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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乾帝在后头听得模糊,隐约好像是觉着和龄说了句什么,那声音跟蚊子叫似的,他倒也没那么好奇,却沉下脸色看向权泊熹。
“帝姬的话你也听见了,朕允不允姑且不论。倒是你…果真有心悦之人么?”
皇帝撑着下巴向后靠去,明黄色龙袍上栩栩如生的龙纹边沿金线泛出此起彼伏的光泽,他沉吟着道:“却是哪家的姑娘,能否说与朕一听。”
皇帝这么问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不仅是一国之君,还是个偏心的父亲,当这样一位手掌大权的父亲要为自己心爱的女儿挑选夫婿,而那郎君已有爱侣或心仪之人,此时妄想天家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保不齐还要葬送了人家姑娘。
和龄经她父皇的插话倏然间意识到自己对泊熹的婚事太过积极主动了,她食指在自己下巴上蹭了蹭,老实说,她确实对泊熹有想法来着,那一瞬间听说他可能要娶仪嘉也真的有点吃味儿,不过她再一想,就把原因归结于泊熹要娶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仪嘉帝姬上头了。
仪嘉是帝姬又如何?她这样的性情能配上谁。
这会子要是皇上赐婚赐的是哪家正经的名门闺秀给泊熹,和龄觉着她是不会插一脚进来裹乱的。她有点儿喜欢他不假,但是自己知道并没有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世上好儿男千千万,多的是人品与相貌齐飞的。
或许,今后会出现比泊熹更合乎心意的人也未可知,未来的事,谁却知道呢。
和龄缓和了心态,就貌似淡然地站到了皇帝身侧,父女两个直勾勾把下首的泊熹瞧着,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期待他的回答。
泊熹即便肃容而跪,却一点不显得卑微低下,他身上向来有一股子沉着冷静的气势,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同这独特的气质脱节。
目光在和龄面孔上掠过,缄默一瞬,泊熹看了眼皇帝,道:“皇上若执意叫臣迎娶仪嘉帝姬,微臣无话可说。只是,臣近些年来为皇上出生入死,脑袋时刻系在腰带上,生不由己。微臣这样的身份,实在不敢爱慕任何姑娘,怕一朝横死,累及妻儿。”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愿意娶仪嘉。
皇帝生气生到了一定境界反而变得“云淡风轻”了,他只抬了抬手意思是让他起身,作下结论道:“如此说来,爱卿并无爱慕之人。”
“是。”泊熹垂首回道,从容地站起身来。
和龄看着他清淡中甚至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孤高表情,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她别过脸看向窗外,判断出他说的都是真的。
泊熹并没有喜欢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她。想来,那时候他突然亲了她只是一时兴起,拿她做个戏耍的玩物而已。因此更冷下了心肠,脸上默默的也不多言语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
皇帝道:“今日不过略提一提,朕器重你,你想必心中有数。至于仪嘉的婚事么…也还不急,朕话先撂在这儿,泊熹回头若是想明白了,尽可来找朕商议。”
实在是太了解女儿的心思了,又确定权泊熹并没有喜欢的人,纯乾帝觉着一切都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强扭的瓜不甜,但该扭时还是得扭,只需在这力道上把握住分寸即可。
皇帝话说到这份儿上,泊熹也不能太拂他的脸子。
横竖情形缓和许多,他便微微莞尔作揖道:“臣下与仪嘉帝姬相识数年,帝姬性子跋扈却不失娇憨,十分率真且讨人喜欢。”夸了仪嘉几句,继而道:“蒙皇上厚爱,泊熹铭记于心,回头定会仔细琢磨。”
“跋扈却不失娇憨,讨人喜欢”?!这说的是仪嘉?
还“仔细琢磨”?和龄扭了扭自己的衣角,冷不丁一个人在那里气咻咻的,她真是白替他操心,指不定人家起先的推脱只是客套客套,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娶仪嘉的,是她拎不清状况帮倒忙险些儿搅了他们相识多年的美满良缘。
和龄不高兴再呆在里头听下去了,她福了福身告退出去,回到明间里等着泊熹,只待从他嘴里问出关于哥哥隐瞒的那部分,自此就真的不再同他有牵扯了。
三希堂里,纯乾帝其实是另有目的,也是看着和龄走了他才好说出来。
眉心微微皱起,皇帝将太后疑心御花园一案之事说了,最后道:“此事泊熹看着办,朕知道,太后她老人家信得过你,”话意微顿,意有所指地向外看了看,“淳则打小儿是朕看着慢慢长大的,后来虽说发生了意外,她在朕心里却同往日无二致… …你将这案子的头绪随意理理,只要将淳则摘出去就成。”
就差明说让他调查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和老太后的嘴了。
泊熹常年在御前行走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从和龄被认回到现今,他更加确定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纯乾帝虽对女人薄情寡义,对自己女儿倒大多宠爱有加,瞧进眼里的尤甚。
泊熹领了命,却行退出去。
秋日天空澄净如洗,浮云遥遥在望,屋脊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璀璨生光,犹如一条条盘旋而卧的金龙。
泊熹心里思量着御花园那起女尸案子,当时锦衣卫并未经手,毕竟那只是一起不算起眼的宫廷小案,如何需要劳动堂堂锦衣卫。眼下却不同,随着和龄身份的变迁,关乎她名誉的一切都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案子里死的宫女是景仁宫樊贵妃的人,过了几日那叫安倩的宫女尸首才被人从御花园的一口井里发现捞上来,那么在这之前樊贵妃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么?
甚至在此之后,她几乎是目的性极强地叫人把和龄和另一名与安倩有瓜葛的宫女抓去审问———
想到这里,泊熹发觉这案子的凶手是谁一目了然,难的是证实。
樊贵妃派人暗害安倩自然不会是她亲自动手,那么她当时所派之人是否如今仍在景仁宫内?或者,早已经被樊贵妃灭了口?
不知不觉走到了明间里,因认真在分析,泊熹也就没注意到和龄。
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擦肩而过,也不打个招呼,竟然就那么装作没看见掠过去了。
“你站住———”和龄冷言冷语的,还算有礼貌,“我有话问权大人,你不许拒绝,也不许问,只管随我来。”
说着就带头出了养心殿。
泊熹在她后头不疾不徐跟着,往往她跨上两步,他只需要走上一小步,所以显得和龄是急匆匆的,他却笃悠的很。
安侬早被和龄支开去了,她自觉自己要问他的事比较机密…走了一路,最后略喘着气在御花园里停下,和龄探头探脑找见一棵歪脖子树,手臂一伸,“就这儿吧!”
也是赶巧了,此处距离捞出安倩的那口井十分近,泊熹打量了周围几眼,眼下无人了,他便露出了较为松散的神态,静静望着她。
和龄成心不去接触他的眼神,开门见山道:“我没旁的事,昨儿晚上问的话你却没有答完,”她只是需要他一个确定,一时微仰了脸对上他,视线却盯住他匀称脖颈上那略略凸起的所在,慢慢道:“你告诉我,当年害死我母亲的人是…是樊贵妃,我说的对么?”
她自己猜测到了也是意料之中,泊熹挑了挑眉,坦诚道:“不出意外的话,确是樊氏无疑。”
樊贵妃是和龄的亲姨妈,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怀疑自己这么不瞒着她究竟对不对。
和龄心里却大石落地一般,她原本就不喜欢樊贵妃,这并不会因为她是她亲姨妈有所区别,只会叫她在得知真相后更加厌憎她罢了。
和龄想通了,所以哥哥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他在暗处,容易叫樊贵妃放松警惕,要真哪一日来个出其不意倒是约莫能够得手… …可是这要冒太大的风险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没有了记忆,哥哥却不是,很难想象他到底背负了多少。
和龄毕竟只是个寻常姑娘家,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她被接踵而来的真相砸得头晕目眩,不由背靠着树缓缓地坐了下去。
她抱着膝盖撞了撞自己额头,想清醒一点。
泊熹垂眸看了和龄一会儿,须臾半蹲下去,算是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抱抱她。
世道残酷,没人能永远没心没肺活着。
他不确定她的接受力如何,现下瞧和龄这般失落,泊熹不禁想到他日,一朝他身份暴露她待如何。
和龄咬着唇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既然母亲死得冤枉,那么害死她的人也别想好过。只是苦了哥哥,这么多年他们才跌跌撞撞地相遇,他记得所有的事,心里定然苦吧。
“泊熹,你早就知道我哥哥是顾盼朝了,那你也知道他是为了报仇才留在东厂对么?”和龄忽然有些感慨,东厂在民间百姓眼里素来是人嫌鬼憎,而盼朝哥哥身在其位必然杀了许多不该杀的人,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
她不觉呢喃出声,“因果轮回… …让自己沾满血腥也只是为了报仇罢了。”
泊熹黑魆魆的眸子陡然收紧。
他别开眼,清沉的嗓音仿佛化进了秋日往来不歇的风中,“你会…谅解么?”
和龄拍拍屁股站起身,一片枫叶盘旋着落在头顶心,她兀自不知,想到樊贵妃,不免坚定地道:“犯下错事欠了别人的,就别妄想能躲过去,这是定理儿。”
“你说的很是。”
泊熹缓缓勾唇,从喉口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冗长的笑声。
周围风卷着树叶簌簌滚动,风不知何时越来越大了,几步开外一棵大树后却响过一道极微弱的树枝断裂声。
“谁———?!”泊熹一震,迅速抽刀飞身掠过去。
和龄还没进入状况,只凭着直觉跟着走过去。耳朵里却突兀地传进一声“咔嗒”,清晰得她汗毛立时立了起来,这分明就是人的脖子被生生拧断时发出的声响。
“泊…泊熹?”她浑身紧绷地走过去,“你还在吗?”
话音方落,一具被拧断脖子穿着太监服饰的人从树后倒了出来,眼睛睁得奇大无比,血丝密布,极具穿透力地看着她。
和龄张了嘴巴连尖叫都出不了嗓子,彻头彻尾愕住了,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视着,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然而下一瞬,她却只觉自己眼前一黑,被熟悉的微凉手掌轻轻覆住了眼睛。
“不要看。”他在她耳畔温声低语,另一只手将闪着寒光的轻薄刀刃一寸寸收入刀鞘,刀面上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别怕,偷听的人现在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龄:“你比较可怕好吗、、、离你远一点可怕的人 QAQ哥哥where 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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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萄藤徙影扔了一颗地雷 ~~么么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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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筒子捉急,所以解释一一下。。。
虐泊熹真的有的是时候,现在火力主要是对准大姨妈,那什么,,一步一步来吧,毕竟萧泽还没使出实力呢
萧泽:“对啊,我还没出手。”
你们看他都这么说了... _( :D 」∠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