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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众人一视同仁,对少数人推心置腹,对任何人不要亏负。
——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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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和缪拉猜想,那个看起来就很阴沉冰冷的老者交给他们的,绝对不会是轻易完成的任务,几乎可以确定,收集一万个恶灵那样的事情,是需要他们两个用命来换的。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个任务完全就是十死无生。
“斯文,你是马人!”缪拉一声惊呼,还来不及细想,就对着眼前破洞地板中想要钻出来的恶灵射了一箭。
地面上平整的白耀石地面被下面挣扎的恶灵砸出好几个洞口。最开始,斯文和缪拉勉强还可以利用那颗黑色的圆球挨个收服恶灵。可随着的流逝,地上破裂的地方越来越多,涌出来的恶灵也一茬接着一茬,在互相撕咬中前进,逐渐将两个人活动的空间包围,缩小缩小再缩小。
缪拉将的学生护在身后,马人被他顶着站在立柱的凸台上,拿着恶灵珠挡在他前面。
被一个恶灵咬在腿上,连着腿上的裤子咬掉一块肉,缪拉低低痛呼一声,手中的恶灵珠砸向那个准备爬上来的恶灵的脑袋。
黑光闪过,抱着缪拉的腿准备咬第二口的恶灵化作一道黑烟,被吸入恶灵珠中。
“斯文,趁着这时候赶快休息一会儿吧。我不还能坚持多久,不过两个小时,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老师。缪拉有一套属于的原则。在真正的危险来临时,他必须保护的学生,直到彻底筋疲力尽。不管他的学生到底是马人,还是别的种族,这是他的底线。
“老师。你真的没问题吗不跳字。
斯文四个蹄子踏在一个受难者雕像下的高台上,举起背后的弓箭。一箭射倒了一只想要从柱子后面爬的恶灵。箭袋中的箭支根本经不住他消耗,不到半个小时,斯文揉着磨出血泡的手,将空空的箭袋对着远处的恶灵狠狠丢了出去。
这些恶灵就像迅速繁殖的浓绿色霉菌,不断不断从白耀石地板的裂缝中爬出,向缪拉和斯文扩展,迅速侵蚀整个大殿。
咬了两大口干粮。斯文也不和缪拉客气。他站在石柱下面,假寐了两个小时,稍微缓了一点。缪拉则守在他身前,确保没有恶灵冲得离两个人太近。
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斯文猛得睁开眼睛,迅速冲下高台,一脚踢翻了几个只剩下半张脸的恶灵,将缪拉托举着顶上石柱的雕像,挂在荆棘藤环上。
缪拉举着恶灵珠的右手臂上血肉模糊,从破烂的袖口中。可以看见被咬断的青筋和臂骨。不仅是手臂,他身上很多个地方的肉,都是被恶灵生生撕咬下来的。他忍耐着,没有高喊。也没有尖叫,只是咬着牙忍着,想要的学生多休息一会儿。
这位游侠导师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是凭着最后的本能死死抓住手中的恶灵珠,任凭斯文掰也不松手。
老师,我欠你一次。
斯文左手一个手刀,砍在缪拉后颈上,又费了点劲,将缪拉手里的恶灵珠扣了下来。他扯下缪拉身上仅剩的几块完好的布,草草替他扎了一下伤口,死死地够着,将缪拉系在一个雕像的胳膊旁边。
这一系列动作,斯文做得非常快。马人将缪拉刚好塞入一个荆棘环中,抹了一下他腹部渗出的血,“老师,我依旧,你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命运的火,并没有熄灭。”
斯文摘下脸上一直戴着的眼镜,双眼闪过一道爆芒。精致的银边眼镜被他单手捏了个粉碎。
四蹄有力地站在完好的一块白耀石地板上,斯文握住恶灵珠,目光灼灼地盯着急不可耐向他扑上来的恶灵。
强健地白色后退抬起,斯文一脚揣穿了一个打算咬在他屁股上的恶灵。单手挥出,有力的强拳将另一个恶灵甩成两瓣。
“如果你们以为,马人只是如此简单的话,那也太小看我们了!”
斯文低吼一声,头发无风自动,像流窜的火焰一样笔直升起。白色马身上的鬃毛也转向一种鲜明的橘红色。他下半身的四个蹄子转为金色,每次践踏都在白耀石地板上磕得铮铮响。斯文的双眼在此时也变成了锐利的金色,闪烁着灼人的光芒,死死盯着围住的成片恶灵。
没有智慧的恶灵根本不管斯文变成样,这些纯粹恶念形成的实体根本不叫做害怕和恐惧。
一个只有半颗脑袋的恶灵纵身一跃,骑在了斯文背上,张大那口黑绿色的尖牙,对着斯文的后颈咬了下去。
“咔嚓——”
没有预想的大块血肉,斯文被咬到的地方坚硬无比。恶灵崩掉了的一口牙。他的身体,就像真正的钻石一样,硬得恶灵连斯文身上的一根马毛都咬不下来。
“你竟敢,你竟敢骑在我背上!”
斯文的声音低沉压抑,整个身体颤抖着,明显是暴怒的前兆。
马人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猛地将他背上的恶灵揪下来,愤怒地扔了出去。他的前蹄重重地践踏在两个恶灵身上,将地面的恶灵又踩死好几个。
“找死!”
斯文抓起一只恶灵,几乎是以对撞的方式将恶灵塞入恶灵珠,在大厅中冲撞奔跑,疯狂地弄死一只又一只的恶灵。他跑过的地方,被清出一道空地,不到片刻,又被其他恶灵填满,密密麻麻占据每一寸土地。
恶灵几十只几十只地扑上来。抱住斯文的腿,张大嘴咬在他的四肢,胳膊和身体上。斯文毫不留情地一甩。将恶灵甩了一地,手中恶灵珠闪过片片黑光,那些胆敢冒犯他的恶灵就都被吸入了恶灵珠。
斯文咬着牙。金色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入目所及的每一个恶灵。他四蹄敞开奔跑着,又踢掉了几只准备爬上石柱偷袭缪拉的恶灵。单手扬起,将恶灵脑袋砸得粉碎。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斯文不断清理着大厅中的恶灵。他眼中的金色在逐渐散去,他像火焰般冲天的头发也开始恢复本来的颜色。握着恶灵珠的手臂酸麻得都快失去了知觉,看着源源不断爬出地面的恶灵,一种无法抑制的淡淡绝望蔓延在斯文心头。
又两个小时了。
斯文早就变回了本来的马身,长着四个蹄子的他,连爬到柱子上躲避危险都做不到。他只得退守在神殿最中央的女神像下面。利用高大的神像挡住身体的一面,减少些恶灵偷袭的可能性。
手中的恶灵珠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斯文没法计算到底杀死了多少个恶灵,有没有一万个。可是看这个情况,再多杀一百个,对他来说都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斯文已经在喘粗气了。汗水顺着马人白色的身体一滴滴下落,在他身前汇成一小片水滩。他脸色惨白,紧紧捂住的胸口,猛烈蹦跳的心脏让马人的身体抽搐得难受。
一个恶灵抓住这个机会,屈膝一冲,一口咬在斯文肩头。它的牙齿扎破了斯文的衣服。深深扎入他的肌肉。恶灵扭头一撕,一大块肉就从斯文的身上脱离。
“啊!”
斯文痛呼,手中恶灵珠一砸,那个偷袭的恶灵又被吸入其中。
他的肉。连着一小片衣服落在地上。恶灵们扭打争抢着,将那块肉吞入腹中。斯文捂住的伤口,又后退了两步,疲惫痛苦难忍。
“喀拉喀拉喀拉”大殿里突然剧烈晃动,所有雕像都在崩塌,粉碎。昏迷的缪拉被布条捆住,勉强没有掉下来。斯文却连最后背靠的女神雕像都没有了。那座巨大的石像在他面前化成了一滩粉末,最后消散于空中。
没有雕像的阻挡,他身后的恶灵也迅速扑,填补那一片空白,盯着斯文的背影跃跃欲试。
“缪拉老师!”
血流不止的斯文吸了一口气,对着远处石柱上挂着的缪拉大喊一声。听到声音的缪拉幽幽醒转,很虚弱地看着几乎是埋在恶灵海里,只剩下半个身子能看见的斯文。
“缪拉老师。我要死了。”斯文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缪拉也哀婉地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再说坚持鼓励的话,都是没用的。两个人战斗了这么久,精神和身体早都到了极限,能用的都用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斯文又被一个恶灵咬下来了一块腿上的肉,他想要用后蹄踹翻那个恶灵,却的腿连抬一抬都费力。
“缪拉老师,我撑不住了。不幸的是,你可能是下一个。”斯文的身体摇摇晃晃,他拍了拍,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泥球偷偷塞给他的戒指,准备对着缪拉丢出去。
“老师,如果你能逃出去,麻烦把这个戒指交给夏洛。拜托你了。”
斯文几乎是挥着手臂上的全部力量,对着缪拉将戒指丢了出去。戒指刚刚脱手,他就身子一软,双眼发黑,倒入了恶灵群中。
“唰——”
红光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顶住了斯文的身体,将他又从危险边缘拉了。
“既然是你的事情,你还是亲身完成得好。能随随便便将给别人,这么不负责任呢?”
梁小夏单手一抓,将那枚飞得还不是太远的戒指捉了。单手搀着已经昏的马人,脸上挂着捉狭的笑。
昏迷的斯文手一松开,恶灵珠顺着滚落在地板上,滴溜溜转了一圈,被梁小夏又好奇地捡了起来。
“你们这么欺负我的人,是不行滴~”
梁小夏语气唏嘘,竖起食指。在空中对着恶灵们摇了摇。那些恶灵看到她,也仿佛真的惧怕一样,向后退了半步。和梁小夏自动拉开一片空白的距离。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梁小夏脸上闪过一片铭文阵。
白耀石地面同样闪过对应的铭文,巨大的窟窿从地板上裂开。之前还张牙舞爪的恶灵们。全部被扔回了流动红色岩浆的海洋。
整块白耀石就像是有生命的物体,在裂缝处慢慢生长。愈合,终于又变回了那光洁雪白的样子。
“在我没有想好处理你们以前,你们这些恶灵还是安全的。不过,你们还是赶快祈祷我永远别想到的好。遗弃荒原的风,刮了这么久也该停了。没完没了的,大家都觉得很烦。”
梁小夏手指头做搅拌的姿势,倒着对地面转了两圈。白耀石地板下,红色的岩浆就像被一支看不见的搅拌棒掺和了两圈,又吞没了一大批恶灵,将它们的身体烧成芥粉。
缪拉挂在石柱上,睁大眼睛,从上面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英雄救美了啊,真好…”
缪拉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乍逢这样的巨变,他在惊诧中终于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难得地笑了笑。长得像女子一样秀美的脸绽放出一个笑容。却没想到一个没抓稳,从石柱上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梁小夏赶紧将吃力抱着的马人放下来。跑到缪拉跟前,拉着他的手,将体内的绿色雾气分一点点给缪拉,吊住他的气,待他呼吸平稳下来,又匆忙念唱起四级的治愈术。
遗弃神殿是整个遗弃荒原不禁魔的地方,梁小夏有了身体里多种力量的帮助,才十分勉强,磕磕绊绊地唱完了整个法唱咒,白光闪过,缪拉身上的伤才慢慢愈合,勉强捡半条命。
果然是没有法唱的天赋啊,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光系和治愈术这样的法唱术,看来只适合泥球那样纯洁无暇,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梁小夏扶着头叹了一口气,纤细的指尖戳在昏迷的马人脑门上,戳得他昏迷的脑袋摇摇晃晃的:
“你就会给我惹麻烦。看,打架打得连眼镜都丢了!”
铭文阵上红光闪过,三个人又消失在了大殿中。
旧的神像已毁,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个单眼眨着的小精灵雕像,她吐着舌头,对着白色的地板做鬼脸,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
梁小夏坐在床头,右手大拇指上随便套着一枚花样华丽,红宝石镶嵌的玫瑰造型金戒指,膝盖头放着一摞厚厚的信,看样子是才翻阅完毕不久,尾指还夹在几张羊皮纸中间,没有来得及抽出来。
她小拇指淡粉色的指甲盖,恰好指向一行字,“…梁小夏,你要费恩身边的老人…”
梁小夏对着墙上铭文阵散发出的微弱灯光,将信又一次翻开,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这一次她读得很慢,不放过信上的每一个字母,每一个细小的折痕或者符号。
拜智慧之脑所赐,她在看过这些信的第一遍,就完完整整将信里的内容记忆了下来。再读一遍,也不过是为了放空头脑,扔开一些潜在的,先入为主的,可能将她引入歧路的想法。再次重新梳理信的内容,甚至是写信人当时的状态,心情。
“福尔摩斯的,还真是辛苦啊!”
梁小夏抽出这一堆信中较旧的一封,手指轻轻击打在一个信中的单词“复仇”上,最后闭上眼,使劲揉了揉的额角和鼻梁。
遗弃之地的风没有停歇,甲虫怪物也一如既往地在暴风后来打劫光顾,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悄悄的,谁又遗弃之地已经易主了?
石室上的粗布门帘被揭起,长老穿着一身土红色大袍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你带的那两个人已经醒了,他们两个想见你。”
长老揉着的红色衣襟,在传话完后没有离开,似乎有些话想说。
“好的,谢谢你。我这就。”
梁小夏低头将信全部收回手上的戒指中,这枚泥球通过斯文带给她的。还是一枚比较稀少的空间戒指。里面只有十个立方,地方不大,塞一些小和信件。还是可以的。
该说泥球聪明,还是该说她傻?她利用费恩不设防的心理,不断出入他的书房。偷出来一封又一封的文件,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让梁小夏连想想都觉得吃惊。泥球,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总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现在居然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说她傻,泥球连《人类社会生存指南》翻都没翻过,就这样冒冒失失踏入玫缇斯了。难道她不,这枚费恩送的空间戒指所代表的含义吗?一个男人。没事干会送戒指?泥球真的缺乏常识到一定程度了,对人类的社会习俗几乎毫无所知。
梁小夏捏了捏手上的戒指,她宁可泥球改名换姓在南薇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也不希望泥球生活在费恩这只豺狼眼皮子底下。
“费恩,我能搅和你一次,就能搅和你第二次,这一回,不弄死你,我也得让你吐二两血,走着看吧。”
梁小夏心里演绎了一遍费恩的惨状。面色如常,理了理衣衫,确保衣服上没有粘灰后,起身准备跟着长老一起出去。
“了。你有事要说吗不跳字。
长老就像一堵高墙,站在梁小夏面前,也不移步,也不吭声,不在想。
“其实,你已经是遗弃荒原的主人了,对不对?你根本没必要和我说谢谢。”
长老脱下长袍前襟,露出红褐色的胸膛。他像红土石板一样的胸肌上,烙印着整整一大块上古铭文阵。这块阵不太像遗弃居民给纹身的作品,更像是某种烙铁直接烫在身体后留下的灼伤,扭曲的褐色花纹爬满了他胸口的肌肤。
梁小夏呆了一下,她认得出来,长老身上的铭文阵和她继承的铭文阵很像,完全同出一脉,只不过长老的阵要简单很多,也要死板一些,似乎只有某几种特定的功能。比如,荒原的易主,遗弃神殿的位置等等。
她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太美妙。
屋里没有椅子,长老盘腿坐在长条红石上,勉强算是坐凳子。他身高比梁小夏高很多,坐下来,视线恰好和她平齐,距离也无形间拉紧了些,这让长老能够很清楚地看清她脸上的每个细节。
梁小夏转身又坐回到床头,铭文阵的光只照亮她一半的侧脸。微弱的灯下,她耳朵上那层细细的绒毛都被放得清清楚楚,淡金色的头发近乎透明,肩膀放松下垂,脊背也没常见时挺直,微微弯着靠在床头,圆圆的眼睛却专注而认真地盯着长老。
“您看,您是我的——别急着摇头,不要忘记,您已经收过我的金银了——我严格遵照矮人的传统,和您交,在这件事情上,请不要怀疑我认真的态度。而我认为,在相助时,每个人都不应当忘记说‘谢谢’。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是吗不跳字。
必要的时候,梁小夏又拿出了精灵优雅空灵的那一套修辞,诚恳地和长老双眼对视,小小的一双手,紧紧握住长老那双粗大的手。
“嗨,我是种族都不,也许我有矮人血统,也许没有,红风才我到底是人。这样的我,你又何必用矮人那套规矩来要求我?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我们的主人的话,咱俩就不是。从没听过和主人做的——众神在上!那不合规矩。”
长老快被梁小夏绕晕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双手急忙要从梁小夏手中挣脱出来。
“,您不愿和我做吗不跳字。梁小夏的神色有点委屈,眼睛里荧光闪烁,仿佛有液体在流动。
“该死的,脑子坏了才不会和你这样漂亮又强大的小精灵做。”长老连连摇头,最终像是明白了,非常长地哀叹了一声。
对面这个聪明的小精灵,一直在引导着话题,将整个对话引向另一个方向。长老淳朴,善良。却并不缺乏智慧。
“耀的众神,他们到底了?”
梁小夏没有立刻回答他。她从臂环里拿出一个烟斗,慢条斯理地装上烟草。点燃,塞入长老手中。
“试试吧,这叫烟草。味道很不。”
飘渺的烟雾在石室中缓缓升起,长老被呛了两口后。就喜欢上了那种恍恍惚惚的,让人放松又迷醉的味道。
心里的疑惑却并没有得到解决,就像一大块沉入水中的石头,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烟雾中,对面小精灵的面目也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双眼睛。有神地盯着他。一红一绿,两种截然不同的艳丽颜色逐渐占据他的所有心神。
随着烟草逐渐燃烧到尽头,他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又逐渐浮出水面。不像是沉下去的巨石,浮上来的,是整面的黑色暗礁。
烟斗中,细小的暗红色火点随着他最后一口吸气猛地亮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块灰白色的粉末,烟也尽了,随着余味袅袅散尽。
长老的双眼蓄满了泪水,他红色的长发和胡子随着眼泪的滑落轻微颤抖着。他竭力压抑住想要撕心裂肺嚎叫的冲动。哭泣无声,却真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悲恸。
“众神已逝。”
仿佛为了坚定他内心的那个猜想,镜月走了进来,声还是那样低沉的。轻轻的,像提琴般优美。这句话传入长老耳朵中,就像一把钢刀,鲜血淋漓插在他胸口一样残忍。
长老用粗壮的古铜色单臂遮住的眼镜,眼泪不停地从手臂间流出,顺着毛发滑落到胡子中。他大快步高仰着头,捂着脸走了出去。
果然不是一次令人愉悦的谈话,她的直觉是对的。
梁小夏叹了一口气,她不信神。她从出生到现在,没听过一丁点关于神的消息。更别说光明神教或者天使那类,在这个世界,统统不存在。
精灵信奉月亮,人类信奉太阳,矮人信奉他们打造的一尊叫做黄金女神的雕像,暗精灵信奉黑暗和月食,种种种种,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普卡提亚的众生,是不神这种听起来十分虚无缥缈的存在的。
可神又是存在的,或者说,存在过的。看吧,遗弃神殿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这不妨碍梁小夏理解信仰崩塌时的感觉。这就像有人突然告诉她,她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捡来的,好死不死还是仇人的孩子一样。神信者的感受,只会比这个更糟糕,不会更好。
这也是她为拖拖拉拉跟长老在这边磨蹭了半天的原因。
她实在不该解释。
神殿无主时,长老可以理解为众神因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没有理会他们,这和神殿易主的性质,完全不同。
易主,只能说明,梁小夏是新晋位的神,或者,众神已死。前者明显不可能,那只有后者了。
“镜月,你伤着长老了。”梁小夏玩着手指头,有些郁闷。她已经在尽量减少影响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我只是说出事实。”镜月脸上没有表情,可梁小夏就是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
梁小夏接过镜月怀里一大捧的暗绿色虫壳铠甲,开始翻看。
这些都是狼头人就着新一批甲虫怪物的收获赶制出来的。可以看出来,狼头人手艺不,虽然这些和他毛茸茸的大脑袋一样,边角上有些毛糙,花纹也不如精灵们制作得精细,可上面的每一个铭文阵,都是货真价实的。
梁小夏抽出一把匕首,对着其中一件铠甲用力一划。铠甲上银色的铭文阵闪过,连细微的刻痕都没有留下。
“菲林说,你要的那些空间装备,希望能再给她三天。”镜月坐在梁小夏身边,开始玩她还不算长的头发。手指挑起来一缕,不断带着她的头发在他指头间转圈。
这是镜月的新毛病,他似乎已经习惯长期扮演发带的角色了,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拉着梁小夏的头发玩个不停。
“不着急。让菲林慢慢做,这笔生意,以后将会有长期合作的趋势。”梁小夏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任由镜月拉着她的头发玩去了。她他没意思。只是很不习惯的脑袋总是一只手被动来动去的,这很打扰她思考。
赶快出去吧,离开遗弃之地。出去以后。她就给镜月派任务,让他忙得团团转。
……
缪拉昏迷了好几天,身上被恶灵啃掉的肉也开始生长了。
在遗弃荒原这个简陋的地方。治疗条件很差,几乎是在他醒来的同时。缪拉就被几个遗弃民众看护着,不断灌味道不好的虫腿肉汤。
同时,几个人扒光了缪拉的衣服,拿着奇怪的笔,给他身上绘制各种铭文阵。
这些铭文阵在刚开始绘制的时候很疼,就像小刀刮在皮肤上,弄得缪拉抽冷子直哼哼。绘制好了以后。却又很热,让他出了一层又一层汗,身上的伤口也终于生肉结痂了。
“法阵、多吃、硬扛、睡得香。”
这是遗弃的居民仅有的医疗方法。
善良的罪民后代秉持着遗弃荒原通用法则,没黑没白地轮流照顾缪拉。缪拉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和这些总是笑着的,长相怪异的人手舞足蹈交涉了半天,才让他们明白的意思。
马人斯文在主仆契约的帮助下,在接触时可以得到一小部分来自于梁小夏的帮助。加上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人类好,所以只是虚弱了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了。也幸免于难,不需要在雪白的马身上刻上铭文。
令梁小夏惊奇的是,斯文居然也会上古精灵语,虽然说得带些诡异的地方口音。可论流畅程度,要比梁小夏强多了。
没有眼镜的遮挡,斯文双眼的精光再也挡不住了。梁小夏进入另一个石屋的时候,斯文正在燃烧一小捧像干花一样的,神神叨叨地不在念,看一眼床上躺着的缪拉,念上一小段,再看一眼缪拉,再念一小段。末了,双眼再炯炯有神地闪烁两下。
缪拉则看起来有些空洞,双眼空空地盯着石室的顶端,一大片除了红色岩石都没有的地方,发呆。
“他是马人,你是精灵,那我又是?”缪拉一无法接受环境如此剧烈的变化,声音喃喃的。
一个月前,他还站在讲台前给梁小夏和斯文上课,一个月后,他被长相怪异的异族围绕,躺在床上,全身画满了奇怪的花纹,身体开始不断涌出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
这一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噩梦。
缪拉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眼,还是看见站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的梁小夏,长长的双耳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活泼又可爱。
“老师,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怪怪的。”梁小夏坐在缪拉的床边,掏出一张空白的精灵契约,拿着笔“刷刷”书写起来。
她还是挺欣赏缪拉的,不过没必要为了一个寿命短的人类就签订麻烦的主仆契约。马人有契约的价值,这个价值她在缪拉身上可没看见。梁小夏算盘打得贼精,写好精灵契约后,将笔放入缪拉的手心,帮他把手握了起来。
“这是?”缪拉拿起那张契约。奇怪材料的纸上面写满了他不认识的文字,左右看了半天,他也不梁小夏想要他做。
“老师,这只是个简单的,让你重回家园的保证书而已。”梁小夏单手托着脸,眉眼弯弯,“您只需要保证不泄露关于这里的一切,顺便提携提携我的冒险小队,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家啦!样,很简单吧?无不少字”
看着缪拉有些犹疑的神色,梁小夏又补充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笑得像个小恶魔当然,您不签也可以。我想,这里的人们会十分欢迎您与他们开始新的共同生活,那必然是极其美好的。”
梁小夏在说到“美好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缪拉很灵醒地将目光从契约上移开,看了她一眼。
“斯文,这样的,你签了吗不跳字。缪拉问他曾经最喜欢,现在最神秘的学生。
“老师,我不用签。我整个人都是她的了。”
斯文烧完了手中的干花瓣,端起一杯水,又泼在上面,成功地将那团灰和成了奇怪的不明物质。没有了眼镜,有些看不清,脑袋贴得近近的,对着那团水灰混合物研究起来。
满意地收起来缪拉签下的契约,看到她身后的斯文一副“果然如我占卜所料”的表情。梁小夏开始细细盘问起来两个人之前遭遇的事情,拿着小本子,时不时记下来几笔,还反复叫停,要求斯文或者缪拉重新更加详细地叙述。
“这事情,听起来很复杂。”梁小夏在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在几个人名下面重重划了几道线,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当时缪拉和斯文遇到的,就是泥球,费恩和另外一个不明身份的人。
和两位伤病号告别,梁小夏在红岩山洞的广场上找到了镜月。这位上古精灵正在沉迷地研究大石板上那一个个刻着的名字,不太高兴受到打扰。梁小夏才不管那么多,她拖着镜月一起,红光一闪,又消失在了原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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