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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
是夜,月明星稀。
船只慢慢地靠岸停稳,高悬在桅杆的两只大铜铃轻轻一晃,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后,复又沉寂了下去。甲板上的船工开始忙碌起来,有些在抛锚固定船只,有些围在桅杆下收取着铜铃和风帆。
察觉船只停稳,晋王也准备起身前去甲板处与其余二人汇合。他一踏出房门,便被眼前与京城迥然不同的景致吸引住了。
泛着点点粼光的河水,倒映着莹白的明月,疑是天边星河的延续。寒风轻抚,吹皱了平静的河面,掀起了薄薄的水雾,整片河岸都似乎笼罩烟雾之中。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河岸边灯火通明,空中更是时不时飘荡着靡靡之音,端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怎么说呢?眼前的灵州,除了不是国都以外,完全是一座不输京城的大城。
灵州因为位于灵河与大海的交汇处而得名。数万里的灵河携带着的、大量的、肥沃的河泥,均堆积于此。日渐一日,形成土壤肥沃的平原大地。灵州有着郑国最大的河运码头,和唯一的海运码头。不算是那些特意停留在此地做生意的商队,光是每日的借道往来就有上千之数。
况且,东海大军便驻扎于此,灵州是繁荣的、昌盛的、有序的,同样它也滋生了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糜烂。
金貔貅看见伫立在前方的、正在沉思的晋王,原本想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但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停顿在半空,然后恹恹地收回去了。
晋王察觉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便回转身形,拱拱手,“金兄。”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比起刚刚离京的犹豫、僵硬,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的伪装——作为一名账房,向东家施礼不应该是很惺忪平常的吗?
鼻孔朝天的金貔貅,连忙拱手回礼。然后,他便指点着河岸的各处风光,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最后,他介绍的重点,就放在刚才晋王看得眼睛都不会眨的地方。
“董兄,你看那地方灯红酒绿的,那里就是传说中胭脂街。里面有着数也数不清的姑娘,温柔的、貌美的、泼辣的……应有尽有,只要你给得起价钱……”
“嘿嘿!”金貔貅笑得有些猥琐,给晋王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然后,他又继续说:“过往的游人、商客,都最喜欢在这里过夜了……等会儿陈兄过来了,就让金某一尽地主之谊,带着你们去享乐一番!”
晋王的眉头下意识地收拢,看起来对青楼享乐之地很是排斥。他只不过是处于礼节,才没有出言打断金貔貅的话。
金貔貅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竟然连个附和的声音都没有。他一扭头,就看见晋王的脸上流露出隐约的排斥。不知为何,他下一句要说出口的话,立刻变成心底的一声叹息。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这位“董姓”贵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测。不过人家既然隐姓埋名地离京,估计是有什么要务在身吧。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待这位的态度,表面看上去就像是对待寻常人那样。实际上呢,他是在不着痕迹地在提供帮助。
金貔貅佯怒,声音带着一股“你怎么这么不识货”的愤懑。
“哎!董兄,你可不要看不起这条胭脂街。那里头来往的都有头有脸的商人,甚至还不少熟知海船的人呢。你与陈兄都向金某打听过海难的事儿,估计你们是要坐海船吧。可惜,珍宝阁的商队不曾上过海船,金某对海中之事了解不多。咱们到那个胭脂街去,大方一些,请大伙儿喝上几轮的酒。混个脸熟后,还有啥是打听不出来呢?”
晋王听完,不由在心底感概,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的见识终究还是浅薄了些。他的表情一肃,拱手向着金貔貅深深长揖,“董某,受教了。”
看晋王的这副作派,金貔貅被吓得有些炸毛了。他先是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后,才连忙伸出双手扶起晋王。平时伶牙俐齿的他,嘴巴似乎有些卡壳了,“金某就是这样一说,董…董兄,快起来。这么客气干嘛啊”
陈幼安一直就站在不远处,并没有出现打断二人的交谈。此时,他刻意放重了步子,使两人察觉,也好帮金貔貅解围。
果不其然,金貔貅看见陈幼安,立刻就大声地招呼道:“陈兄,来,咱们去胭脂街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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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地几下金属敲击声响起,小厮手里举着的托盘蓦地一沉。他定睛一看,只见暗黄色的铜盘上,卧着三只黄灿灿的金元宝。他不着痕迹地掂了掂,眼睛立刻笑得眯成一条线,“有贵客,打赏黄金十五两。”
这小厮的话音刚落,里头就迎出来一位类似于老鸨的人物。虽是半老徐娘,当她聘婷屈膝时,却是风流妩媚至极。
金貔貅似乎是这里的熟客,不等老鸨问询,便大手一挥,“流姑,赶紧安排一个好位子,大堂就好,金爷我是带着两位兄弟过来见识的。”
“金少东家是贵客,什么位置都使得。”流姑的眼波流转,在晋王和陈幼安的身上停了一瞬,眼中闪过好奇,“这二位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在那万种风情的眼波下,晋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舔了舔干燥地嘴唇。反观尚未娶妻的陈幼安却一脸淡定,还冲着流姑微微颔首。
流姑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识人的本事自然不会差。这人是贫是富、是贱是贵,通常只要她看上一眼就都知道了。此时,她却有些纳闷了,怎么看起来通身气派的那位,却最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呢?
“什么贵公子啊,都是金爷我的好友,最近想要做海上的生意,就特意来灵州看看的。”金貔貅满不在乎地说着,一点都不介意流姑的打听。
刚刚落座,金貔貅就使人敲响了大堂左上角的铜锣。大堂瞬间安静下来,那敲铜锣的小厮高声唱道:“今晚金爷请客,大堂所有的酒水都记在金爷的账上!”
一下子,整个大堂就欢腾起来了。就连楼上包厢内没有做什么不方便的事的人,都打开房门纷纷下来。能够在楼上包厢的人都不差这杯酒水,图的就是个热闹罢了。
按照这个“敲铜锣”的规矩,在大堂喝免费酒水的众人,都要抽空去给这请客的人敬杯酒。
金貔貅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地接着喝。陈幼安这个越是饮酒越清醒的,自然也帮着金貔貅一同喝起来。晋王有自知之明,担心醉酒误事,只能举杯略略沾唇而已。因此,他看起来就显得有些拘束了。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
金貔貅都喝得说话有些大舌头了,手里紧紧拽着个醉醺醺的家伙,“来……掌舵,快,快快!给金…爷我我,这两位兄弟说说,说海上的事儿呗!”
这些海船上掌舵之人,通常都是贪杯之人。因为海上生活单调,身上的职责甚重,而且他们还不能在船上饮酒。往往一趟来回后,他们都会到这胭脂街大醉一场、放纵一夜。
这不,就被金貔貅抓住了一人!
这醉汉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提起桌子中央的玉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他就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始讲故事。
陈幼安只能一边劝酒,一边引导这人说些他们想知道的。他抓过一只空杯满上,然后塞进那个掌舵的手里,便开始与他东拉西扯。就算是旁人偷听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晋王的酒量一般,喝到现在,已经需要闭目扶额才能保持清醒。
陈幼安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掌舵,去年……是不是就有桩船难啊?”
“去年?什么去年?”
那醉汉一拍脑门,然后就鬼鬼祟祟地四处环顾,声音压得极低,“去年啊……不寻常,不寻常极了。那时还没有到海上刮大风的时候呢,不需要老舵手,小年轻就可以自己掌舵。那时,是出海最好的时候了。悄悄跟你说……听说是有人不敬,得罪了水里的神仙,连累整船人都被带去问罪了……”
“这海上的忌讳,可多着呢……”他便在那继续嘀嘀咕咕地,一一细数着海船上的忌讳。
听到这里,晋王睁开了略带迷蒙的眼睛,与陈幼安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心里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赵侍中一家无疑是被灭口。
翌日正午,天清气朗,带着鱼腥味儿的海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金貔貅的脸上带着罕见的认真,“二位放心,金某已秘密安排好两位账房,到时候好顶替二位的位置。还是那句话,若是二位不着急回京过年,便跟着金某的商队一同回京吧。”
说完,他拱手一礼,“董兄,陈兄,路上保重,金某在此,预祝二位此行心想事成!”
晋王和陈幼安也拱手回礼,与金貔貅到别后,便登上那艘途经赵侍中家乡的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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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的东市,毗邻权贵居所的东大街。终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总是会呼朋唤友地在这里四处浪荡。
河间王作为一个大大的闲人,自然也是这里的常客。他刚刚吃饱喝足,踏出酒楼,扔掉手里剔牙的竹签。还没有走上两步,他便迎面遇上了一个眼熟之人。
那人一抬头,表情便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慌张,向着河间王拱拱手,“下官见过王爷,家中还有要事,下官便先行一步了,告辞。”然后,他一个转身,便着急忙慌地跑了,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追赶一样。
“唉,别……”河间王话还没说完,挽留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那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他有些颓然地收回手,心里非常纳闷,这人怎么一看见他就像是撞到鬼一样呢。他有些疑惑,难道我以前有去过他家撒泼来着?
河间王想了想,没想起来,也不在意。
娶王妃一事,至今也没有眉目,他现在也正烦着呢。当初,他那个什么“信物”的想法很好,谁知道现实却很残酷。
这大冬天的,哪家姑娘在外头到处跑。临近腊月,各家各户就连平日最喜欢的宴席都不办了,专心准备着过年。
河间王发现,连人家姑娘的正脸都没法儿见着,谈何弄到人家的贴身信物呢。他也想过买通魏国公府的下人,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岂料,魏国公府似乎早有防备,那些蠢货差点儿就被人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河间王已经在东市游荡了好几天,打算和魏国公来一场偶遇。谁知道魏国公自从二女儿进宫后,行事就变得低调了,日常生活就是武德馆与府里两点一线,从不再想以前那样,没事儿去喝个小酒、听个小曲什么的。
河间王表示,他不就去年没有进京吗,怎么这个世道变化得这么快!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拍大腿。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可以直接上门拜访啊!他的脚步,立刻换了一个方向。
走了几步,河间王停下来想了想,这样直接上门似乎不太好。他的名声已经够坏了,而且传说魏国公夫人是个恪守礼仪的人,王妃还没到手就惹得未来岳母不高兴,似乎有些不妥啊。
河间王摸摸下巴,不如本王就回去下张贴子,然后再登门拜访。他拿定主意,便回头看看长随,一挥肥手,“走!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