迭地将碗脱了手:“哪有!梦里喝的吧?我这才刚煮好呢,好烫好烫!”
苍郁疑惑地回忆着,刚才捧汤碗的那双修长好看的大手,那个让自己倚靠的坚实的肩膀和微凉的身子,再看看屠天的手,骨架生得更大、更张狂些,肤色偏深些——应该不是他!
那是谁呢?难道连梦里我都在想云......真是没救了!
又望向心湖,冲她眨眨眼,意思是问:“得偿所愿,你俩在一起了?”
心湖在屠天身后连连摆手,赶紧转移话题:“许姐姐,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是啊,丫头,你来雀都做什么?”
屠天体贴地拿起枕边的手帕,要替苍郁擦去额头的汗珠。
苍郁冲他狠眨了几下眼睛,很“识相”地抢过来自己擦:“上次逸尘镇不告而别,并非我所愿,只是因为我中了‘千面分身术’......”
苍郁将这些天的经历,简短讲了讲,却对中毒之事和越云泽只字不提。
“没想到许姐姐还画得一手好画,以后一定要教我。”
“没问题,你手那么巧,一定能画得比我好。对了,你们来雀都又是为了什么?”
“受心湖姑娘父亲之托,我将她送往朱雀国的百鸟山学武,正好路过此地。”
“百鸟山!”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现出那天记忆中的大山,难道世间真有这么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