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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鸳一时咋舌,站定身子忙解释道:“不是死了,是没了!”
“没了?”
“是没了!丢了!”
莫总管也不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只问:“出去找了吗?”
“还没有,奴婢们发现她没了,便在屋子里寻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爬动的痕迹,便断定她是被人带走的!”
“可有陌生人去过她房里?”
“奴婢们一时疏忽,不曾看见。”
莫管家本名莫纪容,做事既不磨叽又很从容,总是为主子着想,所以在尉迟家总管的位置上稳若磐石。
莫纪容两鬓的白发在冷风中似霜雪,让小鸳又多了三分敬畏。
他没有犹疑便吩咐道:“少爷正在里屋休息,此事先不要告诉少爷,待我叫人在四周找找!”
“人都丢了,莫纪容你还敢知情不报!”
尉迟焘沉沉的声音如石入渊,竟没了回音。
他方才在观景,怎么可能看不到莫管家和小鸳的慌张之态。
偏偏莫管家向来不会大惊小怪,除非是出了主子很在意的事情。
“莫纪容,你快带人去外面找,我在府里查查。”
尉迟焘很少直呼莫管家的名讳,因为尉迟府上姓莫的管家只有一位,更何况莫纪容还是他府上的大总管。
莫管家心中一寒,确认了此事的严重性。
人已领先尉迟焘的脚步走在前面,召集人手去了。
***
尉迟焘速速赶往佛莲居,屋内空无一人。
他望着那尊开过佛光的金佛,凝眉苦思,并不像在为某人祈求安平,他在房内静静伫立了许久,忽而,下颌上扬,侧耳细细倾听,片刻,他才卸下了担忧的神色。
尉迟焘喊来侍女,平静道:“快去让莫总管别找了,人已经找到了。”
侍女应了,退出屋去,却是稀奇古怪的神色,尉迟少爷没出屋子就找到人了?
日头正西,并没有残霞满空,房顶亦冰冷,真不知那二人,蹲在屋瓦上弄什么玄虚。
尉迟焘走到院墙边,又使了功夫跳到墙顶上,墙顶上覆盖了一层融化不全的雪,雪上落了几枚稀疏的脚印。
尉迟焘索性轻跃几步,跳到了倾斜的房顶上,瓦片上白雪皑皑,也被几枚脚印踩成了花脸。
近处有声音传来。
男的问:“飞鸡真的可以让人在天上飞翔吗?”
女的答:“飞机可以带人去他想去的地方,就好比你曾经带我玩的滑翔伞,但是飞机能比那滑翔伞飞的更高,更稳,更远!”
男的语气有些怅然若失,“那如果我坐飞鸡飞的太远,你该怎么找到我呢。”
“用手机啊,手机在覆盖信号的地方,都可以让人随时找到对方。”
“手鸡?那花遥,我要是走了,再回不来了呢。”
“那就上网开视频呀,每时每刻都能瞧见对方,除非你不在服务区!还有啊,哥,尉迟公子和上官大夫都救了你的命,你难道不报答他们就走啊?”
花遥还沉浸在给叶远做现代知识普及的逗乐中,此时此刻,自己和哥哥叶远不仅活着,还脱离了上官家的魔掌,真是极幸,此时不享受生活,还等什么时候!
可叶远不是开玩笑,三日后,他是真的再回不来了。
不回来,回不来,相同的字排列组合,其实天壤之别。
叶远听着花遥毫不知情的轻松,他的心就像绞痛一般,带起了自己的一声咳嗽。
花遥忙给叶远拍背,还气道:“叫你不要上来吹风,你偏要上来,如果再着了凉,病可就好的慢了,三天内恐怕总是要咳!”
叶远又听见了这个数字,“三”,他只有三天好活,可人已经笑开了,毫不痛心。
“哥哥只是觉得花遥太有想象力了,飞鸡啊手鸡啊,还有那什么蜘蛛上网……哥哥真为有你这样聪慧的妹妹,而骄傲啊!”
叶远的脸朝后望去,颇有邀请好友的谦和,他道:“公子既然早来了,干嘛躲着不出来,同我们一起看落日吧,一天,可就只能看一次。”
三天,只能看三次。
将死之人,却故意淡定的不像话,在尉迟焘看来,这个男人,可怜,亦可恨。
叶远若是忽然没了,花遥岂不是伤心欲绝,可这个男人却连让花遥同他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想假装还活着,留下她对他永恒的牵挂,而非痛心,而非绝望,此人心机颇深,颇深!
尉迟焘走上了屋脊,看见对侧房顶上,那个穿着自己衣服的男人,顿时发觉他虽可恨,亦有些可爱。
他正让花遥坐在他的腿上,一直小心的护着花遥的伤腿,他确是一个好哥哥。
“花遥的腿还伤着,你也不怕冻坏她。”
尉迟焘操完了奶娘的心,既然人已经确定平安,他可就没有观赏落日的闲心了,他转过身子,就要返回地面去。
花遥虽然感激尉迟焘相救,却不摇尾乞怜,古有以身相许什么的套路,但在花遥看来纯属扯电线,寻死。
由于花遥坐在叶远的腿上,便难以回头看尉迟焘一眼,只得以声音传话,善意地替叶远解释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是我让哥哥带我上房来的,我不怕冷,也倒喜欢看落日,不都说夕阳无限好吗……”
花遥刚才和叶远说话时,还说是哥哥偏要上来吹风,现在却说是自己要上房顶来的,这般明显的袒护与开脱,真叫尉迟焘又恼又妒又心暖。
如果有一个肯时时维护自己的妹妹,真美。
尉迟焘若有所感,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失去这些美丽的东西,他接道:“只是近黄昏,也比一下子就进入永夜要好吧。”
死亡,正是生命的永夜。
叶远爽朗大笑,却是掩饰自己的着急,他怕尉迟焘再说漏了什么,便招手让尉迟焘过来,尉迟焘竟然没有拒绝,他沿着屋顶的斜面便滑向了两人。
叶远望着那轮沉沉的落日,神秘地说:“公子知道‘佛跳墙’是什么吗?”
问罢,叶远就抱着花遥纵身向下一跳。
尉迟焘想也没想,竟然伸手朝两人抓去,可是哪里来得及,眼前两人已经掉下了屋顶。
危急之中,总是来不及考虑后果,尉迟焘也紧跟着两人跳了下去。
冷风徐起,日光也坚挺不起。
高高厚厚的雪堆上,三个人像孩子般躺了片刻。
尉迟焘率先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碾碎了岑寂的时光,惊魂甫定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计,今儿个,我可真是长了见识,佛跳墙?原来就是在佛莲居跳,墙……”
花遥“噗”地一声笑出来,声如开春破冰的山泉水般灵动,她第一次转头看清了尉迟焘的脸,尉迟焘正着一身素衣,像极了白沚的行头。
花遥讶异声似清波: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