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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卦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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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曾有一位神明踏着青鸟从九天之上降临凡间,他身披五彩祥云,手持马尾云拂,救许家先人于水火之中,保许家子孙永世安宁……许晃断断续续的在脑中回想着曾经听过的只字片语,一边磨着牙将手下的一只朱砂古瓶擦得越发晶亮。

    这到底是谁编的鬼话,我去他大爷!这完全就是古代那帮子帝王将相抄袭神话传说的惯用套数,简直屡试不爽嘛。如今细想来,那驾青鸟的明明是西王母,披五彩祥云的该是释迦摩尼,举着拂尘的…那是公公!真亏得这是哪位好汉,愣把这么老几位捏合到了一块,真叫一油菜田开花——有才华啊!

    “…我说你磨蹭什么呢?这一半天过去,连一间房都没扫出来,要你有什么用啊?”

    背后的“牢头”又在举着烟杆说闲话了,许晃用满含怨念的目光回头瞪了他一眼,才想骂一句“死开”,转眼一想人家早就是鬼了,只得又生生的把那俩字咽了回去。

    传说很丰满,只可惜现实却很骨感。这传说中的神一放在现实里立马降格成鬼,什么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也统统成了高贵冷艳。不过别说,人家不说话的时候倒真是冷艳,只是一张嘴就疯疯颠颠,真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如今的许晃俨然又变作了灰姑娘模式,整天被吆五喝六的撵去收拾房子。天知道这许家的老宅竟然能有这么大,上来就是一间三进大屋,而且里面居然也并不像院子里那样破败,该有的摆设一应俱全,就是那东西稍微多了那么一点,上头积的土又厚了那么一点…于是乎,许晃就在这暴土扬尘中咳了足足有两天光景,屋内才渐渐又恢复了往日该有的古色古香。

    好容易擦完最后一个瓷制的大蟠桃,许晃擦了擦汗,环视屋内,他就差没痛哭流涕了。满心欢喜的把自己的行李拖来,他正准备把自己收藏的宝贝初音手办摆在大桌上,一支烟管伸过来敲了他一下,“哎,干吗呢?”

    “又怎么了?!”许晃都快七窍生烟了,这么折腾他还不够,还要玩什么新花样?!那小姨子欺负新媳妇都没见这么欺负呢!“这是我的房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無生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口烟来,诡异的一笑:“谁说让你住这儿了?这可是主屋。”

    “我就是主人,我不住主屋谁住?!”

    “谁都不住。老宅的规矩,主屋不能住人。”

    “什么意思?”听这话里有玄机,许晃不禁拧了眉。

    “没什么意思。”無生一扬下巴,“去,把那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大桌上。”

    许晃狐疑的看去,他指的正是自己刚刚才奋力擦过的一口装饰极繁复,仿佛是极为贵重的大箱子。当时许晃就在猜想里面可能装的东西了,就算無生没说,他也打算偷着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来着。

    拿着从無生那儿得来的一串钥匙,许晃凭直觉选了一把纹样差不多的,果然一下就打开了。只是抬起盖子的一瞬间他却傻了眼,出现在面前的并非什么明晃晃的宝贝,而是整整齐齐码放好的数枚牌位。

    许晃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那上面刻着的分明是他许家的先人。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那张脸此时却隐没在了镂花的窗棂之后,不知是在望着窗外那阴沉的天色,还是在沉思些什么。

    没再说什么,许晃默默的按照牌位上的年代郑重地将它们一一在大桌上排列好,最后爇香拜过。

    [许氏堂上初祖许公讳逊之神位]

    许逊。那就是传说中开创许氏一族的初代祖先了。

    望着那块死气沉沉的木头牌子,许晃的心中并没有太过真实的感受。毕竟是几千年前的先人了,这一脉的血流传到他身上,不过是证明了一个家族的繁衍不息,比之于旁人,却又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拖着行李走出门外,许晃合上门,这才回身问道:“那我住哪儿?”

    “偏房。”無生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两个字,抬脚往前走去。

    听着那个字许晃就有些不爽,好歹他也是许家正根儿,这怎么搞得好像他是偏房庶出的一样。“难道许家就没有祠堂?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家在主屋供牌位的,这算怎么回事啊?”

    “说了是规矩。”撂下这么句话,無生就不肯再多说了。一路上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一排灰瓦白墙的矮房前他才停下脚步,“就这儿。”

    皱着眉,许晃有些不满的指着糊在那门上显然已经泛黄了的明纸:“我看这儿倒像佣人房。”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無生衔着烟管,一脚就把他踢进了门里。谁知一进门,兜头就扑落落掉下来些什么东西,吓得许晃哇地一声,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壁虎与蝙蝠。再环顾下屋内,显然没有刚才主屋里的那种富贵气象,反而墙角上还如刚才一路走来在石阶地砖上看到的一样,斑斑驳驳的生满了黯绿的苔尘,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与陈腐的土木气息混合的霉味。许晃才要张口抱怨,梁上的些许细微动静却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一看,那上面居然还吊着一个淡黄的燕窝,里头新孵雏鸟的娇声细细飘下,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直到这时许晃终于注意到了,这里虽说陈旧不堪,但却明显蒸腾着一种别样的湿润温暖,与主屋中的阴郁死寂不同,这是一种蓬发的生气。与这里比起来,主屋那里简直就是一座空旷的古墓,阴森得令人生怖。

    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战,许晃嘴上还在逞强,“算了算了,小爷我就先凑合住这儿吧。”

    無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讽刺的笑,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简单收拾了一下,许晃才把自己的东西安置好,忽然無生往外偏了偏耳朵,“有人来了。”

    “谁?”许晃心想不会又是村长那帮人吧?自己这都死心塌地准备住下来了,他们还想怎么着?来监视自己有没有逃走么?

    “不是村里的人。”無生补充道。

    望了他一眼,许晃想的却是自己连鬼都见过了,还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的,去看了再说。带着破罐破摔的心情,许晃跟在無生身后回到庭院那里,果然外面有人在“咚咚”的扣门。

    “来了来了!”他忙上前去开了大门,外面却立着一个打扮干净朴素的年轻人,“你找谁?”

    “找你。”对方简单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漠。

    许晃皱了眉,“我都不知道你是谁,难道你知道我是谁?”

    “谁住这儿我就找谁。”对方二话不说,啪地亮出一打文件来,“你看下这个,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许晃被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接过来,只是那上面列的一条又一条的款项,密密麻麻跟蚂蚁爬似的,他一理科生向来是一看字儿多就头发晕,干脆抬头直接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要挖你家的坟…”

    “哈?!”

    “我们准备考察你家的祖墓。”那年轻人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面无表情的修改了一下措词,可他上一句说的话叫许晃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你给我等会儿,你到底是谁啊,上来就要挖别人家的坟,你以为我能同意啊?”

    “我是省里文物局派来的,来这里作古墓考察。”

    “哦…”许晃这才总算是听明白了点儿,“那怎么偏偏看上我们家的墓了?”

    “许家是本地最大最老的望族,你们家祖坟一定是个油斗…不是,一定是个珍贵的墓葬群。”

    望着那张淡然的脸,许晃越发狐疑了,这人的言语之间怎么老是透着股邪性?“不行,我不会同意的。”他把手里的文件往回一送,“你走吧。”

    谁知对方却不接,仍是一动不动的堵在门口,大有一副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架势,“你再考虑考虑。”

    “嘿,我说这文物局还干这种强买强卖的生意啊?有证件么你?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吧!”许晃心想我还没打听清楚我们家祖坟埋哪儿了,再说这么大事能是他决定得了的?这人也忒莫名其妙了。

    “哎呀,错不了小少爷,这位同志就是省里派来的,在我们家旁边住了有一阵子了,这是见你回来他今儿个才找上门来的~”

    凭空又冒出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许晃偏头一看,只见一个打扮得跟个老妖精似的中年女人扭着她那肥大的屁股正往这儿走来,胸前那两团肉也随之一抖一抖的,简直叫人不忍直视。许晃心想这又唱的哪一出,这女的是给那男的当托是怎么着?

    结果那女人说着就挪上台阶来,还把之前那个年轻人给挤到了一边。就看她两只小眼睛下死眼把许晃上下左右钉了好几遍,然后满意的笑着拉过他的手来回揉捏着,“我就说嘛,昨儿夜里灯花结了又结,今早喜鹊又在屋顶子上叫了三四遍,我就知道定是有贵客到了~”看她手舞足蹈点头哈腰那样,活脱一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媒婆。

    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浓浓的劣制香粉味儿,再加上被她在手里揉搓个没完,许晃不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胃里都一阵翻腾。“不好意思,您说那可能不是我,我前天就到了。”许晃僵直了脸,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那扭捏作态的谄媚。不料对方却好像全不在意似的,又扭头冲旁边人说道:“我说这位小哥,人家小少爷这一半天的才到,你怎么能上来就说要挖人家祖坟的事儿呢,照我说啊…”

    “那我过两天再来。”同样是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她,那个自称是考古人员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见他走了,中年妇女开始集中火力对准许晃,“哎呀,我说这小少爷是城里人,来我们这乡下一定不习惯吧?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跟我王婶儿说,我就住在村东头,你呀顺着这条大路一直走,看见一片果园子那就是我家了,没事就常来坐坐,王婶儿家的桃子可甜了~哦,你要懒得走动,那我上你家来也成,我可以帮着你收拾收拾屋子呀,做顿饭啥的,说句老实话,我们村儿这规矩可老多,从来就不许外人进许家老宅的,不过要是你这小少爷同意的话,我们这乡下人也能开开眼不是…”眼见她说着就伸长脖子直往里瞅那样儿,敢情这连珠带炮一大串重点都在最后这一句上了。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许晃皮笑肉不笑的把身子往旁边一拦,“我也算不上什么小少爷,不过是个回来看房子的许家人罢了,连我都还不能随便在这老宅里乱晃,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家长辈就都要拿我是问了。”他拐弯抹角的也暗示了一通,最后又转了回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往后有时间我一定上您那儿去拜访,您看行么?”

    “那敢情好,一定来啊~”那王婶儿仍旧堆着一副笑,恋恋不舍的又捏了捏许晃的手,这才一步一回头的慢慢去了。

    回到门里,许晃靠在柱子上整个人像要脱了力似的,望着突然又重新出现在身边的無生,他没好气的抱怨道:“你刚才跑哪儿去了?也不说帮帮我,躲在一边看笑话很开心是吧?”

    無生点上烟,理所当然的说道:“除了许家特定的人,外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又怎么能现身不相干的人面前。”

    这下换许晃生疑了,“这话说得奇怪,你说他们不知道你,那村长那帮人怎么还信得跟真事一样?”

    無生嗤笑一声,“你就不知道?流言有时候可比真事更像真事。”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许晃听着,隐隐的觉着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具体是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这都快晌午了,你还不赶紧去弄饭?”無生似乎没觉察到他的心思,望着天色,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命令道。

    许晃无语道:“你一个鬼,还好意思天天催我做饭?”

    “那意思是夸你做的不错。”無生略微一动手指,门口村里人供上来的那些个装满了新鲜菜蔬的蓝子就跟长了脚似的自己飘了进来,他顺便合上大门,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吃东西也没事,不过有好吃的我自然也懂得怎么享受。”说着,他趁许晃一个不注意,把他压在柱子上尽情吻了一番。

    等许晃面红耳赤的推开他,無生这才坏笑道:“不错嘛,我看你也差不多习惯了。”

    “你这混蛋,这还叫吃饭么?!”许晃使劲的用手背擦着嘴,狠狠瞪着他。这死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种事越弄越煽情,可天杀的他怎么就这么…这么会…

    “那不是吃饭,是接吻。”無生揶揄着,还有意舔了舔嘴唇,配上他那副长相直叫一媚态横生。

    许晃气得越发红涨了脸,“你个死混蛋性骚扰!你同性恋啊?!”

    無生拨弄了一下长发,“没准儿。”

    “什…?!”

    直到这时许晃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事实——难道他要贞操不保了?他立马警戒的瞪着無生,对方却好像漫不经心的说着:“说起来,那天晚上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

    望着他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青一阵的脸,無生笑得极其张狂:“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看你连下面的毛都还没长全了吧?”

    “你你你知道个屁!”许晃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告诉你,小爷我在学校里可是受欢迎得很呢!”

    無生根本没答理他这话茬儿,只管一个人笑够了,挥挥手道:“今儿有鲈鱼,半条清蒸半条红烧,再打两斤酒来,要老贺家的水酒,现在就去,晚了就没了。对了,再给老子弄套新衣裳来,这身早穿腻了,也该换了。”

    说完,他自己优哉游哉的吐着烟雾往里面走去,边走还边哼哼着什么“红烛迎人”,什么“江山助”,把个许晃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

    不过这人往往都是怒极反笑。许晃冷笑着看着那晃进屋里的身影,心中恶狠狠的想着一句话:灭鬼——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