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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夕的一个清晨,翊祥宫陷入了准备已久的忙碌。安玉在正殿里紧张得紧搂着乳母的脖子,两只梅花鹿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就连提前被霍祁“扣”在了宣室殿中的小猫,此时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痛苦,在殿中上蹿下跳,弄得照顾它的宫女手忙脚乱。
彼时仍该是早朝的时候,皇帝是扔下了一干朝臣匆忙赶至的。永延殿中一时议论骤起,但毕竟关乎皇裔,纵使对席兰薇有所不满,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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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踏进悦欣殿大门时,正巧碰上一声惨呼响亮传来。
脚下陡然一滞,霍祁沉了口气,遂看向正在殿中悠哉饮茶的暨山神医:“神医?”
暨山神医抬了抬眼,一副无所谓地样子,缓然出言劝他:“没事、没事,不用着急。”
又一声尖叫刺入耳中,撕心裂肺。喊得霍祁心中一颤,任神医再说“没事”,也放心不下。
推门便进了寝殿,有上回生安玉时的先例,这一回,宫人们索性连拦都不拦了。
霍祁坐到席兰薇榻边,一把紧握住她的手,继而很快感觉到她使了双倍的力气握回来。
“陛下……”席兰薇急喘着气,看向他,眼角隐有些惊慌的泪意,“我……我害怕……我死了怎么办,阿玉还这么小……”
“你说什么?”霍祁眉头倏皱,迎上她的惊慌,强作镇定,“又不是头一回生了,怎的反而害怕。”
“胎像不好了那么久……”席兰薇微微颤抖道,“我害怕……万一、万一……”
较之上回生安玉,她此番多了一份惧怕。上回胎像一直很好,若真是难产而死,左不过是自己的一命……外加霍祁伤心;可这回,头几个月胎像一直不好,经暨山神医小心谨慎地调养了许久才逐渐平稳,如若难产,她自己的命难保不说,这孩子可能也活不下来,还有安玉……还那么小,如是失去了母亲……
各样的担忧在心中席卷不断,这一样平了、那一样又起,最终全都埋进无可遏制的剧痛中,转而成为一声声嘶叫从胸中舒出。
霍祁除却陪着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觉比生安玉时,时间长了许多。从黎明一直到了下午、又入了夜,孩子仍是未生下来。
好在医女、产婆乃至外面的暨山神医都仍神色若常,似乎并无甚太多危险,才让他不至于太心焦。心下仍是有股莫名的气恼,直恨自己半点不懂医术,若不然,也能对目下的情况知悉一二,何至于只剩干着急。
那一声啼哭,在子时刚过的时候划过了翊祥宫。
每个人都是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显露了喜色之后又恢复平日的仪态。医女迅速将孩子在襁褓中裹好了,笑吟吟地一福身,连声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长子康健得很。”
皇长子……
霍祁微一笑,看向席兰薇,在她仍满是汗珠的额上吻了下去:“子女皆有了,多谢。”
“嗯……”席兰薇勉强应了一声,使不上力气说话。连气息都还不稳,浑身的痛感都似乎仍未散尽,她缓了许久才露了些许笑意,真心实意地感慨说,“累……”
宫娥在不扰她的前提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染了血污的床榻收拾干净。终于被“放行”的安玉快步跑进了殿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娘”,便满是兴奋地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弟弟。”霍祁衔笑把女儿抱起来,指了指刚被送到乳母怀中的小小婴孩,“你看。”
安玉歪头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过了片刻,很实在地说了两个字:“……好丑。”
霍祁与席兰薇先是一愕,继而皆笑起来,霍祁认真道:“刚出生都是这样……你也是。”
安玉立刻很惊诧地望了父亲一眼,满是不信,又在父亲笃信的眼神中,将“不信”转为了“将信将疑”,然后仍不放心地慢吞吞问说:“所以……日后会变好看么?”
“会的。”霍祁点头道,安玉当即舒心,小跑着过去看了一看,少顷又扭过头来,甜甜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丑,日后更好看就更好啦……”
到底是一家人,有着血缘相连,亲情根本就割不开,无怪安玉越看越喜欢。
循着族谱,这孩子从人字部,取单名一个“俨”字。霍俨,这名字会很快传遍后宫、朝野,然后让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的嫡长子,名唤霍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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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受人搅扰,席兰薇吩咐紧闭宫门,霍祁更直接下旨让六宫暂不可拜见皇后。是以这月子坐得平静安稳。霍祁每日必定前来,再忙也起码抽出半个时辰来陪她。有时恰碰上她睡着,他就一言不发地看她睡上半个小时,也觉心满意足。
让人觉得有些心惊的变故出在半个月后。九月初的时候,暨山神医拜别,如约取了《医诀》下半卷的誊写本走。
当晚,霍祁接到了一纸辞别信。
自己娟秀而有力,笔触间带着分明的轻快,每句话都是愉悦的口气,一字字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将这信呈来的宦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跪伏在地等着吩咐。皇帝的面色阴了一层又一层,思量许久,最终吩咐说:“去翊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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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听得惊诧满面,倚在榻上望着他,连眼睛都想不起来眨一下:“长公主她……”
“我也没想到。”霍祁一喟,“就不该给她赐府,若留在宫里,她也没这机会。来禀事的宦官说只怕人已走了一阵子了……”他长吸了口气,“我会让禁军都尉府去找,若楚宣来此,你切记知会他一声。”
席兰薇点头,刚欲再细问几句情由,便听外面响起些许吵闹。由远及近的满是不忿,那声音听着熟悉极了。
二人相视一望,面露喜色,又一并眺着门口等着,片刻后,果然见人进来了。
荷月的双手被楚宣反剪身后,一味地挣着,口中央求不断:“你放开我……你听我说啊!”
倒和数月之前暨山神医被“拎”进来的场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宣冷着一张脸,入了寝殿才把她放开,任由她揉着酸痛的手腕他也毫无歉意,目光扫过霍祁,稍沉了口气:“有劳陛下,看好令妹。”
“多谢。”霍祁一点头,楚宣转身便要离开,却被荷月一把紧抓住:“没有这样不讲理的!”
“你说谁不讲理?”楚宣睇着她,侧过神来抱臂而立,“分明是你找麻烦。”
“我怎么找麻烦了?”荷月理直气壮,同样抱臂,反驳道,“师父他老人家乐意收我为徒,如今他行走江湖去了,做徒弟的怎么能不跟着?”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蒙的师叔收你为徒,这江湖你走不得。”楚宣平淡道,俄而向后一退,抱拳又说,“长公主保重。”
“师父都没拦我!”荷月挡着他的去路愤然又说,“你不娶我是你的事,我拜师你管得着么?你师叔乐意收徒你管得着么?少侠,您扫好门前雪就行了,管得这么宽您累不累?”
霍祁和席兰薇就这么听了半天,越听错愕越深。听荷月说话愈发不客气,霍祁终于一咳:“行了。”
荷月声音乍止,看向面色阴沉的兄长,一时没敢再往下说。
“有劳少侠。”霍祁踱着步子上前,手上先捉了荷月的手腕,继而向楚宣道,“少侠慢走。”
楚宣得以脱身,荷月被霍祁拽着无计可施。眼看着楚宣离去,荷月狠狠一挣:“皇兄!”
“没听说过皇家长公主行走江湖的!”霍祁低斥道,荷月长公主美目一番,反驳得很快:“那还没听说过天子专宠一人的呢!”
霍祁一时语结,余光瞥见满目担忧的席兰薇,怕打扰了她休息,拽着荷月就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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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怔了良久之后,稍舒了口气,觉得不管霍祁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能把人留下就行。
第二天清晨,听到的消息却是……皇帝把荷月长公主放走了。
“神医是治病救人,从不打家劫舍,在江湖上没什么仇家,荷月不会有什么危险。”霍祁解释得云淡风轻,直听得席兰薇发懵,还是不解到底是什么让他松了口。
“……咳。”霍祁无奈地咳嗽了一声,调整心绪,“荷月说,若不让她去,就让她出家。若想随随便便赐个夫家让她嫁人,她宁可一死。”
竟还以死相逼了?
席兰薇听得黛眉紧蹙,心知到了这份上也是没辙,若一个人存心要死,那旁人是拦不住的。
“她又何必……”她无奈地摇头,“要我说,就是她拜了暨山神医为师,楚宣也未必就会娶她。你看楚宣……对神医的尊敬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我也是这么说。”霍祁双手扶额,手肘支在膝上,样子比她还无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不为楚宣娶她,总之她随着神医,见楚宣的时候就多了许多……无论他娶与不娶,她就这么缠上他一辈子了。”语中稍停,霍祁又一声长叹,“我准了此事之后……楚宣一举掀了宣室殿大半房瓦。”
也是被荷月气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同意了荷月拜暨山神医为师、行走江湖……
第二天,发现楚宣在宣室殿墙上画了个圈,圈里有个大字:拆。
霍祁:Σ(っ °Д °;)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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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九点~第五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