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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乔期在很多很多年后的一场摄影展上,见过这样一张照片。
一个女孩,珍视的捧着一幅镶着框的画,眼睛里,满是色彩斑斓。
灯光淡淡的打在她的肩上,像是上帝的抚摸,那样轻柔,却充斥着满满的暖意。
有光落在画框上,柔柔的,散在四周。
明明是一瞬间,却像是一切都永恒了般,静止。
很多很多年后的池乔期,依然认得照片中的女孩儿,也仍然铭记着,在那原始的一瞬间,内心泛起的,满满的感动。
当然,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关于埃弗拉公馆前一晚的任何报道。
像是根本没发生,又像是一场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梦。
里面的人醒着,睡了。
外面的人睡着,醒了。
然后第二天,所有一切,又都回归正常。
仿佛灰姑娘的水晶鞋,过了十二点钟,无论之前的光芒多么绚烂,也会在恰好的时刻,准点消失了。
不过,这一夜,池乔期的确睡的很好。
虽然从外面回来已经很晚,甚至已经过了她平常最容易睡着的时间。
但她依旧入睡的,比之前的哪一次都容易。
甚至,梦中,大片大片的花,颜色明艳,花瓣层层,像是永开不败。
一早起来,许是因为最近都没有睡的这般好,脑袋有点小小的迷糊。
闭着眼,半梦半醒的冲了个水微冷的凉,池乔期才开始稍稍的醒过来。
吹头发时,手无意触到颈上。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现下,似乎多了些什么。
池乔期用手指大约勾勒了下轮廓,缓了半秒,才怔怔的走到镜子面前。
是一枚项坠,大拇指指盖大小,用很细很细的金色链子穿着,位置刚好在颈下正中。
像是一滴水,在眨眼间,就会流下,然后,慢慢沁进身体里。
是符咒,是烙印。
带着一些她无法言喻的意义。
吹风机还在低声的运作着,池乔期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触到开关。
世界终于清静。
她脑袋里,却开始有细微的声响。
池乔期脚步缓慢的走近镜子,终是看清透明下的图案。
是一只彩铅描绘的小贝壳,底色是很纯正的白色,泛着闪闪的金,贝壳的每道棱都是混合着好几色的弧度,很清新,当然,也很惊艳。
像个被密封着的小守护神,在昨夜,在今后的每个夜晚,守护着她的梦。
不言不语,不说不笑。
但是,永远在那儿。
池乔期在这几年中,见过很多美丽的东西,上等的珐琅、珍贵玉石、无瑕的珍珠或者是其他让人惊艳的原料,经过很多设计师的雕琢、镶嵌,也成就了太多的经典。摆在橱窗里,在精心排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可以摄人心魂的魔力。
她自己也动手做过很多款的首饰,用一些或许费力或许轻易收集来的原料,配合着她并不成熟的技术,但是每一款在至今想起来,都仍会觉得没有点点的瑕疵和遗憾,并且,依旧是美的。
见多了这样可以给所有人都带来惊艳的好东西,所以,她甚至有些淡忘掉,自己曾经有过的,那种源自内心里,真正会因为喜欢,有些小波动,甚至小酸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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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忘,而且,一度以为再也找不回。
但是在这一刻,她不否认,她有一种,轻微心动的感觉。
仅仅,为这一枚朴素的项坠。
朴素,但是可以,直抵内心。
然后,融在一起,彻底成为她内心中的一部分。
下楼,简言左正等她吃早餐。
对一切,缄口不提。
只是,在微抬头,下意识的第一眼,仍旧是不自主的落在她的脖颈处。
脸上的表情,在那么一瞬间,会软到有些融化掉。
特别真实的情绪,让她不用去任何的细想或者琢磨,就可以认定,这一丝情绪是丝毫不加伪装的。
她确信,就像当年从孤儿院中,选择了坚定不移的跟他迈出那扇门。
甚至,可以继续相信下去。
池乔期的心,在刚刚有些波动的漂浮间,忽而安稳。
简言左今天似乎没有什么事情。
吃过饭,打过几个电话,破天荒地的没有开电脑或者看文件,居然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似乎是娱乐节目,看到不几分钟的时候,还很配合的跟着笑了笑。
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小碟蓝莓,看的间隙里,很少吃零食的他,竟然还伸手拿过两颗。
池乔期有些不适应的看着一脸悠闲的简言左,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问,“你今天不用出门?”
“用。”简言左瞥一眼餐桌,语气缓缓,“吃好了?”
“嗯。”池乔期以为他是在等她吃完,于是应一声,附带着很认真很用力的点头。
意思是,你真的完全可以放心出门了。
不过,让池乔期没想到的是,简言左抬手看一下时间,很自然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上去换身衣服。”
“什么?”池乔期有些疑惑,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换什么?”
“换身方便些的衣服。”简言左放缓了语速,“带你出去转转。”
布鲁塞尔确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城市。
不管是从自然环境,还是从人文建筑来看。
旅游景观在她看来并不算很多,跟那些有成片旅游资源的地方自然比不了,但是整体给人的感觉莫名的舒服。
很沉静,不慌张。
哪怕就这样一直沿着路慢慢的走下去,走多久都可以。
或许,仅仅是是因为身边陪着的人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不在乎简言左把她带去哪儿。
无论是郊外,是市区,是荒野,是闹市。
都无所谓。
所以,当简言左把她带进一家位于一条云集了各类奢侈品的街道最中的店时,她在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未曾多余的关注。
而当真正踏进时,池乔期看着整个店里明暗的标志,站在这样有着明确感觉的环境中,才有些恍然。
这里,是简氏的地盘。
因为空气里,有只属于简氏的味道。
但当池乔期透过玻璃真正看见柜台里一枚枚轮廓甜美的巧克力时,唯一的疑惑,那样直接,“简氏居然生产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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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生产,是制作。”简言左的笑很细微,“最高品质的可可,我们,当然会留给自己。”
池乔期微微皱眉,越发疑惑,“我从来没在市面上见到过简氏的巧克力。”
简言左的笑越发的浓烈,声音里,掺杂着很好听的感叹,“当然。”
说完,亲自去挑出几块来,走到窗边,示意池乔期过去,“来,尝尝看。”
说实话,或许是心理作用。
当淡淡的醇香一入口,那份满足感,不用再细品,就已然满怀。
那份柔滑的感觉,随着呼吸,飘在空气里,似乎,又伴着呼吸,再次进入身体里。
发酵,浓郁。
在翻腾中,味道越发的浓烈起来。
池乔期吃过很多牌子的巧克力。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种巧克力,会让她有种坚定不移的坚信。
这就该是巧克力的味道。
入口朴实,但是,会在融化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华贵。
这是简氏唯一一家销售巧克力的门店,所有的制作,也都在这里完成。最高品质的材料,最苛刻完美的制作流程,纯正的可可亚、新鲜黄油和奶油、土耳其的榛子、葡萄牙的樱桃、意大利的杏仁、法国的胡桃,配合独一无二的制作配方,全程流畅的成型装点,不计成本的恒温技术,每一粒的售价,甚至超过了同等重量的黄金。
它是巧克力中的贵族。
却甘心隐匿在一片清澈的布鲁塞尔。
量少,精致,低调,奢华。
或许并不为人知,但却在知晓的人心中,有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池乔期突然有些明白于简言左和简向深的执念。
或许,这注定是场双方都会大幅度损兵折将的战争。
但是,为了这一切美好,和美好背后的财富。
他们,心甘情愿。
池乔期这一切有些理解的念头,在看到简氏位于布鲁塞尔的总部时,越发的确信。
在这样一个巧克力王国里,最顶尖位置的简氏,它的魔力,的确可以摄心魂魄。
纯净,但是,却异乎寻常的浓艳。
高耸的办公楼,镜面的墙壁倒映着周围同样风格的设计,铁灰色的光里,有一股沉稳的气息。
就像这一切背后,巨大无比的权力。
操纵着所有可以的人,来为了它的归属,而刀剑相向。
电梯直达,这时的池乔期,有同六年前的简言左一样的心情。
面对这样扑面而来的华丽,更多的,是一种惊艳过后的凄凉。
或许,如果她不知道,在看这一切时,除了惊叹,不会有任何别的情绪在。
单纯的,可以无所畏惧的发出一个女孩儿该有的惊叹。
但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人真的就会越不快乐。
就像她现在,只看的到,在这一切之下的,满目疮痍。
旧的,新的。
但无一例外,是残忍的。
简言左一身挺直的站在电梯里,笔挺,却很松弛。
透过电梯的镜面,池乔期清楚的看到他映在上面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安和不受掌控的恐慌,面对这炫光夺目的一切,那样的平静自如,从容不迫。鱼也是有尊严的
这是他熟悉的领域,可以绽放他光芒的舞台。
所以他轻松,无畏,无比淡然的接受所有安定或者不安的因素。
虽然在现下的这一刻,他并未真正的坐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但是他的所有,像极了一个王者。
崭新的,年轻的,无畏的,当然,也是最恰当合适的。
他镇定,他泰然,是因为这是他有把握收入囊中的一切。
虽然时间或早或晚,但是他的所有态度,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真的,很适合这里。
也终究,会属于这里。
或者,这里,终究,会属于他。
池乔期下意识的伸手,指尖触上简言左的手掌,有些凉。
简言左回头,微微的舒散了表情,“怎么?”
“饿了。”池乔期的回答似乎早已经等在嘴边,不诚恳,但是,很坚定。
也正是在话音刚落的几秒钟间,电梯刚巧抵达之前预定的楼层,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叮”,电梯门慢慢的滑开。
几乎也是在瞬间,简言左按上了关门键。
不想,不问,也不阻拦,全然当真,随着电梯门再次滑上的声响,声音毫无波澜,“去吃饭。”
原路返回,自然要再次经过刚刚的门店。
之前走时不在意,现在知道了,下意识的会抬头看一眼玻璃窗。
于是就看见了柳木果。
恰好,柳木果也刚巧抬头看过来,于是,四目相对。
池乔期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柳木果却比她想象的要热情,放下手里的所有,在第一时间就飞奔了出来。
欢快的样子,像个熟稔的朋友。
其实池乔期跟简言左已经走过门口,所以柳木果从门里跑出来时,恰巧在他们身后。
池乔期一路追着她的身影,直到转身。
刚要跟她打个正式的招呼,却见柳木果满脸惊喜的笑着,声音脆亮的在他们身后停住。
“简先生!”
也是在这样充斥着欣喜的声音中,池乔期终于想起来,她在最初见到柳木果时,为什么会有那样莫名的熟悉感。
她见过柳木果,在很久很久之前。
虽然有些模糊和遗忘,但是现在这一刻,她无比的清楚。
她确信,她见过这个女孩子。
那个曾经白上衣粉裙子的身影,乖巧,听话,跟他在教室中细致微笑的模样,一度引发过她所有的恐慌和恐惧。
她曾为了这个身影试探过他,也闹过脾气,甚至一度引燃了自己的房间。
最终,被乔朵扇过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时的柳木果,就好像是一个影子,影子里,是她最想要成为的模样。
因为成为不了,也因为太恐惧失去。
所以她害怕,害怕这个影子有一天,会吞噬掉她。
吞噬她,然后最终取代她。
这样的假想,曾经那般的真实。
而现在,在柳木果的微笑里,在柳木果闪亮的眼神中。她的恐惧,再度,有些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