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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督察没想到大小姐会拒绝。
事件起因是他的手下,徐小丽。
她最近新入手一个案子,本来只是很简单的怀疑投毒案,最后却越牵扯越多,现在干脆就怀疑这个涉嫌被投毒的孩子是不是拥有传说中的“阴阳眼”了。听说这孩子有个叔公,以前是个拥有阴阳眼的茅山道士,现在在大屿山里隐居,徐小丽很想要去求证。
而Kings出于科学家的探索精神,似乎对这件案子也很有兴趣,刚才发信息就是在问卢大督察,要不要一起去大屿山。
最好再拐带上大小姐。
这样,卢家二哥就可以找个机会带着徐小丽闪人,留下他们两个独处……
为了自家大小姐不被掰弯,二哥大人的脑筋转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方方面面,林林总总,什么都考虑到了。
他唯一没考虑到的,是居然会被大小姐摇头否定。
卢家二哥一心以为,自家大小姐已经很多天没有出去放风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虽然只是去爬个山而已,但是在他看来,大小姐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事实上,看大小姐当时的表情,她也确实是想去的。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的话。
卢大督察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来电显示出来的,只有一个数字。
7。
这是什么代码还是暗号?
卢大督察觉得很奇怪。
现在的手机很容易买,不过更容易丢,信息泄露什么的,早就不是稀罕事了,会在电话簿里使用一些代号,并不稀奇。许多人出于个人兴趣也会这么做,比如卢大督察自己,他存母上大人的号码,输入的名字就是“女王大人”……
但他奇怪的是,大小姐居然也会这样做。
自家大小姐的性格是干脆到某种地步了,连稍微拐个弯都会嫌费事,所以她存号码,一定都是直接存名字,免得以后忘记了给别人取的代号,然后再忘记这个号码属于谁……
虽然只是一个数字,但,这的确算是代号了吧?居然会让大小姐破例……这是谁的电话?
即使只是一眼瞟过手机屏幕,可卢大督察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
他偷偷观察大小姐的反应。
看到来电显示,大小姐很明显愣了一下,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啊,怎么这个人居然会打过来”的惊讶,脸上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样子,甚至还微微皱了一下眉。
但是,大小姐接听的速度很快。
几乎是电话响起还没几秒,她就已经滑屏接通了。
“喂。”大小姐的声调很稳,一如既往带着点懒散,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对方不知道在说什么,大小姐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最后说了一个“好”,然后就挂断。
前后不到一分钟。
“我不去爬山了。”还穿着睡衣的大小姐,抓抓头发,露出有点苦恼的样子,然后也不穿拖鞋,赤着脚就往房间走,“有事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自己安排自己,不用管我。”
卢大督察不放心地想追问:“喂,大小姐,你要去……”
还有一个字没说完,大小姐已经用利落的关门声回答了他。
“……”
“不用问了。”倒是刚刚还赖在大小姐身上打滚的沈大律师,投给卢家二哥一记同情的目光,“看我家真爱的表情就知道了吧?她不想说的,所以你一定问不出来。”
卢家二哥皱眉:“不能因为她不想说我就不问,万一出事了,我连该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
“咦?”沈大律师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好像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没想到,虽然排行比较二,但是你还有点做哥哥的样子啊。”
二哥大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
“不过你放心啦,我家亲爱的很有分寸,你出事了她都不会出事。”
“……”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安慰,但是……为什么怎么听都像是在拐着弯说“所以我笃定你一定会出事”……
二哥大人的青筋跳了两跳。
****
据说很有分寸的卢大小姐,很简单地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十分钟之后出门,现在已经坐在出租车上。
其实,说句心里话,她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淡定。
至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她是真的有点愕然。
——以那位少爷的脾气,她没有照他安排的去医院检查,他肯定要气肿了肺才对。她想不通,在她没有打过去之前,那位少爷怎么会先联系她?
这种抢先示弱的举动,真不是那位少爷的风格。
在卢大小姐的记忆里,那位算是“富家少爷”里的典型代表人物。
多金,所以挥金如土,从来不把钱当钱用;有家世,所以一直都很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玩。虽然脑袋很聪明,但是从来也不用在正经事情上,宁愿花半个月挑选一个最佳地点去玩滑翔翼,也不愿意用半天的时间去听一场金融讲座——即使那是他的专业,是他以后继承家业的资本。
听起来就是很二世祖的一个人。
事实上也真的就是个二世祖。
卢大小姐现在回想一下,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如果不是有人在他们两个中间做桥,她大概很难和那位少爷变成朋友。
——即使那位少爷对她,除了之前在泰国的那一次,平时已经算是好到出格了。
下意识地揉揉额角,卢大小姐想起刚才那个电话。
“喂。”因为之前算是无视了他的好心,所以她接听得很快。
“……天晴。”
像是没想到这个电话会打通一样,那边是先停顿了一会,才响起一个声音,微低,一点沙哑,带着浅浅的疲倦。
——而那位少爷原本是那么高傲的人,只要还撑得住,都不可能在她面前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软弱。
所以她很快就应了一声。
“现在,可以出来见面吗?”
“好。”
大小姐答应得也很快。
那边又静了静,对方终于轻轻笑出来,一直紧绷着的声音开始放松了:“我等你。”
于是通话结束。
老实讲,整个电话打下来,那个和她说话的人,除了熟悉的声音以外,真的一点也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位少爷。
沉静得很异常。
可大小姐还是来了,甚至没有和自家二哥交代一声。
一路上都很安静,最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家静吧前。
大小姐下车的时候,挑了挑眉。
对方会选择这个地方来约她见面,让卢大小姐有些意外。
——他从来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前呼后拥,左拥右抱,才是他的排场。
走进去,这家名叫心意的静吧果然很安静,一个客人都没有,连侍应生都不见影子。
卢大小姐心里清楚,一定是那位又包了场。
——少爷嘛,就该有点富家少爷的架势。
没让大小姐找很久,走进去几步就看见了他,还是老样子,去哪都喜欢坐最中央的那张桌子,一身“舍我其谁”到侧漏的霸气。
为了这个,大小姐以前没少翻他的白眼。
可今天在灯光下一照,那位少爷的脸上明显少了血色,连嘴唇都是透着紫的那种白,在没看到她之前,一直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额头,神情疲惫而无力。
卢大小姐皱眉。
“Bill。”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Bill的手和脖子一动,应该是想抬起头,可动作却慢了一拍不止,就好像……身体跟不上大脑指挥一样,很明显的违和感。
卢大小姐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Bill弯了弯唇,连笑都很勉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完成了【抬头】这个艰难的动作,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一点,都没变。
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样子,艳丽的五官,简单的衣着,永远不带任何掩饰的眼神。
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
保持着单手撑头的动作,Bill的笑容渐渐加深,这一次,才是卢大小姐所熟悉的带着不羁和挑衅的笑容:“说实话,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可是你答应的时候,我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她和他之间的交情,一直也不怎么深。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们之间不是还有个连接点在,这个女人甚至不会成为他的“朋友”。他不是她愿意交往的类型,这件事,他自己一直心里有数。
但是,接到他的电话了,觉得他不对劲了,她还是愿意来这一趟。
很正常。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抿了抿唇:“对了……在泰国的事,我还欠你一声sorry。”
他那段时间的心情实在太差,背着父亲从家里偷跑到泰国,无法无天地疯狂,挑战所有的极限运动——跳水,蹦极,高空降落,滑翔翼……他迫不及待地想用一切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健康,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说那份诊断报告只是一个错误。
——肿瘤,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脑袋里!
他没想到会在泰国重遇天晴。
当时只是无聊,随意从车里往街上扫了一眼,却没想到会看见一身当地服装的天晴,笑容很大很漂亮,手中一台相机,正用泰语和当地人交流,时不时地按下快门,记录她眼中的美丽时刻。
那是他很熟悉的天晴。
这是个淡定到几乎有些懒散的女人,许多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只有在旅行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有精神,连眼神都会发光的那种神采奕奕。
他一直很欣赏她的简单。
可是在泰国巧遇她的时候,Bill突然就心生不忿。
——他当时确实是快疯了,居然觉得在他万分痛苦的时候,她却依然快乐得很刺眼,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所以他让保镖把她抓上了车。
她的柔道很好,算是个高手,但是他的保镖更加训练有素,几个人一拥而上,她没什么反抗的机会。
他其实知道他过分了。
她和他之间,从来就什么都不是。别说她不知道他的事,就算他真的病死了,她能为他掉几滴眼泪,伤心一段时间,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
他们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朋友”。
可他依旧不忿。
——他有过很多女人,她是第一个,无论他用上什么办法都无法打动的女人。
承不承认都好,她眼里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真的发了疯。
她被几个人押到他的车里,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不过大概是很狰狞的,伸手抓住她的手,强迫她低头,几乎就要吻上去。
却突然听见她在冷笑。
然后奋力挣脱了保镖,打开车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要钻出去。
保镖比他的反应快,扣住她的脚腕要拦她,结果害得她失去平衡,整个人瞬间就从车里摔了出去。
他就这么愣住了。
——他忘记了,卢天晴这个人,或许简单,或许干脆,骨子里却永远倔强得可怕。真惹急了她,天她都敢翻给你看。
他下车去看的时候,她倒在地上,额头,手,都在流血。
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所以他送她去了医院,处理好所有伤口之后,直接让医生给她打了安定剂,然后把她送上直飞香港的飞机。
之后的话,呵,他可能是遭了现世报,没过几天就因为头痛晕倒,再醒来,已经被父亲安排进了私人医院,手术也已经提上日程。
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转了一堆,Bill居然还能笑着看她:“说起来,要是我不够走运,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说着这样的话,Bill却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平静一点,看到对面那女人突然瞪大的眼睛,他甚至突然觉得心情有点转好,有点想笑,而且也就真的笑了一下:“干嘛,有这么惊讶吗?一个前几天还想要强吻你的人,现在却说自己就要死了,觉得很奇怪?”
这话说的,简直是直白得过了头。要是他父亲在这里,肯定要跺着脚让他赶快打嘴——什么开口闭口死啊死的,太不吉利了。
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叫卢天晴的女人。
所以她的反应,注定是要比他还直白,听见他这么问,在沉默片刻之后,居然就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甚至她还皱了皱眉,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Bill顿时想要喷笑。
这是个心思太好猜的女人,因为她从来都懒得掩饰,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掩饰的。
——一个几乎不说谎,因为几乎没什么事值得她说谎的女人。
现在也一样。
直白归直白,但是她看着他,露出了有点担心的样子,不是那种关心到夸张的表情,却让Bill忍不住又笑,声音更加放松下来:“马上有个开颅手术,幸运一点,脑瘤切除就没事了。要是歹命一点,下不了手术台也很有可能。”
近墨者黑,看着这么淡定的女人,他竟然也把这件事说得轻轻松松,似乎刚才还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哪家医院?什么时候?”
“仁心医院,时间还没定,因为还要再提前做些准备。”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面的女人直视着他,“这段时间我会去看你的,你手术的时候,我也会去。”
——毫无疑问的陈述句,表示她不是在征询病人的意见,而是已经自己就这么决定了。
“……干嘛?”他顿了顿,挑眉,“同情我?”
“嗯。”她照旧很痛快地承认了,只是还不等他皱眉,她已经回看过来,很少见的非常认真的那种眼神,“我去看着你,省得你胡闹。”
——俨然是老师教训学生的语气。
“……”
“Bill。”
她今天第二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却比第一次要低,明明语气什么的都没有变化,却让他听出了叹息似的味道。
然后她说,“我不想你死。”
这是个可以自己毫不犹豫地跳车,却不想一个“朋友”死掉的女人。
“……”
他终于认输一样地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依旧是好基友蓝蓝童鞋,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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