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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的旷野里,锄头刨地的动静格外的大。许晃躲在一边看,心中不禁感叹这真有些恐怖片里的味道了,偏偏那一个边干活嘴上还不闲着,“怎么样,要不要我讲个应景的鬼故事来听听,”
许晃撇撇嘴,“我说你这人就一点儿不心虚么,”
“有什么可心虚的,人死灯灭,剩下的不过是副臭皮囊罢了,就跟这地上的黄土没什么分别,没准儿这里头的人现如今已经转生到有钱人家去享福了,反倒是我们月黑风高的在这儿做活力,你说到底谁比较惨?”
他这一张嘴舌灿莲花的,还真能把黑生生说成白,连许晃都觉得心里的愧疚淡了几分。“哎,那你有害怕的东西么?”
無生扭过头来,唇角上扬媚眼如丝:“有啊,你。”
许晃一怔,忽然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涌动。啧啧,瞧这圆月,枯树,老坟,艳鬼,活脱就一幅聊斋里的限定场面嘛~他正以白面书生的心态陶醉,前面人的手里一停,锄头好像磕到了硬物,发出一声闷响。
“有了。”
無生说道,又用锄头横着刮了几下,金属与木板的摩擦声“嚓嚓”的,顿时又在许晃心上擦出一层毛边,“你动作可真快。”他不悦的抱怨,别别扭扭的蹭过去看,谁知那一位更利索,两手往下一扳,猛一发力就把棺材盖整个掀了起来,钉在四角的铁钉发出让人喉咙发紧的刮擦声,仿佛是那口棺材痛苦的呻吟声。
“我草你也太着急了吧?!”许晃猛地弹开一步,大惊失色的望着他,对方则一脸鄙夷的拍着手,“废话,等你决定好什么时候开棺,太阳都出来了,不如我来个痛快…”
最后一个字生生卡在他喉间,许晃也惊异的睁大了眼,两人同时瞪着眼对视,因为他们分明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气爆炸一般向四周扩散,他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脚下,这香味分明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只一眼,许晃忍不住呻吟一声,捂住眼别向一边,他妈的,这可是他从小到大头一次看见真正的骷髅,就一点儿准备时间都不给他吗?!
“…陀…”
棺材边的人忽然开始低喃起来,模糊不清的字断断续续的随风飘入许晃耳中。
“陀…陀罗…曼…”
“無生?”许晃心惊胆颤的看着那张月光下更显惨白的脸,“你…你别吓唬我!”
然而那个人完全置若罔闻,脸上的表情时而恍惚时而痛苦,终于蹲下去抱住头呻吟:“…痛…头…好痛…”
顾不上别的,许晃赶紧冲上去抱住他,“你怎么了?!無生!”触手一片冰冷,这下他已经可以肯定無生并不是在装神弄鬼吓唬他,因为那具身体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着,他大口喘着气,眼中失去焦距,双手在空中乱扑乱抓,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濒死的求救。
许晃只有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更加用力的将他按入自己怀中。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这香气搞的鬼?于是他努力将無生往外拖了几步,然后低头将自己的气渡过去,好半天才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恢复平静,蜷在他怀中闭着眼低低的喘息。
咬了咬唇,许晃拧着眉看向旁边,这棺材到底怎么回事?只听说尸体埋在地下都会散出有毒气体,没有臭味儿怪味儿就算不错了,怎么反倒冒出香气来了?他简直怀疑埋在里面的其实不是尸骨,而是雕成骷髅的香料。可是如果这香气有毒,为什么自己会一点儿反应没有?
“…怎么了?”怀里发出低低的询问,许晃低头看去,無生的眼睛已经张开,清亮的反射着月光,脸上有一丝困惑。“你脸怎么了?!哪个孙子干的!”
“就我怀里这个。”许晃抹了一下把脸上的口子,很豪爽的把血擦在身上,然后捏着他的尖下巴仔细打量,“你刚才怎么回事,我都吓死了!难道是晚上吃油泼辣子面吃坏肚子了?”
無生古怪的盯着他:“你脑子才有问题吧,晚上明明吃的是炸酱面,菜码是水萝卜、豌豆苗、黄瓜丝…”
“行了行了,我知道。”许晃拍拍他的脸,“我这不是怕鬼上身么,验明正身。”
無生扑噗一乐,“反应还挺快。”他坐起身来整整衣服,“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许晃认真回忆了一下,“你抽羊角疯了。”他笑着躲避追过来的拳头,“你自己真不记得了?我想想,你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你说头疼,之前是…陀螺?”
“不可能。”無生皱着眉,“我就没玩过那玩意儿,你肯定听错了。”
“就是陀螺!你还说什么快慢的!”
“陀螺快慢?”無生站起身来走到那口棺材旁边向下望去,刚刚浓烈的香气已经在风中消散,只剩下一具普普通通的骸骨,白惨惨的月光下清晰可见,那骨架不是白色也不是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焦黑。
“怎么会这样?”许晃也不再害怕,站在他身边仔细去看那棺木中的尸骨,他忽然想到古代小说中的某些情节,不由得低呼一声:“中毒?!”
無生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他跳下棺材里认真检查了一番,随后肯定的说了一句:“是中毒,是曼陀罗。”
“曼陀罗?”
“这是一种介于药与毒之间的植物,华佗用的麻沸散中就有这味药,可作麻醉之用,但是如果加大剂量…”無生扶着头,又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记忆中仿佛有什么洪水般纷至沓来,可偏偏又有一卷细纱蛛网般柔韧的裹住它们,他挣扎浮沉,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后面的真相。
许晃一声不吭的拉他上去,自己开始动手将棺材盖重新盖好,然后抓过锄头往下推土。
“怎么了?”無生见他嘟着小脸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觉好笑。
“没什么,这不也完事了么,可以回家了。”许晃一边填土一边用脚踩实,“反正也是别人家的事,我可不想连你都赔进去。”
“我没那么脆弱。”無生笑道,搂过他来亲了一口。“不过这事我觉着不对,说不定是你歪打正着了。”许晃刚要问是什么歪打正着,突然握住他肩膀的手紧了紧,身边人神色一凛,低声道:“有人跟在咱们后面。”
许晃倒吸一口冷气,僵着脖子也不敢回头,“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不过刚刚出村子的时候并没有。”
“你确定是人?”
“热的,喘气儿的。”
“我草…”许晃喉头发紧,他们俩半夜上野地里刨坟就够诡异的了,怎么还有人跟在他们后头?“那怎么办?”
無生果断下令,“赶紧把这里恢复原状回家,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妈的,月亮这么亮,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已经看见你的脸了。”
许晃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蹦乱跳,他简直心如乱麻,到底是谁?是他们村子的人?还是其他地方的人路过?他真希望那只是过路的醉汉,可这概率显然小得不能再小了。
更恐怖的是,他们这次出来明明是临时决定的,为什么会被人知道?许晃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如果不是刚刚他的叫喊声太大被人听见,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对方和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也就是说,那个人一定和柱妈的死有关。也许,柱妈不是自己投水死的…
第二天,许晃顶着两个彻夜未眠的熊猫眼将拿回来的一点样本送去葛萌萌的实验室化验,最后的检验结果和無生判断的一样,里面含有大量曼陀罗的成分。这一下整件事就变得清晰起来了,无论柱妈投水是否出于自愿,她死前一定服食了大量曼陀罗,这总不可能是她自愿的,因为就算她是想服毒自尽,喝个农药不就完了,一个农村妇女怎么可能还会特意去买些中草药,拿锅炖完再用来自杀?这死法也未免太高端大气了。
一定是有人逼她,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个奸夫,说不定她根本就是被迫的,就连她自杀都有可能是伪造出来的。
存了这个念头,许晃开始拿着小本儿去村子各处明察暗访,名义上还打着帮村支书做人口调查的大旗,好在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因为贾支书陪同王寡妇她们送柳桃儿去医院了,许晃主动挑起这根大梁也就没遭什么人怀疑。他坚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打草惊蛇,反正那人已经知道柱妈的坟被人挖开了,最好他还看见那是许晃,这样一来他难保不在许晃面前露出破绽。
许晃这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可谁承想一天下来啥收获都木有,他这个泄气呀。不过还好他还留了一手,让青阳带着从他妹妹那儿借来DV跟自己一路走访,什么人说的什么话脸上什么表情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这样就可以回家再仔细研究了。
晚上,一大家子的人和妖围坐在院子里吃西瓜,顺便一起围观个小电影,帮小许警官一起推理案情。
“哎!挤挤,加个座!”
“今儿这西瓜谁买的?都娄了!”
“这谁呀?怎么一直盯着我们青阳!哈喇子都快下来了,找灭!”
“你今天怎么不带我去,非得带外人!我跟你说话了你听见没有?”
“哟,这小姑娘还挺俊的,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呢。”
“烛阴你爪子离我远点儿!小心我剁了你!”
“我说你们还能行吗?!”
许家主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开茶话会哪?帮不上忙就别添乱!”
“哎,那是谁?”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盯着画面,不出几秒,又有一张脏兮兮的脸在镜头里一闪而过,那双混浊的眼睛挡在凌乱不堪的乱发后面,偶尔看见镜头在追拍他,顿时吓得缩起肩膀往远处跑去。
“那不是吴家那个傻子么,他会不会是犯人?”
“不说他一出生就是傻子么,怎么可能还会是犯人。”
“那也得是他真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