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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夜辰在简如风要跨出门的一刹那,身行一动,便晃到了他的身前,一张脸已呈出诡异的艳红,抬眸,张口,炙热的气息直喷了过去,语声里有种压抑的杀意,“既然你年幼时已得到白族遗下的古籍,为什么到现在才动手?”
如此近的距离,姚夜辰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介于青年男子和少年之间的简如风,不过半年未见,变得让他惊叹不已——
满面病容,颜色憔悴,甚至眸光亦失去当年的灼灼,却偏偏焕发出摄人心魂的光彩,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却多了一种病态后,反而美得更加动人心魄的美,让他不由然地想起悬崖断壁上一枝抖去一身积雪的寒梅,遇雪更艳,经霜更香!
要什么样的遭遇,才能把彼时步步筹谋,遇事不乱,坚不可摧的少年磨成这样?
简如风心底不由然勾起一抹不舍……
简如风怀中的狸子霎时感受到威胁,本能地伸出爪子冲着姚夜辰的挠去,被姚夜辰冷眼一抄,马上缩了起来,卷了一下小尾巴,从简如风的怀里跳了下来,“嗖”地一声,躲到了床榻底下。
简如风似有些呆住,半晌,眼中露出深刻的凄楚神情,缓缓吐出两个字,“奴性!”
又仿似被这两个字蜇到痛处般,羽睫连连扑闪,看向姚夜辰的眸光里带了浓浓的嘲讽,呵呵笑开,“是因为我身上带了姚族的血液,这血液里含有了谦卑的奴性。既使父亲惨死,既使母亲生不如死,既使活得毫无希望,可我从不曾想过去毁掉姚族。既使我身上只含了一半姚族的血液,既使我与川西的邪灵缔结了盟约,可在我的血液里已然根植了对姚族遵从心理。这一点,想信族长大人去边缘地带时,已经彻底了解了我们这类人心底的渺小,想必也知道我们这类人的心从不曾有过真正的反叛,我们苟且偷生,如活在世间最贫疾的土地的百姓,食不裹腹时,还是会摆出最丰盛的祭祀之品呈给献给他们心中的神灵……”
简如风眼神一下子穿透姚夜辰飘出老远,沉沉陷入某种痛入心扉的思绪中,良久,用一种隔了千山万水的声音缓缓道,“那是奴性是抹不去,洗不净,甩不开的,注定要被奴役的命运……”
他们是被姚族遗弃的孩子,既便被扔在最肮脏的角落,可面对高高在上的姚夜辰,他们还是以最虔诚的心去膜拜心中的神砥——
每逢血祭之时,他们也会隔山隔水远远朝天祭拜,乞祷姚族千秋万代。
“若说我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唯一区别的是,我不会坐等着你们大赦天下,宽恕并接纳了我。我想用自已的力量带着母亲远远离开,从此再不踏入丹东帝国半步。可你们连这个也不给我……”
语至尾声,声音暗哑,经年的逃亡生活到最终是一场恶梦,母亲死了,既将临盆的妻子不能相近——
姚夜辰一颗心霎时直往下跌,透骨冰凉,“我感受不到你心底真正的想法,可是我不相信你,不信你,会履行这个诺言!”
“那你只好赌了!”简如风敛去脸上的悲伤,双眸变得虚无飘渺,施施然地侧身从姚夜辰的身边走过,步出屋外,按下地窖关闭的机关。
石门闭合的一刹那,简如风嘴角狠狠一抿,双眸霎时血丝弥漫,周身笼起一层凌厉的杀气。
不错,无论姚夜辰喝不喝他手中的一标毒酒,他都不会放过姚族的人。
奴性?是的,奴性,他为了摆脱他身上挣不开的奴性,已然流尽一身的血,用狸子的血代替。
如今,他不仅把他死后的灵魂卖给了川西的邪灵,还在活的时候,给自已换了一身禽兽的血液!
至于他是如何做到,他不想多说一句,这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或许将来还可以用一用。
姚族人并不知道,在川西沼泽腹地中,有一条暗流,直汇入流向圣地外域的一条小溪,小溪的两边开满桃花,每年的三月初三,姚族的年轻的少女喜欢结伴来这里看桃花。
他暗中将蛊虫投掷在川西的沼泽中,阴湿之地让这些蛊虫以惊人的速度繁衍,不消两个月,水中便布满肉眼无法看清的蛊虫的虫卵,它们顺着溪流汇集到了圣地外域的小溪中。
那些女子玩累时,渴时,会直接饮用溪水,蛊虫的卵就进入女子的体内,慢慢地孵化,成虫。
但这些蛊虫并不伤害女子,它们安静地蜇伏在女子的体内,当女子与男子亲近时,会通过女子的体液将蛊毒传到了男子的身上。
姚族人的血液注定了他们一生只会追求一个爱人,所以,将会有几千对的相爱的人将不能相守。
借此,简如风要让他们这些自诩高高在上的姚族人也偿偿当年他父母被逼着不能相爱的痛苦。
而蛊毒对姚族男子身体的伤害,致他们无法让女子受孕,这一报,亦是对当年他们如此残酷地在他的脸上烙下断子绝孙的烙印的报负。
迫他喝下春毒,只需半刻,他必然毒发,而地窖里里还关了十几个异族的女子,在地窖的机关开启时,那间关着异族女子的石室将与姚夜辰的喜房相通。
他想借此更彻底地污辱他!
他祈祷着上天再狠一些,让这些异族女子怀上姚夜辰的子嗣!
而这三天,他自然不会去拯救这些姚族的人,他要趁着姚夜辰被囚禁的时机,去看望他的妻子,并想方设法,让他的妻子平安诞下他的子嗣。
简如风比预计回来时,缓了四天,当他打开地窖的门时,血腥中带着死亡的浑浊之气扑面而来,他不觉地搂紧怀中的婴儿,俯首,吻了一下孩子小小的脸颊,柔声安慰,“孩子,不要怕,有爹在!”
这七天,他成功地找到了妻子,带着他的妻子避开雷骑的视线。
他解了妻子身上的压制胎儿出生的药性,并亲自为妻子接生。
两天前,他的妻子成功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可没想到,一出生,小脸成酱紫,奄奄一息没有发出啼哭之声。
他想尽了办法,可孩子就是没有动静,不吃不喝,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
面对妻子顾菲烟近乎崩溃的啼哭,他承下诺言,一定要想方设法救这个孩子。
他很快将妻子安顿好,并日夜兼程回到川西,一路上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孩子,祈祷着那幼弱的生命能撑着些,只消熬过两天,到了云诏县,只要拿少许姚夜辰的血液,这个孩子就有可能被救活。
简如风打开地窖的机关后,所有的石门回归到隐处,他如行尸走肉般推开房门,腐败的气息一下就灌进他肺腹之中。
喜房变成了停尸房。
那些他为姚夜辰所备的异族女子已全部死亡,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因为是春天,地窖的湿气大,尸体已出现严重的尸斑和气味。
而那人,正执笔聚精会神地满是血迹的壁上挥写着书法,四周的墙体已找不到一处空闲之地,全部被各种的篆体塞满。
满目皆是鲜血淋漓,因为姚夜辰所用的丹汁,正是这些女子身上流出的血。
姚夜辰转首时,脸色呈暗红,眉目萦着浓重的欲色……
想不到姚夜辰宁愿杀了这些女子,也不愿意利用她们解了他身上的魅毒。
更想不到,他能熬过七天!
简如风心头狂跳,强作镇定走到姚夜辰的身前,跪下后,咬着牙双手将孩子呈上——
他该如何乞求?一路的耘酿,他本来打算说什么来着?心底深处,对于摆着前方的路,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感到忧虑和恐惧——
可这个孩子必需活着,至少,让九泉之下的母亲能够瞑目,至少,让独自苦苦支撑过来妻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简如风高举着双手,挣扎了许久,忽然笑一笑,哑声,“帮我救活这个孩子,从此后,我愿为奴。”
姚夜辰俯视着,弥漫着血丝的双眸眯起,“你与川西的邪灵结盟,你所诞下的孩子身上带了浓重的邪灵之气,既使有我的血液也未必能压制得住!”
是明没有听到拒绝的声音,不知为何,简如风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强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开口,“求族长将孩子放在姚族的结届中,百年后,我和川西邪灵缔结盟约期满,孩子的运辰便不再受邪灵左右!”当初他与邪灵缔结盟约时,并不曾想到自已有一天会有子嗣。
当年姚冰凝盼子心切,他希望母亲能开心,便抱了侥幸的心理,希望以自已的医术,能够让孩子平安成长。
姚夜辰眼睛眯起,看着眼前的少年直着腰身跪在自已的身前,因为方才抱着孩子,衣襟处微微敞开,露出精美的锁骨。
因为他的躬身,脖子修长优美如记忆中,后腰勾勒成一段柔韧挺秀、优美绝伦的线条。
因为双臂高抬,宽袖下垂,露出白瓷般的半截手臂,手指纤纤如精雕玉刻,手背上,苍白的肌肤上泛着淡紫色的经络。
因为一路的奔波,他青丝凌乱,沾着汗液贴着耳侧垂下,少年淡淡幽幽的体香既使在浓浓的血腥味中,还是被姚夜辰捕捉到。
因为有所求,少年的神情带着专注,带着罕见的柔情,眼角眉梢恬静乖顺!
一切的一切,如此美妙,如此勾魂摄魄,如此……美到极致!
他呼吸乱了,不知不觉俯下了身,一点一点地靠近,唇瓣几乎贴住简如风的耳珠子,气息暧昧浓浓,“好,先帮我解了魅毒!”
“遵命!”简如风喜出望外,毫不察觉危险来临,他虔诚地磕首,“请族长大人再给我几天,我必为族长找到一个适龄的姚族女子为族长解毒!”
找一个适龄的姚族女子并不难,但要解开这女子身上的蛊毒,最少要三天时间。
“来不及了——”姚夜辰猛地扣住简如风的双肩,将他提起,一把将他拥住,不容挣脱……七日七夜的欲望折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那一刹那,姚夜辰分不清究竟是药性,还是经年由恨堆积而成,想要毁灭世间唯一美瓷的欲望——
他感到胸口猛地被一种狂潮似的巨浪掀了起来,决堤了,瞬间释放了无边的压抑。
一把将他手中的婴儿抛在被褥之上,将眼前的狠狠抱进怀中——
心一瞬间被填满,那是怎样的感觉?
似乎每一条神经,每一根的血脉,每一滴血液,都叫嚣着、欢腾着!
简如风的呼吸一下就梗在了咽中,身子笔直僵硬,皓眸圆睁,半张着嘴,一幅被吓坏的模样!
甚至忘了,手中的孩子已被人无情地抛开。
姚夜辰伸出手,拇指带着足足的力道刮过那半启的唇瓣,果然,如记忆中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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