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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灵堂上已是另一番情景,只因这会子功夫已惊动了左太后,且她亲自驾临东宫了,皇帝忙领着众人迎了太后进来,恭敬地道:“母后怎么来了?母后快坐。”
宫人抬来梨花木雕刻铺松香色绒垫的太师椅来,太后却摆手,并不落座,道:“太子妃是个好孙媳,她去的冤枉,哀家怎能不来送送,更何况,听说太子妃当堂显灵,哀家便更不能不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皇上便道:“母后仁慈。”他自然知晓太后是为左丽晶而来,是来救场的,他不方便说的话做的事,太后却能做到,他本就惦记左丽晶,此刻太后提了个头,他便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当即便满脸怒容,道:“皇后和大臣们相信是太子妃显灵倒也罢了,皇帝你贵为真龙天子,怎也全然相信?!你是天之子,上苍真要对你有什么指点也预示也该托梦于你,又怎会借助于太子妃。太子妃显灵固然是有可能的,可太子妃是遭奸人所害,谁又此次太子妃显灵是不是那奸人安排要利用此事掀起风浪来。”
太后言罢,见皇帝垂头不言便又道:“皇帝,毕竟显灵一事太过少见,百年都不闻一件啊……”
太后倒是认准了此事是有人刻意安排陷害东平侯夫人的,她倒是比皇帝和东平侯夫人要看的清,面对太子妃显灵一事也要镇定的多。锦瑟不由抬眸去瞧她,却见太后显得极为年轻,头发还是黑的,唯两鬓微霜,面旁微丰,却更显富贵,相貌和左丽晶又三分肖,果真和那翼王一瞧便是一对祖孙。
她的眉眼间有着常年吃斋念佛而积攒的慈爱和祥和之色,猛一眼望去就像个临家的富贵老奶奶一样无害慈祥,然而她话中意思却饱含锋芒,分明是要皇帝严查太子妃显灵一事。
皇帝因为心虚又顾念面子不好当众搅太子妃的葬礼,然而此刻听闻太后的话,他却醒了过来,也觉显灵之事太过灵异,当即便道:“母后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皇后也不知太子妃显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是突闻消息这才赶了过来的,不管如何,若叫人搅了儿媳的灵堂她这个做母后的做姑母的都心有不安,闻言她正欲出生阻止,太后却拉了皇后的手,道:“哀家也和皇后一般疼爱太子妃,只是她蒙冤而去,若是再叫她去后还不得安宁被奸人利用,那么我们也太是对她不住了。所谓怪力乱神,在这里瞧见始末的众卿家自然相信是太子妃显灵,可外头的百姓们却不知道啊,此事传来传去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儿呢,查个清楚,倘使真没人动什么手脚,这一来是可以给太子妃一个交代,再来也可以安天下百姓之心,若真是太子妃显灵,那再多做几场法事超度于她便是,哀家也会亲自为她抄经念佛祈她原谅。”
若查无实据,太后要亲自为太子妃超度,这是在堵世人的嘴,有了她这话世人便不会再觉太后是在苛待太子妃,她也是在堵皇后的嘴,皇后一时难言,却闻锦瑟道:“母后,二皇嫂本便是遭人谋害而去的,此事却不该再叫她蒙受冤屈,任人摆布,儿臣以为查查也好。”
皇后原便是担忧锦瑟在其中做了什么,此刻听她如是说,这才放心,福了福身道:“一切都听母后的。”
却于此时,胡明德匆匆进来,见太后到了他心中一喜,忙见礼禀道:“禀告太后,禀告皇上,东平侯夫人受刑一半晕厥了过去,瞧样子侯夫人她初产,身体虚弱,只怕经受不住剩下的廷杖了。”
左太后闻言一惊,在她心目中左丽晶这个嫡亲的侄女才应该是她的嫡亲儿媳妇,而不是叫金家的女儿霸占着皇后正宫,她心中恨透了皇后,面上却依旧慈善,道:“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晶娘到底是哀家的侄女,她又孝顺于哀家,这些年哀家在深宫之中多得她陪伴尽孝,皇后看是不是给哀家一个脸面这刑先放一放?”
太后的话听在别人耳中便好似皇后这些年都没到她面前尽过孝一般,且她态度放的如此之低,金皇后又岂能忤逆,闻言只得道:“母后说的是。”
皇帝听罢刚松一口大气,岂料此刻闵嬷嬷却进了灵堂,禀道:“奴婢回太后,皇上皇后的话,廷杖五十已全部刑完,东平侯夫人已抬下去由太医诊治,奴婢回来复命。”
胡明德闻言便知自己一时情急上了闵嬷嬷的当了,不知东平侯夫人已经被打成了什么样,他一时面色煞白。刚才胡明德进来明明说行刑一半东平侯夫人昏了过去,此刻闵尚宫却报已行刑完毕,这分明就是闵尚宫借着胡明德离开动了大刑,皇子和太后自然也想的明白,皇帝当即便没忍住怒声道:“东平侯夫人已晕厥了过去,是谁允你继续行刑的!”
闵尚宫这才满脸惊惶失措起来,忙磕头诚惶诚恐地道:“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奴婢全是按皇上的吩咐做的啊,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听的眸充血色,还欲发作,太后却已收拾了神态,道:“她也是奉旨行事,这样的小事不足皇帝费心,还是先查察太子妃显灵一事吧。”
皇帝这才令刑部两位大人亲自带人查验棺椁和太子妃的遗体,自己便和太后一起坐在堂上等着。太后压根不相信太子妃真能显灵,认定了是皇后等人布置的陷阱,左丽晶受刑如今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太后只寄望于刑部官员们察出究竟来,顺藤摸瓜挖出真相,好狠狠地惩治皇后等人。
而刑部众官员和仵作围着太子妃的棺木敲敲打打,又将太子妃请了出来,好一阵细查,刑部尚书却复命道:“回皇上,太后的话,臣等已细查了棺木和太子妃的遗体,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皇帝本见皇后听闻太子妃显灵一事神态全然瞧不出一丝不妥来,太子等人更是毫无破绽,又念着太子对太子妃感情极深,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爱妻的棺木和身体上动什么手脚的,故而他才会认定是太子妃显灵,可到底是不是真有显灵这样的灵异之事,他还是有两分存疑的,此刻听了刑部尚书的话,他算是彻底相信了,一时手脚冰凉。
太后全然没有想到结果是这样的,登时愣住,接着才道:“没有不妥便好,没有不妥便好,这样哀家也便放心了。看来当真是太子妃显灵了,皇帝要再请些得道高僧来,这法事和大葬要再隆重一些才好啊!哀家这便回宫为太子妃潜心抄经念佛超度于她。”
这里查不出事来,太后心里也泛起嘀咕来,置身灵堂自然也觉凉飕飕的,事情已毕,已没她发挥的余地,她这会子更是急于了解左丽晶的情况,自然不会再多留,她言罢皇帝也起了身,道:“儿臣送母后回宫。”
太后和皇帝前后离去,锦瑟安置了完颜廷文,亲送皇后出来,行至无人处,皇后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方才见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细细查验了棺木并未发现不妥便也曾想太子妃是真的显灵了,可后来细细一思方才太后欲查棺木时锦瑟的话,便又觉她若非知晓查不出什么来,万不会那么说话。
锦瑟闻言手在袖中轻轻一动,掌心竟突然多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老鼠来,那老鼠显然是经过驯化的,竟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只咕噜噜地转着眼睛扭着头,却不动不叫。锦瑟左袖又一抖,袖囊中便又多出了一个拧成一团竹编细篾。
见皇后不解,锦瑟却道:“我平日爱看些杂书,曾在书中看到,人死后胸中实还留有一口气,若遇雷电天,有猫狗鼠类之物蹿过尸身,它们的皮毛便能激起尸身的阴极,使得尸身面容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也就是民间所说的诈尸。民间所说诈尸之事,死人能在夜里突然坐起来,甚至能在控尸人的召唤下走动,其实诈尸现象是会有的,但人死了又岂能活动?不过尸身在一定因素下发生尸变,面部抽搐却是可以人为做到的。”
她言罢见皇后神情微恍,便又道:“儿臣猜想今日东平侯夫人许是会来吊唁太子妃,故而这两日曾令夫君寻来几具新丧的尸身供儿臣试验,发现了一种混合药草,只要涂抹在尸身口鼻处,再有小动物皮毛磨蹭过尸身,尸身便会被激起阴极,有所反映,可却也只此一下罢了。确实是机括作用才令太子妃猛然坐起来的,可那机括却没装在棺木中,而是放在太子妃的身上,儿臣今日亲为太子妃整理遗容时,便将一个主编的简单小机阔藏在了太子妃的背臀之下的衣服中,机括用一根细绳由伺候高香的碧竹控制,细线如发丝,加之璧竹站香案边儿,远离众人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东平侯夫人起身时,碧竹拉动了细绳,机括便将二皇嫂的身体弹了起来,小白鼠经过驯化太子妃的身体移动它便在此刻也飞快蹿过,二皇嫂面部便抽搐了一下,可历来怪力乱神,这情景瞧在东平侯和众人眼中却是二皇嫂在笑。后来,东平侯夫人推开二皇嫂,是儿臣头一个扑向了棺木,也便顺势取走了藏在二皇嫂衣服下的这个作用之后便缩成一团的竹编机括,又趁机抹除了涂在二皇嫂口鼻上的东西,小白鼠也跳进了儿臣的袖囊中。”
皇后闻言彻底明白了过来,微微喟叹道:“就这么简单?”
锦瑟这才又道:“东平侯夫人祭拜时,碧竹在她身上洒了一些会令人神经恍惚的香料,味道不浓,且药效也一般,散味也快,东平侯夫人原本心中就有鬼,又受香料影响,便难免产生幻觉,只怕会看到一些更惊人的景象,所以她才会大惊失色,吓成那般。刑部官员查察时,不管是东平侯夫人身上的香料早已挥散,他们自然是什么都查验不到的。”
锦瑟言罢,这才俯身,道:“儿臣擅作主张,唐突了二皇嫂的遗体,还搅了她的安宁,令母后和太子还有文儿又伤心一场,后母……”
皇后却拉起了她,道:“你的好意母后明白,太子自太子妃去了便生了死意,这些日放纵自己不吃不喝,只怕他这样是打定了主意,亲送太子妃入葬后,便也要跟着去了。倒是你这样一闹,太子他想着太子妃是责他,怨他不顾自己和文儿,又以为太子妃灵魂一直都在,未曾离开他的身边,反而能叫他激起生存之意来。何况,太子妃在天之灵,看见你整治了左丽晶为她出了气,也是高兴的,你无需自责。”
太子对太子妃感情至深,今日之事太子自然会相信太子妃是真的显灵了,因为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愿意相信自己肯相信的事情,这样确如皇后所说,可以激起他的生存之心来,锦瑟也正是因此才安排的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