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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太子的眼神瞧得和龄心里莫名慎得慌,她摸了摸脸,哪里不对劲儿么?
没来得及细研究,仪嘉帝姬的声音蓦地惊雷似的炸响起来,这话是冲着萧泽说的,“你什么意思,本殿下要教训宫女,轮得到你在这儿裹乱,存心和我过不去拆我的台是不是?!”
仪嘉本就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她满肚子的火气,从早起就不顺心。
这会儿差临门一脚就能够给和龄好看了,没成想半道儿上杀出个英国公府的萧泽。这人讨厌的很,仗着萧家是皇后母家,竟以为可以骑到自己头上来?
萧泽咂了咂嘴,还别说,仪嘉帝姬虽然盛气凌人叫人瞧不惯,她的话倒不是完全不可取。
他毕竟不是宫里人,你说救人吧,可是连理由都说不响嘴,这可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和龄被人打嘴巴子吧?这么好看的小脸蛋,打坏了不是造孽么。
和龄看出来萧泽的为难,其实他能突然出现她已经很感激了,这儿这么多看热闹的,经过的,谁也没有出来说一句什么。
自然了,旁的那些人身份上也够不上,和帝姬唱对台戏,又不是活腻味了。
萧泽拦在和龄身前,只是嘴里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英雄救美人多好一出戏,救不成不就成狗熊了?他丢不起这人。
有他拦着,帝姬身边的宫人也犯了难,特别是大珠,她被萧泽一瞪瞬间就不敢呛声了,缩着脖子退回到自家帝姬身后,背脊一弯,然后一不留神瞅见了人群之外站定了的太子殿下。
大珠顿觉乌云罩顶,忙在背后戳仪嘉帝姬,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可她主子一门心思在和龄这儿,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提醒。
气氛短暂僵持住了,和龄做了个深呼吸,她就知道,该来的躲不掉,虽然很感谢萧泽,但是她不想欠别人人情,也不好无端让别人搅进这趟浑水里,够黑的了。
才要从萧泽身后站出来,太子却发话了,淳厚的嗓音穿越过烦杂人群,直抵正中几人的耳畔。
太子道:“仪嘉,大白日的,你却在这里闹什么。”他的音色很稳,甚至是平和的,然而这平和中蕴藏了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众人皆是一惊,齐刷刷朝声源看过去,围着的宫人立即跪下磕头行礼,一时间只剩下正中三个当事人鹤立鸡群地站着,表情各异。
和龄更为真切地接触到那道脉脉悠远的目光,她不会怀疑太子不是在看自己了,他确实是在一路向他们走来,目光却只停在她一人身上,深深的,依稀携着一星探究,半点偏移也没有。
和龄再次摸了摸脸,这回她是为了确认自己脸上的温度,本来么,被这样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一直眼也不眨地瞧着是个姑娘都要生出点想法的,何况和龄对长相俊逸的男子有所偏好… …
太子直到快走到和龄跟前了,才生硬地转了方向,面向仪嘉帝姬。
他自己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和龄却搔了搔后脖子,这下换做她直勾勾盯住他了,不过只是打量着太子的背影。
“太子哥哥… …”
仪嘉帝姬的气势瞬间就萎了,这宫里不会没有她不怕的人,皇帝皇后她母妃,还有老太后,这些都不算的话,挨下来就是太子姬昀了,低声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姬昀两手负在身后,宽敞的袖摆盖住了大半个身体,衣袂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
他向前踱了两步,居高临下审视着仪嘉,语气倒算是平和依旧,不过开口却是教训人的台词,“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是帝姬,不是市井泼皮,大白日的吵嚷个不休,成什么体统。”
“太子哥哥,是这个宫女有错在先…她冒冒失失的,撞倒了窦贵人,我这是替窦贵人教训教训这丫头,好叫她仔细着些,别以为皇宫是她家似的——”
仪嘉帝姬骨碌碌转着眼睛,她知道太子是站在萧泽那一边,便可怜巴巴道:“太子哥哥就不要凶我了,想云知道分寸的,往后再不会了。”
姬昀微蹙着眉,他从她话里提炼出了有用的内容,问道:“窦贵人出事了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适才那个宫女,一看之下滞了滞,他没想到她竟一直在看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更加能瞧清楚她的长相。
太子是皇子里头除了顾盼朝外唯一对良妃有印象的。眼眸子深了深,他友好地朝她笑了笑,“你盯着我做什么?”
和龄吃了一惊,偷看还被捉个现行。
可话不是这么说的,她抓了抓衣角,心说分明是殿下您先来看我,我这会儿才看您的,现下这么一问,她可怎么回答。
“嗯?”太子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多新鲜呐,只准他打量她她还不能打量他了么,和龄挺了挺胸,面不改色道:“奴婢看您俊俏… …”
太子听罢,抚了抚自己的脸,嘴角噙着笑道:“这话我爱听。”
萧泽纳了闷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丫头是自己先瞧上的,太子怎么有跟自己抢人的趋势。
他看他们眉来眼去心里不舒服,得,英雄救美的功劳没揽上,这下成了太子光华下的陪衬了。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仪嘉帝姬,不过太子不处罚她已经够她偷笑的了,就接着回道:“窦贵人被这丫头撞得摔倒在地,现下御医应该在为她号脉,至于有没有事么…”瞟了和龄一眼,“这可是谁也说不准的。”
接收到那道仿佛胜券在握的目光,和龄皱了皱眉,最后低下头决定夹紧尾巴做人。她不能因为太子和萧泽帮自己就显得如何如何了,反倒现在要没有他们,她没准儿还要嘴硬几句,输阵不输人,挨打也认了。
太子轻易便洞悉了仪嘉话尾里幸灾乐祸的口吻。别人的事与他无关,这个妹妹也不是亲妹妹,皇室的亲情隔了层肚皮就什么都不是了,他犯不着管她的闲帐。
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了。
仪嘉帝姬本身就不敢再留下,她气的是自己这样都没整治到和龄,只是让她跪了一会儿——真真气人,她家祖坟是烧高香了,还是自己倒霉,设计了这么一出到最后节骨眼儿上竟然没办成。
仪嘉帝姬心有不甘,但是好在那头窦贵人还没个结果,她寻思着过去探探情况,要是弄掉了窦贵人的肚子那才叫好,和龄连命都要给未出世的小皇子赔进去。
她不是嘴皮子厉害爱犟嘴么?
回头到阴司里阎王爷跟前好好说道说道,看来世给不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和龄眼见着仪嘉帝姬走了才稍许放松一点,甬道顶头吹来一阵微凉的秋风,带来几片泛黄的秋叶滚到脚下,不小心踩上去,秋叶发出脆脆的哀鸣。
天凉好个秋啊,和龄挪开脚,不去碰到树叶,面上多了浅浅一层萧索。
“你是回坤宁宫去?”萧泽笑微微看着和龄,“一道儿走吧,还记得我么,我是上一回迷路了叫你带我去坤宁宫的那位… …”
他兴致高多说了几句,和龄说“奴婢记得您”,然后就不肯多说话了。
跟在太子萧泽身后走着,脑海里转着方才的事,心想自己一会儿回屋定要好生睡一觉压压惊,醒来你好我好大家好,没什么过不去的,日后出宫前尽量避着仪嘉帝姬就是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只能如此了。
三人一同进了坤宁宫,姬昀却陡然停下步子,目光顺着和龄告退离开的方向。
萧泽走得快,转头道:“怎么了,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姬昀摆了摆手,这时天幕上的日头被大片流云盖住了,他们这一片儿暗暗的,照得他的脸色讳莫如深。
“净澜先去吧,我这儿有点子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过来。”他笑容和熙,“母后若问起来,你搪塞过去便是。”
萧泽心里虽然奇怪,但是他是不会质疑太子的,就在内侍的带领下往前去了。
他们这边说话也就是一小会的工夫,和龄被太子殿下叫住的时候还没绕到后边小院,她脸上写满了诧异,不晓得有什么原因能够致使太子专门来找自己的。
蹲身福了福,这下和龄没有肆无忌惮打量他了,而是努力地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表情,两眼虚无地看着几步开外一棵高耸的香樟树,就差在额头上贴个纸条写上“我不是成心撞那位窦贵人的我是个好人”。
“不必紧张,”姬昀道:“我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抚了抚袖襟上盘结舞爪的龙纹,说的是叫人家不要紧张的话,面上神色却很是庄严。
和龄已经准备把自己因何会撞着窦贵人的经过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不想太子殿下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听说,你叫做和龄?”
“是,”和龄有点怯怯,解释道:“进了宫内皇后娘娘并不曾另为奴婢改名。”
她看到太子露出沉吟的面色,须臾,他道:“那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么?”
“回殿下的话,家里没人了。”和龄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就说了谎话,她吃不准太子的意思,反正还是照着一穷二白,怎么可怜怎么说吧。
“孤女?倒也可怜见的。”姬昀不动声色,背着手绕着和龄转了一圈,步子按在她正前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复问道:“那么,你是哪里人氏?”
她绞了绞手指头,“… …不,不详?”
说完这句和龄真想一头撞到豆腐上,她真不是成心的——人有时候撒谎也要有点参照,和龄说这一句的时候脑袋里转了转,一时间中原有什么地名她愣是一个没想起来,张口就来了句“不详”!
太子优雅地,缓慢地低笑了一阵,“你是在…逗本殿下玩儿?”
话毕,忽然用力捏住了和龄的下巴,声调依然平和低醇,“不急,你细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萄藤徙影扔了一颗地雷么么大~ -3- ~
距离和龄恢复身份更近一步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