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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成凰第一次问的时候,慕秦易还没说话,只等着慕成凰都将头扭向了一边,嬷嬷地开始为慕秦易研墨的时候,慕秦易才突然道:“田威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说,裴太后已经死在牢狱里了,但是,并不是慕向白那样对你说,是被皇上害死的,实际上,是死于慕向白之手。”
慕成凰微微一愣,其实她从未问过关于田威或者裴太后的事情,一则是因为她虽然知道田威从前线突然消失,必然有所蹊跷,但以慕秦易对事情的把控程度来看,田威的失踪很有可能就是慕秦易自己策划的,既然慕秦易没有主动和自己说起,自己也不便过问这男人的事情,二来,是裴太后,慕成凰虽然一直牵挂着裴太后,牵挂着还在牢狱里的宝鹃,可是如今到处都是流民,消息不便,就连文枝和沈珂的消息都不一定传得过来,她若是再去纠结着二人的消息,只是让慕秦易更加难做,却没想到,慕秦易一直都记得,还在为她默默地打听。
“太后她……。”慕成凰声音不自觉地哽咽了起来,虽然如妃在世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性格不是那么讨人喜欢,加上自己也没有可以刻意去讨好太后,和裴太后的关系许是不如长公主与太后那样亲近,可是后来,自己与裴太后也是越来越亲密,慕成凰也愈发觉得,裴太后不仅仅是太后,不仅仅是一国之母,更是一个关心疼爱自己的长辈,听到长辈去世的消息,内心难免有些触动,虽然之前已经大抵知道裴太后的处境,可是现下又听到了一次,像是心脏又被人使劲地牵扯了一下,很是难受。
“皇上终究还是没有杀了太后,只是将她一直囚禁在地宫里,不过没有杀了太后,也和取了她的性命差不多了。”慕秦易的声音微微颤抖,虽然说皇家无真情,可他始终忘记不了,自己六岁的时候,在皇陵,当外头都是士兵的时候,他为了活下去的,大着胆子敲响了裴太后的房门,求当时还是德妃的裴太后救救自己,裴太后虽然有犹豫,可是却还是将他直接带进了屋子里藏起来。
若是没有裴太后这一念之间的决定,只怕现下已经没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他了,加上后来回宫之后,若没有裴太后的庇佑,只怕他一直一句骸骨了,哪里能够这样四处游学,甚至后来走上沙场,成为将军,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肃亲王爷。
饮水思源,慕秦易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为何皇上会如此憎恨太后?”慕成凰不理解,毕竟,慕元安虽然没有亲手杀了裴太后,可是将裴太后关在地牢里,慢慢折磨,那岂不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给了一刀来得痛快。
“一些陈年旧事了。”慕秦易顿了顿,想了想该不该和慕成凰说这些话,如果要说,又应该从何说起,许久才是开口道,“你是知道的,裴太后是皇上亲生母亲的亲妹妹,当年九子夺嫡,不仅是皇子,后宫里皇子的母亲也都接二连三地受到牵连,当时,皇上的母亲也受到了毒害,被人下了一种北地特有的毒药,无人能救,而皇上,也因为照顾其母亲,不小心也感染了这种慢性、毒药,皇上的生母自然是一命呜呼,皇上虽然只是中了微量的奇毒,可是这些年来,一直都被这种奇毒所控制,所以才找了郭天离四处寻找解药,所以也才被郭天离利用,出兵天池,祸害了天池国一国的百姓,可这么些年来,皇上一直都不知道,当时暗中给他和母亲下毒的人是谁,直到前一阵,他才查出来,原来,这下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身处国寺的,他的亲姨妈,他母亲的亲妹妹,裴嘉莞裴太后。”
对于这些事,慕成凰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听着从慕秦易的口中如此笃定地说出来,内心还是受到了无比的震慑,她抿了抿唇,复又道:“只是因为当时,裴太后的姐姐和父亲一起迫害了裴太后的青梅竹马柳长言?也就是,我的外公?”
“大抵是吧。”慕秦易叹了口气,“女子总是痴情,只可惜,裴太后心爱了柳长言一辈子,可柳长言却已经在北地娶妻生女,虽然没有忘却裴太后,可是却再没像裴太后思念他一样,牵挂裴太后了。”
“其实未必呢。”慕成凰摇摇头,并不是她想要为自己的外公辩解,只是当时裴太后和柳长言身处两地,裴太后又是处在深宫中,位及德妃,等着裴太后的不是万丈深渊,便是荣华富贵,柳长言在这个时候选择娶妻生子,让裴太后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倒是有助于裴太后在这深宫的斗争里安稳地活下来。
不然,总是有人知道柳长言是裴太后的软肋,若是借机以柳长言的性命来要挟裴太后,以裴太后对柳长言的长情,必然会被左右摆布。
不过,这只是慕成凰自己的猜想,这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柳长言又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人,她不敢妄自揣测他心中的想法。
“若是换成了你,你也会如此吗?”慕秦易突然多问了一句,还没等慕成凰说话,便是自问自答地道,“若是换做是我,我是绝对不准你这样的,比起我来说,你的性命要珍贵无数倍,无论我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准你这样豁出性命去替我报仇。”
慕成凰微微仰头,她明亮的眼睛像是星空里的星辰一般,可眼神,却又深邃得像是藏尽了这天下间所有的秘密,她专注而静谧地盯着慕秦易,看着慕秦易那同样神秘的眼睛,两人对视之间,似乎已经将心中所有的话都给说了个尽。
“我也不会准你发生任何事情的。”慕成凰的语气带着一丝倔强,也带着一丝笃定,“总之,我不准,你若是出了意外,你管我会如何?我这样倔脾气的一个人,莫说去将害你的人毒死,我可能会做出更加失格的事情来,你信不信?”
慕秦易怎么会不信,他知道慕成凰对自己的心思,她的心很是纯净,从来只有明明白白的爱和明明白白的恨,她若是喜欢一个人,相信一个人,总是能将心将肺都给掏出来一般,可对自己便是如此,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可是也很担心。
“我是信的。”慕秦易低头,用温暖的臂弯将慕成凰搂在自己的怀里,“那我们便约定好,你不准出事,我也不准出事。”
慕成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其实哪有什么约定好不出事的,只是现下的情况,只能彼此这样安慰,给对方心安。
“好,谁都不准出事。”慕成凰点点头,慕秦易只感觉得到自己胸膛前有一股热流浸透了自己的衣衫,他里头穿得不多,只是外头罩了一件披风,他知道慕成凰是甚少哭的,也是极为好面子的,便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只等着胸前的衣衫没有继续湿,等着慕成凰止住了眼泪,才是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放出来,复而认真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那我便直言告诉你好了。”
慕秦易从案几上捡出一张薄薄的信纸,这薄如蝉翼的信纸最是方便传递消息,就算是折上好几道,也只是薄薄的一层,藏在哪里都不容易被发现。
“这是京城里的消息。”慕秦易说完,又递给慕成凰另一张稍微厚一点的普通信纸,“这是去接竹风,沈珂回的书信。”
慕成凰飞快地将那京城的消息看了一遍,看到前头裴太后被慕向白血刃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的惊讶表情,毕竟这之前慕秦易已经说过了,可是这后头的事情……
“戚宝珠的孩子?戚宝珠被慕向白软禁,导致腹中孩子小产,而且,还是个男胎?”慕成凰微微蹙眉,之前不是说过,慕元安因为这种奇毒根本无法生育男胎吗?怎么戚宝珠腹中的孩子会是皇子?还有,如果当真只是被软禁的话,又是如何小产的?
“没错,因为这件事涉及皇嗣,京畿附近尚未归顺于慕向白的总兵,还有江南和湘西的总兵,似乎都有揭竿而起的意向,不过他们都还在等,等一个人的动静,若是那个人不动,只怕戚宝珠这次费尽心思设计的一次想要引起民愤的事情,也成了一滴落入大海的水滴,没有任何波澜。”
“你的意思是,这次事情,是戚宝珠自己设计的?”慕成凰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戚宝珠这人,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有谋略。
“没错,总之,我得到的消息,戚宝珠腹中的孩子必定是公主无疑,而且早就在之前因为劳累过度导致流产流掉了,这次居然还有一个男胎可以小产,明显是戚宝珠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替罪羊,目的,就是趁着慕向白现下在京城还没站稳的时候,利用大家对皇嗣的看重,让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入京勤王的人快些动手,毕竟,慕元安的中央禁卫军虽然人数众多,可是一直镇守在北方,原本是可以立刻入京支援的,可是赶巧不巧,刚好此时北梁大举入侵,完全拖住了这一大队人马,可更巧的是,北梁出兵的挂帅将军还真不是别人,正是祁东海,我想,慕向白应该已经和祁东海沆瀣一气了,两人一里一外,想要共同联手,将大顺的皇位和地盘,给瓜分得干干净净。”慕秦易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若是要拖住他们二人联手,就看大家观望的那个人,到底会有什么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