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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弘指着的恰巧是他的姓,一个“应”字,这个字笔画简单,我决计不会认错,可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出现在此处,却是大大的不对劲。
我仔细看了一眼,沒错,是“应”,只有寥寥七笔,不是“應”,不是那个本來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繁体字,我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一直置身于先前那个世界不曾离开,这两个月來经历的林林总总,都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
然而倏忽的走神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应弘在桌上照着那个字描摹了一遍,轻嗤一声,道:“我若是沒认错,这字念‘应’吧!我看过你写的一些东西,里面的字体与寒照国大相径庭,可是这个字,我是记住了的!”
这个字不是我的手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又有谁会写來自现代的字体,我当下虽然吃惊,却极快地想到了原委,我指着蓝水心道:“对了,是你,我的手稿除了应弘见过,你也是看过的,那是老太爷寿辰之前,我还有教过你华夏国的字体写法!”
我一边这样说着,心里却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蓝水心实在是太过淡定了,她既然能伪造出这么精巧的证据,一定对我所有可能的辩解都做好了解释。
果然她露出一派天真的茫然神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应弘,垂首道:“锦心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她从桌上拿起那字条慢慢读了一遍,纤长的手指微微发抖,一手捂住心口,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她睁大双眼,喃喃道:“假借婚嫁,说的是我!”
应弘面色阴沉,只看着她不答话,蓝水心双目盈盈,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我不知道什么玄翼,什么水路,更加沒有过一点加害锦心的心思,这字条到底是写给谁的,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我身上!”
“你不必说了!”应弘打断她:“字条是谁写的,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语毕他扫了我一眼,凌厉的目光令人心悸,我一时又是急又是怒,可是顾忌着蓝水心的武功,并不敢厉声与她对质,进退不得,竟是个走投无路的死局。
比现实的险恶更能侵蚀人心的,是应弘怀疑的目光,他今天话说得不多,显然每时每刻都处在深深的思虑中,先前我和有琴弛的情状必然伤了他的心吧!现在他不能坚定地相信我,我虽然怨他。虽然心痛,却也被自己的悔愧煎熬着,越是这样,越要想办法证明自己。
我忽然有了个计较:“你既然怀疑这字条是我写來诬陷蓝水心的,上次楚凡拼命夺來的情报总不可能有假,你派人请楚凡过來,打开那颗珠子对照内容,想來必有线索!”只要楚凡在,蓝水心的武功便不足为惧,到时候即使揭开真相,也不怕她翻脸伤人,可是蓝水心会百般阻挠我去请楚凡吗?
出乎意料的,蓝水心竟第一个点头道:“既然还有别的办法,那便请楚公子來佐证吧!锦心,我还念着你我寒窗同住的情分,实在不愿与你处在这般对立的境地!”她语调凄凄切切,若不是我见过她在二太太和有琴弛面前另一副狠厉的模样,几乎都要产生错觉,以为面前当真只是个善良温婉的女子。
我刻意避开视线,不敢与她四目相对,心中对她的畏惧更甚于前:是怎样厉害的一个角色,才能在这样紧张的处境里依旧保持着伪善的假面,难道她确信楚凡手上的情报对她沒有害处,才毫不慌张,不过无论如何,蓝水心喜怒不形于色的特点,我之前低估她了,甚至方才我躲在门口她也是知道的,因此才特意做出慌张的模样诱我上当,我已经败在这深沉心机下太多次。
应弘略一思考便点了头,唤來门外的武良去办事,我满手都是冷汗,生怕蓝水心会出什么幺蛾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与我恰恰相反,蓝水心却拭了泪水,施施然地取出茶吊子开始烹茶,口中道:“左右也是等着,不如坐下喝杯茶,你我三人从來沒有在一处坐着说过话,我总想着以后这样的日子常有,却沒料到第一次是在如斯境地!”
然而我和应弘都沒有她这般的闲散情调,两人伫立对望,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一字不能成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成了这副样子,即使是两人独处,也像三个人一般,中间隔了一个蓝水心,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忽然厌烦起來,即使楚凡來了又如何,证明了蓝水心的身份又如何,今天有个蓝水心,明天还会有更多的女人,轻轻易易便能瓦解应弘的心防,便能让他对我产生疏离的不信任。
“今天上午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弘忽然开口,倒教我吃了一惊,我只顾防备着蓝水心,竟忘了向他解释我和有琴弛的误会,我悄悄瞥了蓝水心一眼,她正向壶里缓缓加第二注水,对应弘的话恍若不闻,我不欲在此事上多费唇舌,只淡淡地应道:“正如他说的,他把我掳走了,想要用我來要挟你,不过你赶到得及时,什么都沒发生!”
应弘冷笑一声,道:“你已经在他床上衣衫不整,我这还算及时,是不是应该多给你们一点时间才够!”
“你……”我被他语气中的嘲讽刺痛,果然,应弘多疑善妒,他耿耿于怀的还是我和有琴弛的关系,我不愿与他起争执,努力平静下來,道:“我与有琴弛清清白白,可以向你保证,这种事情自有办法证明,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谁是盐帮的探子,再做别的打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袁锦心,不要骗我!”
武良去得太久,久到茶水续了两杯,屋里氤氲的沉香味都几乎散尽,楚凡才终于出现在门口,他对我微笑点头,与以往全无什么不同,显然沒有因为目前的处境对我设防,应弘仍旧黑着一张脸:“东西带來了!”
楚凡点点头,伸出手掌,当中托着那枚几乎要了他命的蓝色珠子,应弘立刻将那珠子夺到手上,如前用药水化开,待最后剩了那粒小小的蜡丸,却忽然停了手,两指拈着始终不肯用力,似乎狠不下心,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重复那句,不要骗我,然后捏碎了那蜡丸,抽出一张窄窄的字条來。
我面对应弘,只能隐隐透过纸背看到字条上仅有五个字,正欲问他写的是什么?却见应弘扫了一眼便将字条揉成一团,双眼直勾勾地盯住我,眼神中的愤怒前所未见。
我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被他的煞气惊得退后了半步,还不及开口,应弘竟三两步踏上前來,一手掐住了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