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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一阵动静,很快东角门就被打开了,走出了一个和文书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小雨密集的下着,但是他并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淋湿了衣衫。此人身量不及文书高,但块头却比文书大了不少,显得更为的壮实,看起来不像是个管家,反倒像是个护院,此人就是侯府现任的管家文海,因排行老二,故平时多有人唤其为文二。
文书文二兄弟自小就好,在文书没有回来之前,两人就时有书信往来,文海将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会告知文书,比厉温瑜留在府中的人知晓的还要详尽,这也让厉温瑜远在西北燕山关也对府中诸事了如指掌。
文海对着自家兄长微微颔首之后就走到头一辆青帷马车的旁边,态度恭敬的说道:“三少爷、七少爷、四小姐,门上的人不懂事,怠慢了少爷小姐,我已经教训了那个门人,打十板子,扣一个月的月钱。”文海顿了顿继续说道:“芜衡苑前几日就已经收拾过了,少爷小姐舟车劳顿,洗漱后便可以休息。”
“麻烦文管家了。”厉景琛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的飘忽,一时间文二分辨不出这短短的一句话中藏着的情绪。紧接着,文二听到清泠的声音继续说道:“那门丁也是奉命行事,文管家大可不必惩罚于他,想来这是侯府的规矩,我兄妹三人久居西北,有不懂的地方还请文管家多多指教。”将他们兄妹三人堵在门外,一个小小的门丁还不能够有这个胆子,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主子,门丁奉命行事,指使之人的用心值得思量,只是想要折辱一下厉景琛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想法,不得而知。但文管家此举就明目张胆得多了,他们兄妹三人还没有进府,就有下人因为他们而受到惩罚,不说厉景琛等人的名声如何,单单此举就得罪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侯府之中下人盘根错节,惩罚了一个,就让一家子记恨上了,要是真让文管家将此事做成了,那厉景琛以后想要在侯府中立足,难了。
文管家低下头,急切的说道:“三少爷真是折煞我了,侯府哪有这样的规矩,都是那门丁不懂事,大概是记错了主子的吩咐,才怠慢了少爷小姐,既然有三少爷替他说情,那就免了板子吧,但也要让他记下教训,就罚一个月月钱吧,小圆还不快谢谢三少爷。”
在府内的时候张小圆就被文管家教训了一顿,现在脸色苍白,在雨里面哆嗦着身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听到文管家的话,张小圆立刻上前,将将要跪下的时候,厉景琛出言阻止,“张小圆是吧,刚才我听到文叔这样喊你的。”
“是,是,三少爷小的叫张小圆。”张小圆急忙接上厉景琛的话,就怕稍有不慎就做错了事。
“嗯,还下着雨呢,快到里面躲躲去吧,你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我不会怪你什么,文管家也不会怪罪你,你看我们都不会怪你,你要是在这边一跪,且不是显得我小气,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该怎么说,是说厉家的三少爷是个不饶人的,还是说厉家苛待了下人,文管家你说是也不是。”这桂花巷虽然被阳陵侯府占了,但是桂花巷东头的槐花弄堂可还住着别的人家,来来往往的都要穿过桂花巷,现在他们这一出少不得已经被人瞧了去。
张小圆曲着腿,站直了也不是,跪也不是,正待他不知道怎么办时文书拽了一下他,“小圆去吧,三少爷是个宽厚之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是是。”张小圆点头如捣蒜的应了几声,朝着马车行了礼后忙不迭的跑了。
昏沉中文二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是我疏忽了,还请三少爷原谅,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了,三少爷还是快进府吧。”
“那就走吧。”
那边,几个青灰色衣裳的下仆已经卸了门槛,敞开了东角门,好方便马车进去。文书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便坐到马车上,挥了一下马鞭,嘴中发出驾的一声,马儿走动了起来,马车发出沉闷的声音,向府内前进。走了约有一射之地,待要转弯之时马车停了下来,厉景琛闭着眼睛听到外面文叔说道:“三少爷,到了二门处了。”
“嗯。”厉景琛轻轻的应了一声。
待车子停稳之后,刘氏打开车门,掀开车帘,外面的水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她先下了马车拿过雨具等在车旁,随后李氏也下了马车。厉景琛拍了拍沉默的弟弟妹妹,让他们先出去,待到了车门处还没有沾上风雨就被候在外面的刘氏和李氏抱了起来,用蓑衣挡着,不让他们着了风。
厉景琛看了一眼外面,隔着雨帘,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厉景琛下了马车,就有人撑了一把伞过来,连文叔都没有插上手,厉景琛转头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被罚了钱的门丁,张小圆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不是很好,鼻子塌了,脸颊上点着很多褐色的斑点。
注意到厉景琛的目光,张小圆立刻讨好的笑了笑,“文管家说三少爷这儿人手少了,让我过来顶一会儿。”
“嗯。”厉景琛点点头,收回视线,转过头时刚好扑捉到文二探寻的目光,文二神情自然的收回视线,并没有因为被抓到而尴尬。
厉景琛对此不予理会,这时三四个青色衣衫十□□岁的少年抬着一顶半旧的骄子走了过来,在厉景琛面前压下轿子,厉景琛坐了上去之后,刘氏和李氏便将厉景深和厉魏紫送了上来,两个小的只是离开厉景琛一会会儿的功夫,就难受得紧,刚到厉景琛的身边就立刻的抱住了厉景琛的胳臂,换了个陌生的环境,让他们一下子并不适应,心中紧张害怕实属应当,但二人并没有在外面表现出畏缩的表情,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轿子走动了起来,很稳并没有颠簸,轿子内轿帘被细致的压实了,并不会漏进来一丝一毫的寒风,厉景琛仔细的端详着,轿子内很宽敞,虽然半旧却保养得很好,旧反而显出了一份勋贵世家的雍容来。轿子内隐隐的有着橘子味道的暖香,暖暖的香味不浓厚,却萦绕在鼻尖,驱赶着阴雨天的沉闷,让人心情好了很多。
轿内,厉景琛轻拍着弟弟妹妹的背脊闭目养神。轿外,文二和文叔撑着伞并肩走在一起,紧紧的跟在轿子的后面,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不是长时间不见关系生疏了,而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不能让两人叙一叙重逢之情。
文二更是思量着,和传言的不一样,三少爷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没有脑子的人,反而还很聪明机敏,简简单单就化解了自己的刁难,嘴角略弯,嘲讽的想着,也就大夫人马氏能够想出这样的点子,也不想想,在角门外落了三少爷的面子、给三少爷树敌对厉家有什么好处,被有心人看到,不是照样要说,厉家连失去怙恃的子弟都要为难,有什么大家之风可言。
厉家现如今这样,更应该低调做事、韬光养晦,而不是愚蠢的去为难几个孩子,虽然这几个孩子看起来并不是软弱可欺的。
厉景琛的父亲厉温瑜是老阳陵侯的嫡长子,却不是长子,他上头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哥哥厉仁远,厉仁远还是在老夫人吴氏嫁入阳陵侯府前就有的,这一段往事是老夫人心中永远的结,更何况厉仁远的姨娘还是老侯爷的表妹,是老侯爷的知心人,当时的吴氏没少为此受到薄待。
庶子就是庶子,就算是有父亲的百般疼爱也没有袭爵的可能性,更何况厉温瑜样样都十分出色,死死的压着厉仁远一头,就连分院另居时分到的院子都没有厉温瑜的好。
厉温瑜的芜衡苑是整个阳陵侯府风景最好的,也是众多院子中最大的,厉温瑜夫妻成亲便是在这里,此后不久厉温瑜就接到调令,上令其驻扎到西北燕山关,这以后就是长达十数年的镇守。袭爵后也没有回来,故他们一家也没有搬院子,仍然居住在芜衡苑,而历代阳陵侯居住的正院松涛居现在仍由老夫人吴氏住着。
轿子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芜衡苑的门口,打开院门,吱嘎的声音并不像是时常有人打开的样子。
轿子在屋檐下落下,厉景琛就听到一声压抑着的惊呼声,惊呼声出现的突然消失也很迅速,如果不是厉景琛正好听到,肯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奶娘刘氏掀开轿帘,眼前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琉璃小灯是唯一院子内唯一的光亮,厉景琛的眼神暗了暗,这一夜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有些人并不愿意他们舒服的度过回府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