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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奥巴马就是美国的新头头?这不是黑人嘛?…金正恩?嚯,他老子什么时候死的?”
一身古代装束手里却捧着报纸,这要不是古装剧组日常那就只能在许家老宅了。许晃无语的看着那只嘴里不停冒出新词儿的鬼,翻个白眼讽刺道:“不容易呀,您老还知道个美利坚合众国呢?”
“怎么不知道?上一次有人离开这儿的时候,外头正打仗呢。”
这话听得许晃一愣,上一次?打仗?难道他说的是解放时期?或者是更遥远的抗日战争?他说有人,那也是许家派来看宅子的人?从那之后到自己再一次来到这里,竟然相隔了这么久么?
“…这么长时间,你都是自己过的?”
“长么?我怎么没觉得。”無生的声音隔着报纸传过来,“不过是睡了一觉。”
许晃突然记起刚见面时他说过的话,他说是许家欠他的,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無生他又是从何时起待在这里的?又是为了什么?太多的问题突然被同时牵了出来,他竟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这简体字看得老子头疼。”
一声不悦的抱怨声低低的传来,许晃哧地一笑,“我看繁体字才头疼呢。”
“那是你不学无术。”
“是是,没您满腹经纶的…”许晃揶揄着,忽然就没了声。他不禁想到,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大概也只有这些书才能陪他度过无数春去秋来了吧。想想那书库里巨大的储存量,他都不太敢想,那究竟又计量着多少的光阴。
“怎么了?”無生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放下报纸看向他。
“没什么。”许晃放弃了打探的念头,在無生的身侧坐了下来。
距离那天过去也有些日子了,许晃没再怎么出门,也没再见过那个油头滑脑的男人。只是那人说的话还是时不时在他脑中盘旋,他虽然并不相信,但是也有些担心小柱子。
“…我还是去看看吧。”他自言自语着站起来,却被拉住了手,“大晚上的去哪儿?”
他回头看着無生,“我好几天没出门了,我想出去转转。”
“不准去。”
“为什么?”许晃怪道,“我不是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就上村长家看看。”
“你忘了薛老头说过的话了?”無生突然牵出这么一件几乎快被他忘光的事。
许晃想了想,“可我也不上水边去啊?”
無生冷笑一声,“去水边倒是没事,只怕是村长家出事了。”
“什么?!”许晃心里咯噔地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莫近水边,留神膝下,你可知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無生望着他,眼中闪动着诡谲的光。“水边指的并非真正的溪水,而是指水字旁,你知道村长的姓么?”
许晃皱着眉回忆了一下,记得那天好像是有人称呼他沙老爹,“是‘沙’?”
“这就对了。全村姓氏里有水字旁的人只有村长一家,而留神膝下,指的就是膝下的孩童,村长家就一个孙子,这句话就是在警示你不要接近那个孩子。”
看了他一眼,许晃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無生一把拉住他:“没听见我说话么?不准你去见那个孩子!”
“不可能!”许晃梗着脖子冲他一瞪眼,無生简直要被他气死,“那孩子跟你一非亲二非故,你犯得着么?”
“能见面就是有缘,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去了再说,再说那薛老头既然特意点出来了,说明我是这件事的相关人,那就更得去了。”
無生被他噎得没话,只有妥协。“正说反说都是你有理,反正我就是从来都说不过你…”他无奈的嘟囔了两句,道:“罢了,还是我跟你去一趟吧。”
“真的?”这回许晃眉开眼笑了,先不论管不管事,带上个保镖总是好的。“你不说不能现身外人面前么?”
無生伸手狠狠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叹口气,不情不愿的说道,“…你身上不是有个好东西么。”
“啊?”许晃心想他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谁知那只微凉的手突然就顺着他的领口滑了进去,“哎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性骚扰?!没想到,無生却跟手从他怀里摸出一个东西,“这不是?”
许晃定睛一瞧,原来是他从小戴在身上的玛瑙珠。“这东西有什么好的呀,市场上便宜着呢。”
無生鄙夷的看着他,“你们这些人就是什么都要论市价,连人心都轻贱了。知道玛瑙是怎么来的么?”
许晃老实的摇头,他虽是学理工的,地理生物什么的他还真没研究。無生绽出一个冰冷的邪笑,“玛瑙是鬼血化成的。”
“呃!”这下许晃终于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闹半天自己竟把这么个丧气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呢?“嘿,我那个妈还说这是护身符呢,早知道我才不要呢!”
無生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要不说你不识货呢,尊邪恶之物为祖先,以求保得族人免受外敌侵害,这是上古就有的习俗,你见过哪朝哪代图腾上画个兔子的?打还打不过人家呢。”他说着,又拨弄了一下许晃胸前的那枚珠子,“看这殷红似血,还能如此通透,这样好的成色也是世间少有了。”
许晃听他如此盛赞,又自己低头看了看,还是没什么实在感。“甭管什么成色了,你就说你打算怎么用它吧?”
無生轻笑一声,忽然就化作了一缕轻烟,旋转着钻入了那枚珠子里。许晃看得直瞪眼,“哎哟,你还能七十二般变化呢悟空?”
“耍什么嘴皮子,快走吧。”
乡下可不比大城市,没安多少电灯,一出门就像撞进了墨汁一样,一团漆黑。不过有無生在身边,许晃多少还能安心些,他定了定神,举着手电筒开始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虫不叫草不动,连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后,一切仿佛都在黑暗里停滞了。许晃越走心里越没底,只好小声问無生:“这条路对么?”
“我几十年没出屋了,早忘了。”
“嘿,要你有什么用啊?”
许晃本想借着和他呛几句给自己壮胆的,不料下一秒手电的灯光就扫过了两个发光的圆点,惊得他“妈呀”一声叫嚷,站在原地仔细一看,好像是只什么动物。
“一只野狗罢了,怕成这样。”無生的讥笑声从胸口传来,许晃不爽的哼哼着,“谁怕了?就吓了一跳而已。”他复又看去,那就是只黄色的土狗,瘦得皮包骨,浑身的毛皮也早失了光亮,而且还是一对八字眉眼,看上去丧气无比,乡下极讲究忌讳,瞧它生的这模样,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血统,想来必是被哪户人家嫌弃,这才赶了出来的。不过许晃向来不信这些,只是见那只狗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心下觉得很是不忍。
“别跟它对视,要不它就跟上你了。”無生提醒道。
“不用你说。”
定了定神,许晃继续向前走去,没想到才走出几步远,就听背后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心想坏了,回头一看,那只狗果然跟上来了。
“我说,你跟着我也没用,我养不了你啊。”许晃虽然不讨厌动物,但也说不上喜欢,因为他老妈怕这玩意儿怕得要死,所以他从来也没直接接触过它们。这要让他老妈知道他不光不学无术,回了老家还天天吃闲饭,这会儿又捡只流浪狗回去,那就真齐活了。
哎,跟它说话它也听不懂啊。许晃打定了主意,干脆不再理睬它,自己快步往前走去。
又走了没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有亮光的一处,细看去,院门口似乎还三三两两的围着一些村民,许晃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赶快走上前去询问,那些人见是他,便道:“怎么,小少爷也听说了?村长家的柱儿被什么东西给魇啦!”
“嗐!别瞎说,那肯定是得了什么病了。”
“要是得病了,怎么祝大夫也治不了呢?”
“就是就是,更何况还天天夜里犯病,吓死人哩!俺可不敢再让俺娃儿找他玩儿了。”
“哎,我说这娃就是命不好,老天爷早定下了。”
“哎哎,你们都看见没有,这两天老有狐仙灯在这儿转悠呢!”
“对对,我也瞧见了!可吓人…”
无心再听这些闲碎的话,许晃皱了眉抬脚就往里走。推开屋门一看,里面也站了几个人,而小柱子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床上,拼命的挣扎叫嚷着,那声音听去却并不像他平日里的声音,两只大眼睛也眯细了,似乎还闪着些凶狠的幽光。
这可把许晃心疼坏了,跺着脚就要往床前冲,谁知半路却叫人拦下了,“别过去,这孩子现在不正常,会咬人的。”一个泉水般清冽的嗓音随之响起,许晃抬头一看,说这话的人竟也长了副山里少见的俊美面孔,只不过许晃一是早见惯了無生那副长相,二是眼下又担心小柱子担心得要死,根本顾不上这些,只顾抓住对方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那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叹息一声,摇摇头。
“…算啦,别为难祝大夫了。”这时许晃才看见,原来老村长一直捂着头蹲在旁边的角落里,不过几天的工夫,他头上的白发好像一下多出了许多。“这娃怕是不成了…俺就是…对不住他去城里打工的爹啊…”苍老低哑的声音从枯树皮般的指缝间传来,老村长再也忍不住,呜呜的痛哭起来,周围人无不动容。
许晃这个急啊,心想光哭有什么用,这得赶紧想办法啊!不过他也不忍心责备老人家,只好小声问旁边的人:“就不能转到大医院里去?”
对方愁云惨雾的摇摇头,“这三更半夜的,山路根本没法儿走,要是能熬到早上还好说…”
许晃听着就揪心,这么小的孩子遭这么大罪,还得让他熬到早上?“刚发现的时候怎么不早送去医院?”
“开始的时候哪儿想到会有这么严重,今天这是犯得太凶了…”
这话听得许晃差点儿没发了飙,不过有人先一步把他拽了过去,低声道:“乡下的事你不清楚,看病也是笔大开销了,不能怪他们大人多想。”说话的还是那个祝大夫。许晃看了看他,一时也没了辙,“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罪吧?”
这时就听外头乱哄哄有人跑了进来,边跑边气喘吁吁的喊道:“刘诸葛来啦!这下可好了!”
许晃登时就拧了眉,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何况这位连医生都还算不上,真不知道这村里的人究竟要愚昧到什么程度?!也怪不得他们这么落后,不像人家临村的早就奔小康了。他看了一眼村长,见他也没说什么,大概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了。叹口气,许晃也不想管这些破事了,只往孩子床前走了两步,想着看看他也好。
谁知就在这时,床上的小柱子却猛然发出一声细长而凄厉的叫声,然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吓了一跳,那祝大夫反应倒快,忙扑过去看孩子的情况,一番察看后倒松了口气,回头笑道:“没事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一个刺人耳膜的破锣嗓子:“哎哟!这是哪儿来的野狗啊?”
许晃一寻思,好像就是那个刘诸葛的声音。然后下一秒,所有人却仿佛如梦方醒的样子,一窝蜂的冲了出去,之后便听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说什么“哎呀真不愧是您刘诸葛”,什么“一听您的大名管他什么小鬼儿也都立马吓跑了呢”,还有什么“太神了”什么“真神人哪”,总之差不多就是这类的话。
许晃无语的翻翻白眼,走去看小柱子的情况,“他真的没事了?”
一旁的祝大夫回说:“现在看是平稳些了,不过明天早上还得送到大医院去检查。”他又冲村长说道,“我现在马上去联系检查的事,先让这位许小少爷帮我看护病人吧,有他在我也放心。”
许晃虽然觉得这人说的话透着些不合常理,不过这事自己当然义不容辞,也便马上点了点头。
那姓祝的大夫冲他一笑,拿着医药箱往门外走去,出门之前还弯下腰在什么东西上拍了拍,许晃偏头一看差点儿没叫出来,妈呀,这不是刚才那只狗么?它什么时候跟进来的?
他偷眼看了下村长,见他一门心思全在孙子身上了,又见那只狗实在可怜,只是自己悄悄的窝在门槛前,不叫不闹的,干脆也随它去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许晃却在脑中直接听见了無生说的一句话:“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烛火上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