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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越以为,天下诸侯蜂起云从孙坚,是因为凉国已露败势。
实际上包括刘备在内的所有诸侯,没有谁觉得凉国真的会失败。
他们只是觉得,若再不给凉国造成麻烦,所谓的争霸天下……他们就没机会了。
占尽优势的马越时刻想的都是一统天下,让凉国精锐的刀刃不再指向同胞。但就其他诸侯,没人能拥有这样的眼界,更多的人不希望天下重归一统,至少不能是马越一统。
徐州。
孙坚攻打海西城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日,这三日里江东兵马使尽了手段,却始终无法攻下这座城高不过三丈的小城。
甚至于他连围师必阙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因为海西城的北面就是凉国的势力范围了……那里驻扎着一部兵马,尽管孙坚还没见过他们的旗帜,但对这支军队的悍勇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仅次于中平年间在司州数次给他制造麻烦的长水军。
围城第一日,孙坚便布下兵马围攻海西北门之外的三门,命宗室子侄中杰出将军孙贲设伏兵于海西北面的林间,欲一战而定海西城归属。
当日孙坚便三门齐攻,以重兵造出声势,若寻常守将单是如此便受不了,哪里还能守城?
可镇守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是有名将之姿的徐晃,追随马越纵横北方,攻伐各地都有他的身影……孙文台得战法,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罢了。
白日的守城是艰难的,但到了夜里,就是徐晃的天下了。
凉王覆甲军所经受的训练中,有一条便是夜战!
暗哑的羌笛声在深夜里从海西城中传出来,江东大营中值夜的军官轻笑……凉国人出征徐州已近两年,何况他们军中凉州籍军士众多,白日的战场上死了人,现在正是倍感思亲的时候。
凉州人,想家了吧?
警惕之心,就这样消弭了……整天想念回家的军士,会有多精锐?
他们却不知,那羌笛声不是思乡的忧愁,而是整备兵马的号角。
派驻徐州的凉王覆甲军出征时可是专门择选出尚未成家立业的汉子,如今大多在徐州有了妻儿,思乡是有的,但远远强烈不到这个地步。
是徐将军要他们吹起羌笛,准备袭营!
时至凌晨,八百骠骑用布匹包紧了马蹄铁,悄声打开西门,挟着火油罐与未燃着的火把冲向江东军围攻海西城的西大营。
冲翻了寨门,八百铁骑窜入营地便是一片人仰马翻,火油罐四处投掷,火把借着江东的篝火四处引火,长矛短刀戳向每一名才从睡梦中惊醒的江东军士……江东军甚至来不及得意,便被凉国铁骑踏穿了小半营地,夜里刮着北风,大火借着风势一路烧过大半个营地。
当南大营的孙坚率骑部闻风赶来时,那些凉国骑兵早已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一个烧成灰烬的西大营与边遍地烧伤的军士。
这还不算完,清晨时分,早先被派到北面设伏的孙贲领着几百个伤兵苦着脸回到营地领罚,作为江东猛虎最亲待的侄子,如今赤着上身满是刀伤。
就在凉国骑兵夜袭西大营时,一群连衣甲都不齐全的汉子们叼着钢刀摸到他们设伏的林地间,战斗在夜里的树林中忽然爆,这支军队完全颠覆了孙贲对凉州士兵的印象……作为最早追随孙坚的侄子,他年少时曾参加过轘辕关围堵马越的战役。
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所掌握的信息都是马越这个人对士卒的性命很是爱惜。曾经天下打仗普遍是乡勇、正规军上百人能有一件铁甲就已经很好了,但那时候马越麾下的凉州士兵几乎人人着甲。到后来凉州的甲胄、凉国的重甲,他们的盔甲是越来越厚。
为了干掉海西城里的凉国精锐,孙贲的部下尽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所配备的兵器也大多是即便不破甲也能对凉国精锐造成震伤的重武器。
可夜袭的那伙人……孙贲想起夜晚的战斗仍旧有些欲哭无泪,那些人甚至没有看上眼的甲胄,尽是轻兵轻甲,可偏偏又身经百战。人人都轻灵的像是树林里的猴子,那是一支矛盾的军队。
身经百战却不爱惜生命,像疯子一样冲到江东军设伏的树林中,见人就砍!
更加侮辱人的是,这帮人居然在战场上割下死人的头颅用头系在腰间,就像是……先秦的军队一般,哪怕刀剑加身也要割下头颅。
孙贲并不认为自己输了,他用三千人的设伏部队对上数以五千记的敌人,还被他取得了不下一千五的斩获,有不少敌人就再割取头颅时被杀。
但他最后还是只能溃败,因为他的兵马没有敢战之心了。
与一支腰上系着头颅,腋下夹着俘虏还挥舞着刀剑搏杀的部队作战……谁他妈的还有战意?
那就是一支疯子!
如果马越是孙坚,此时就要乐疯了。一定会一脸嘲笑地摆手说,‘那是青州军啊,我大凉的青凉武卒!’
但孙坚不是马越,他只能一脸苦闷地重新规划自己的战法。
为了对付凉国的重型部队,他做足了考虑,甚至亲自创造出专门对付凉国重兵的战阵,让军士在南方演练了过一年……现在你告诉我,凉国的主力是轻型部队,身经百战、悍不畏死,还爱极了头颅?
孙坚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叹了口气,挥手让负荆请罪的孙贲下去。
于是就有了三日按兵不动的围城。
西凉的孤狼成了老凉王,江东的猛虎,也老了。
他只是不甘心,他怎么,怎么就会输给马越那个小混混!
……
马擎现在快恨死自己这张乌鸦嘴了,刚说了他若是臧霸便要在路途中设伏,灭一灭自己的威风。
结果臧霸就来了。
没错,臧霸比他想的要果断,早就亲领八千部下在这段路上埋伏着他。
伏兵这种事情,其实要比想象中难的多。人手要择选胆识之士,眼看敌人从眼皮子底下列阵而走也不能惊叫出声,更不能有马。因为马不是人,打个响鼻都会被人现。
因此但凡伏兵中有战马的部队,都要远远地吊在后面,几乎是看不见前方战场的,都需要前锋步卒传递时机,一击而定。
最好的设伏地带是两侧存在大型山坡的道路,山坡上只需要埋伏几个擅长隐匿的好手,人都藏在山坡那边,几里路急行军顷刻可至,说打就打,才是伏兵最优秀的时机。
尽管臧霸的伏兵出现时马擎光想抽自己嘴巴子,但并不是因为惊慌,这仅仅是因为他料到了敌人会有伏兵埋伏。
弓手不下弦,骑手未下马,这已经是很好的行军途中的情形了。
一下子,人喊马嘶,刀兵出鞘。
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官道上拉开近三里路,像个大长蛇一般横在路上,冷不丁地被人尾夹击。
“这个臧霸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阿钝,你快前往后军指挥兵马向中部收缩阵线,我估计很快敌人的骑兵就会从这里的山坡冲下来!”马擎勒马执鞭,遥指几里外的山坡说道:“我去号令前军,咱们尽量减少伤亡,再图后事!”
董钝在此时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噌’地一声从马身上刀鞘中抽出两柄精锻弧刀,以刀身拍马便御着坐骑向后军奔去。
继承董卓的优秀骑术,董钝这一手马上双持兵器的骑术即便在凉州也算是很俊的骑术。
马擎也拍马疾走,急吼吼地命前军稳住阵型,向中端收缩。
臧霸在这个地方设伏,必然已经做好了痛击他们的打算!
在徐州的土地上与徐州人打仗,本身就已经非常困难了。马擎深知,这里的一草一木,敌人都远远要比他们熟悉的多!
一字长蛇的行军阵型最大地保证了不依靠地形来保持行军度,可一旦被埋伏,也是被攻击最为惨痛的阵型。
蛇头已被敌军踩住,蛇尾又被敌人咬死。这个时候如果臧霸亲率一支骑兵自山坡上滚滚而下,切断薄弱的中段,眨眼间便会将他们分割两部包围起来……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长矛步卒,在山坡下扎紧阵势!若臧霸从那个地方下来,老子要你们亲手扎死他那王八蛋!”每个马氏子孙跟臧霸都有仇,马擎尤是!狗胆包天的家伙居然还敢在这里设伏,马擎更是愤怒,一面指派前军混战中的部属收缩阵线,一面指着中军命骑卒传令,一遍遍大喝道:“收缩阵型,向中军收缩!”
他要让自己的兵马布下一个口袋阵,只要中军足够厚实,他就不怕骑兵冲击阵型中段!
马擎的舅舅们都很穷,不像那些杀人起家的叔父们,各个掌控着凉州稀少的大片良田,手里又有精兵强将为他们做一些肮脏的私活儿;更比不上董二伯出手豪放,年幼时豢养奴婢的赏赐大多都是董二伯给的;甚至于,马擎对那位埋在彰山里的裴姓‘大娘娘’也没什么感情。
但这不妨碍他记得年幼时那几位裴姓舅舅抱他时眼底的热情与亲待。
臧霸是个非常优秀的将领,在徐州有自己的号召力,能共联豪杰抵御强凉,定然不是什么阴狠小人,绝对是有自己魅力所在英雄豪杰!
‘但是臧霸,你就是这样把我的舅舅杀死的吗?’
马越梗着脖子,握着精锻弧刀死死盯着南面三里外的那座高坡,他知道,如果统领伏兵骑卒的是臧霸本人,那他一定会在那里出现。
胯下骏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上百名凉王覆甲骑聚拢在小凉王身后,看着他们的主人丝丝咬着牙拉下狰狞的面甲,抽出环刀,整个人只露出一双仇恨的眼睛。
他妈的,臧霸你来吧!
你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