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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泽不想这袁理竟提出这样一个法子来,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近日倒是频频碰到特例,念着此人不是大忠之人便是大奸之辈,他瞳孔收缩一下,这下眯着眼道:“怎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令自己妻儿以身试毒你便舍得?”
袁理却道:“贱内即便入府也未必能派上用场,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相信王府出了谋害王妃之事后王妃的所有吃食和用物定然会经过更加严密的排查,贱内多半是就没用武之地的。这样的话,贱内在王府中吃好穿好,还算她的福气呢。再者,即便贱内真替王妃挡去一灾,那也是她的福气。属下和贱内皆是平民出身,贱内腹中胎儿也是命贱,又真敌得过小郡王金枝玉叶?虽则属下痛失孩子,也会伤心愧疚,但能为小主子挡灾避祸,为王爷和王妃分忧解难,相信王爷定会对属下另做补偿的。”
完颜宗泽听袁理话中意思倒是要用妻儿来换取一个前程,不觉唇角微抿。倘使他答应了,袁理将妻子送进王府真出了事,袁理付出如此之大,他自然是感激之下要厚待补偿于他的,然而当真有人会狠心到用未出世的骨血来博取前程吗?若真能如此,此人的忠心又能信个几分?
同样是孩子,用别人的骨肉来为自己孩子做试毒器,这样的事他只觉荒唐,想必锦瑟也是不肯如此行事的,他们的孩子还未出世便要背负上一条生命,只怕他也承受不住。他都狠不下心来如此去祸害别人的子嗣,但却有人乐意将妻儿置于如此境地,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实在令人好奇,他也难以相信此事的背后便只是纯粹的忠心。倘使忠心便是要一个人抛弃妻儿,扭曲人性,那么这样的忠心便太可怕了。
完颜宗泽剑眉又挑,盯着袁理半响不语,突道:“这是你的嫡长子吧?你夫人当真愿意?”
袁理听完颜宗泽的意思是认同他的办法了,便道:“贱内深明大义,已经同意。此胎虽是头胎,然属下和贱内都还年轻,即便此次有差池,以后想要孩子也多的是机会。”
完颜宗泽点头,却道:“你这份忠心本王甚是欣慰,只是倘若本王真用你的妻儿来试毒,只怕听在下属们耳中不大好听,会令众人寒心。更何况这样的事王妃也不会同意的,所以本王还是另想它法吧。”
袁理听完颜宗泽的意思分明是很想如此,可又顾念提到的两点不能如是,便又道:“王爷所虑属下也已想到,王爷只消对人说王妃因有孕闷在府中无趣,贱内是进府陪伴王妃的便好,对王妃亦可如是隐瞒,这样王妃也就不会有负担了。”
见袁理竟还一径坚持,完颜宗泽更觉其中有问题,面上却做感动状,道:“难得你这份忠心,只是本王还是觉得这样不大好,于心难忍啊,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当真忍心令你妻子以身试毒?”
袁理听罢一扫袍跪下道:“有王爷才有属下,属下的命都是王爷的,为王爷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属下能为王爷效劳解忧是属下之福。”
完颜宗泽这才朗声一笑,站起身来,绕过书案亲自将袁理给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头道:“好,本王不会忘记你今日的付出,你回去再和夫人商议一下,倘使她当真愿意,明日便可将她送进府来,本王会令管家为她安排最好的住所。倘使她不愿意,本王亦不会怪责,你也千万莫强迫于她。”
袁理再次表示了其夫人是乐意的,这才退出书房,完颜宗泽见他身影消失面色沉了下来。
他回到琴瑟院便将此事告诉了锦瑟,锦瑟听罢愕了半响,才冷声道:“这人莫不是疯了吧,让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给人试毒?亏得他能想出来。你也是,怎就答应了,明儿他真将媳妇送进府来你叫我如何安置?”
她说话时完颜宗泽正解下外袍来,闻言他将脱下的袍子往一旁软榻上随手一扔往净房去,却道:“该怎么安置便怎么安置,他们做父母的都不在意孩子死活了,你还管他作甚?”
锦瑟闻言再度愣住,转瞬却明白了完颜宗泽的意思。他分明是怀疑这个袁理有问题,这才假意上当地允了他的建议,倘使这袁理真没按好心,舍弃自己的孩子来博取他们的信任,那这样的人原便是死不足惜的,即便袁理真是令其妻来以身试毒,那也是欲借此功博个好前程的,他们自己都不打算对自己的骨血负责,她又有什么义务去阻拦他们,担起这个义务来?
更何况倘若是前者,那这袁理送他妻子进府就是为了谋害她的,她没理由对这样的人姑息纵容,手下留情。更有完颜宗泽已经三番四次地给袁理机会,令他好生考虑此事,可他却不改初衷,完颜宗泽最后还是给他留了退路,令他回去和妻子商议,倘使反悔他也不会问责,若明日袁理依旧将他妻子送来,那真出了什么事也怨不得他人。
锦瑟想着便晒然一笑,恰完颜宗泽出来,见她神情便知她已想的明白,他上前将她揽入怀中,道:“倘使他真是受人指使不安好心,我应下来也能将计就计。”
锦瑟明白完颜宗泽的意思,若这袁理真有问题,那指使他的人见她和完颜宗泽已然中计,便会消停一阵,省的他再想其它招数,更加防不慎防。倘使那袁理不过是想立功赢功名而已,那明日他送了他妻子来,她自然能瞧出真假来,到时候再做安排也不迟。
第二天一早锦瑟刚起身没多久,那袁理果便就将妻子沈氏给送了来,彼时锦瑟躺在床上正在就着白茹的手用着一碗粥,闻讯便道:“这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着实累人,去请梁太医来给我请个脉看看我何时才能下床走动吧。”
小丫鬟应命而去,锦瑟才令禀报的丫鬟将沈氏引进来,丫鬟出去片刻却带进来一个穿戴简朴,容貌清丽的妇人来。沈氏长的小巧玲珑,五官精致,杏眼桃腮,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瞧着极是无害,倒不像是精明狠辣之人。她上前见了礼,锦瑟便忙笑着冲白芷道:“姐姐快帮我扶起袁夫人来,她身子重,快莫见外了。”
白芷起身扶了沈氏起来,沈氏却腼腆一笑,道:“奴家闺名慧如,王妃倘若不嫌弃,便唤奴家名讳吧,实不敢担夫人一称。”
锦瑟见她说话倒是伶俐,便也笑着道:“如此本妃便也不和你见外了,我如今动了胎气只能卧床静养,一日真是闷的紧,如今慧如来了,多个人陪伴,咱们又能一处说说孩子,真是再好不过了。快搬个锦凳来,扶着慧如坐下。”
锦瑟说着又吩咐丫鬟,却在此时,小丫鬟禀道梁太医到了,锦瑟忙道:“快请。”
梁太医躬身进来给锦瑟请了脉,便笑着道:“王妃平日身体康健,如今又正是女子孕育子嗣最得益的年纪,虽是惊了胎,但恢复的也快,料想再不用两日便可下床走动了,只是这两日王妃还是不能大意,要按时服用保胎药,好生卧床静养。”
锦瑟听罢谢过梁太医,便笑着指着沈氏道:“劳梁太医也给这位妹妹请个脉吧,她也怀有身孕,太医给瞧瞧可要注意些什么,是否也要吃些安胎汤药之类的。”
沈氏闻言忙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摆手道:“奴家卑贱之身怎敢劳动太医,奴家身子一向极好,在家时也已由郎中请过脉了,不必劳烦太医了,谢王妃……”
她话未说完锦瑟却道:“诊一诊也无大碍,太医还等着呢,慧如便莫推辞了。”
沈氏这才应命坐下,梁太医把过脉便道:“这位夫人有孕两月余,脉象是极稳的,倒不必服用安胎药,只需注意休息,莫太过劳累便好。”
锦瑟听罢点头,待梁太医退下,她才屏退了屋中下人,只余白芷和白蕊两人在屋,叫了沈氏到近前来,拉着她的手道:“听王爷说,袁侍卫是和他一起下过战场厮杀力敌过的,也算是交命的兄弟,袁侍卫能叫慧如你进府来陪伴于我,足可见他对王府的忠心。只是,慧如现在到底是有孕在身,想必和本妃一样是想日日陪伴在夫君身边的,这样让你进了府,你可当真心甘情愿?”
沈氏闻言红着脸道:“奴家有机会陪伴在王妃身边是奴家的福分,再说,奴家想见夫君了,王爷和王妃定也会允我们常常见面的,没什么可恋家的。”她言罢便羞涩一笑,似不好意思承认的模样。
锦瑟见她如此镇定自若,便又道:“咱们同是要做母亲的人,本妃前两日遭受毒害,险些失去孩子,当时腹疼之刻只觉肝肠寸断,如果本妃舍弃性命,可以保全腹中骨肉,那也是愿意的。想来你也是如此,你告诉本妃,你进府来是否是袁侍卫他逼迫你的?倘使你不愿意,本妃可为你做主,现在便送你出府,而且万不会叫袁侍卫发怒于你,本妃更不会怪责你,还会领你进府的这份情,以后你也可常常进府来玩。”
沈氏听罢却当下摇头,道:“并非夫君他强迫奴家,是奴家听说王妃遇害自己愿意来的,奴家虽不识几个字,但却也知道忠义二字如何写,王妃是奴家的主子,主子遇难做下人的便该无惧一切为主子分忧解难,奴家愿意亲身为王妃试毒。”
锦瑟见她竟半点犹豫都没便如是说,当下笑意便愈加和善起来,却又道:“你可想好了,本妃前两日遇害那说明有人不愿本妃给王爷诞下子嗣来,这回他的谋算落败,下回他只会用更厉害的手段来对付本妃,可能不只是要夺本妃腹中胎儿,连本妃的性命也要一起算进去。你知道这世上很多剧毒都是无色无味用银针也探不出的,倘使你为本妃试毒用下此类毒药,可能会没命,也可能会丢掉孩子,更可能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你当真愿意为本妃做到此境地吗?”
沈氏许是听锦瑟说的恐怖,这才稍稍变了面色,垂下眸子掩盖了情绪,可她很快便又抬头道:“奴家不怕,只要能为主子尽一份心,奴家什么都不怕。”
锦瑟便感动地握紧了她的手,笑着道:“好,好,有你在,本妃便可安枕无忧,再也不用怕毒物入口了。你今日刚刚进府,只怕也累了,本妃早令人准备好了上等的客房便在琴瑟院的边儿上,你先过去安置歇息,待用膳时候自会有人唤你的。”
沈氏闻言起身应了,又恭敬地福了福身,才被白茹引着退了出去,锦瑟见她身影消失兀自瞧着屏风处蹙眉良久才抿唇道:“她竟没半点犹豫害怕……”
白芷面上笑容也收敛了起来,道:“做母亲的哪能不怕失掉孩子?王妃将后果说的那样严重她都丝毫不变色,不是她早知晓不会出现王妃说的那些情景,便是她为表忠心在刻意伪装。”
锦瑟亦觉这沈氏表现的太过忠心了,她叹了一声,方依在大引枕上,道:“真是一日清静日子也不给人,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多狠心的父母啊。”
见她闭上了眸子,神情恹恹的,白芷起身拉过锦被压在她身上,才道:“王妃莫多想了,再睡一会吧,左右有我们盯着她呢,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锦瑟闻言只轻动了下眼皮,许是安胎药中放了下宁神之物,她片刻便又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