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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斑驳,未时的阳光总这般毒辣,尤其是开了春以后,暖风煦煦的吹着,总是将人吹得有些困乏。
慕容绝璟就这般依旧坐在树下,恍然间觉得心有些沉,身后有些动静,几乎一瞬间凝住了眸子,颀长的身影就这般长久定在树荫下。
后头也不回的一直看着前方,仿佛能从前方看到遥远的地方,等着身后的来人说话。
“璟王。”身后的来人终于出了声。
入海此刻就这般穿着近似于宫中朝服的常服站在这里,看似眉目间仍有着干练与凌绝,可是眼中已经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嗯。”慕容绝璟坐在树下。
“皇上,他……”
欲言又止的入海。
他此时过来,全然是因为两个缘由,一个是慕容绝珛临死前的嘱托,另一个是司鹄从慕容绝璟口中传回去给他的话,若是以后有什么想说的,他直接来说。于是他此刻到了这璟王府中来。
此时入海只站在这不远处,一步踏在阳光中,一步踏在树影中。
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进入慕容绝璟此刻所在的水榭小台之内。
慕容绝璟此时坐在前方,一直垂放的手终于一收,就这样怔怔的轻收起来。
这一瞬,就像是心中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厚积薄发,颀长看起来绝然的身影也僵了僵,就这般站了起身,回过眸,一瞬看着此刻面前的入海。
入海看到慕容绝璟的眼,一刹也怔忪在原地。
此时只收了收手上的东西,紧紧拿在怀中:“半个时辰前,皇上……薨了。”
慕容绝璟颀长的身影终于一动不动停在原地,就连凝眸回过身的动作也就这般僵止在原地,深邃的暗眸中一瞬锋锐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刹那间的悲恸,眸色漆黑得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其中酿着什么,只能暗自品味。。
入海看着慕容绝璟这一瞬的眸光,故作冷静干练的模样也瞬间崩塌瓦解。
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哀伤:“皇上临死之前,嘱咐我做一件事情,将一份东西送来给璟王。”
“什么东西。”
入海此时捏了捏手中的密函信笺,还有另外一份东西在衣袍间。
此刻只垂眸,沉了几分伤痛,将手中的密函信笺缓缓抬起,就这般恭敬的姿势上呈于慕容绝璟。
“这是皇上仙逝前……用最后一份力气,所写下的绝笔书信。”
慕容绝璟暗眸收敛,几乎一瞬间僵了身子,此刻只呼吸沉缓了一瞬,仿佛世界都静了下来,目光停留,长久落在这信上,就这般看着这暗色的东西,眸光之沉,沉得令人无言。
就像是刹那间时间停逝,静止在这里。
生死离别,总归有命,明明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还是会沉忍不住,直到真正面对的这一刻,还是会痛,会冷沉,会沉默,会有片刻恍若无人的沉寂。
入海低着头,将信笺牢牢呵护起来,就像是他的命。
“还请璟王……”收下。
绝笔书信,那是慕容绝珛临死前最后的话,几乎所有想说的,都在里面了。
入海是看着慕容绝珛就这样提着笔……一笔一划轻轻颤抖写下的,外头莺飞草长,春景明媚,却温暖不了这帝王最后的心,直到最后一刻寝殿封闭,谁都不许接近,就连皇后都被拦在门外,他一个人在殿中承受痛苦,承受着一个人慢慢老去的痛苦。
身边陪着他的人,最后也只有两个人,看着这诏书如何下定,这书信,如何缓缓一笔笔写下来。
“皇上写这封信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
这信究竟有多重,入海知道,此时就这样呈着。
慕容绝璟此刻凝眸看着,亦是知道,心中蓦地一沉。
久久不动,入海此时只再呈上来。
缓缓步入这水榭中,看着头上阳光从叶隙间穿透下来,洒在眼前慕容绝璟年轻英俊眉宇之上。
刚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慕容绝璟看似平静,但此刻心中已经风起云涌,于是表现出来,就是脸上一点阴沉,勾动的嘴角沉沉一扯,沉默得片刻未动。
修长的手有些僵,终于微微抬了起来,触及信笺的时候轻轻一收,又是停在原处。
入海只看到慕容绝璟眸中暗色微微流动,然后主动将这信笺交到了慕容绝璟的手里。
稍有分量的信笺落到手上,慕容绝璟的手一收,终于将它拿在手心中,似乎还有些余热,是最后留在这世上的东西。
入海退了一步,就这样稍离了楼阁水榭,给慕容绝璟留了个读信的地方。
此时远远看着慕容绝璟,就像是看到了前些年的慕容绝珛,年轻的身影……他所忠心追随的人,已经离去。脑中的画面也是慕容绝珛安静离世的模样,写着写着,一支笔就这样猛地垂下,唯独剩下一扇开着的窗,独对着外头绽开的春景,花团锦簇中离世。
不知到底他是不是幸福,是否无悔来过这一世。
作为一个已逝的帝王,谁都不曾知道这帝王深沉的心。
送完信,周围沉寂,只有风簌簌吹拂柳叶的声音,慕容绝璟沉寂了半晌,此刻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子,侧过了眸,将手收抬了起来,拿着信就这般缓缓展开,信上泼墨洒出的字,一笔一划也就这般犹如一幅瑰丽的江山画卷,展开在眼前。
略带劲道的笔迹,哪怕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也仍不失风骨。
“绝璟,亲启。”
将这一页翻开过去,而后便是慕容绝珛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多少次奏折上的批红,备注,兢兢业业,这一生不知写了多少字,唯有这几个字最慎重,就像是小心翼翼一笔一划刻录上去的,唯有不同的是朱红圣笔换成了墨黑色寻常的笔墨。
白底黑字,就像是一封家书,称谓也不是皇弟或王弟。
慕容绝璟沉了眸,此时就这样噤声看了下去,“尝如今壬戌年,已经是为兄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二十九个年头,从未给你写过什么书信,此时略留笔一封,算是解了多年来未做过的念想。今……深知吾之将死,其时间并不久矣,天命,无可逆转,只唯有想说的话,想要留于纸上,若你能见得,倒也不罔来一世。”
“待哪一日说不出来了,可命人替我送去,你不用亲耳听,亦是不用痛。”
腰封落笔,就这样寥寥近百字。
慕容绝璟此时手一收,又是微微僵滞。
干脆再沉了眸,看了下去……
就像是慕容绝珛在这人世中最后留下的话,说是家书,此时看起来,还真是别有这番味道,少了国家政事,多了几番平寻常人家间的兄弟对话,恩怨情长。
“人生在世,寥寥不过几十年,为兄英年早逝,其实并非没有怨气,只是知道事已成定局,没有办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更加没有遗憾。活了这么多年,登过江山至高处,也到过民生最疾苦之处,体察民情,战场上出生入死……为帝没有遗憾,唯有作为兄长与夫君之时,遗憾重重。此时要离开了,也唯有这几件事放心不下,故此一说。”
长煦着瞬。“第一件事就是为兄心有愧意,一直以来以兄长自居,却是从未尽过兄长职责,九年前之事仍需你来护我,而后如今麟儿之事,却又固执己见,为了一己之私而要令你于父难为,于夫难为,为了留明君之名于后世,亦是不顾麟儿之小,将他送上高不胜寒之位,不顾他的安危,是为伯父之失。”
“此愿你能原谅为兄,故为兄悔悟,方能孑然一身无憾而走。”
“第二件事是江山大事,为兄真的离世之后,这江山必定有一番动荡,虽然我已将四方兵马安抚好,但景台国内外忧患颇多,非一日岂能清除,若待我薨逝之事消息传出,必定一番浩劫。为兄只希望你能担负起这整个江山的重任,保护天下苍生不受战火其扰,是为第二件放心不下的事。”
“景台国皇室向来子息单薄,我又膝下无子,慕容鹤与慕容端则皆不是继位之选。慕容鹤虽狡猾却魄力不足,不是江山为帝的料,而慕容端阴狠有余却体恤亲民不足,更不是能承担天下大任之人,为帝要爱民如子,是父王教诲我们的,如今只唯有你一个……”
“你要照顾好整个景台国的百姓,你不愿意瀚玺为帝,那只能你来了,为兄相信你定是一个名垂千古的好帝王,景台国在你的手中,必定百年昌盛。”
慕容绝璟拿着信笺的手就这般怔然一收,意料之中的事,却仍是墨眸中暗流涌动。
此时只动了动唇角,继续深沉的看了下去。
“至于你为帝后的事情……”信中的语气开始轻挑了起来。
“你为帝即位后,自然是要封皇后的,夏诗昭品行雅正,做事周全细心,亦有母仪天下的资质,你立她为后,与你一同治理天下江山,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帝后,只是你人太专情,后宫佳丽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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