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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伊稚斜对峙了好久最终没有动手的贺若缺并不十分完整的回来了,当初的两百鱼凫骑也只剩下一半不到。
谢神策看着贺若缺少了半截小指的左手,微微苦笑道:“要是捡回来,不是没有重新接上的可能......”
贺若缺淡淡摇头。
“命都顾不上了,哪还顾着这些。”
“休息吧,接下来几天,还有的打。”
贺若缺一言不发的走了。自始至终,谢神策都没有问起过他与伊稚斜之间发生了什么。贺若缺也没有说起过。
谢神策不问,不代表他就猜不出来什么。极有可能的是,贺若给谢神策缺捏造了一个身份,让伊稚斜觉得可以投机,然后双方达成某种谢神策猜不到也不想猜的协议。这一点,从伊稚斜抓住谢神策之后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出一些。
这种协议的前提,是谢神策敏感的身份也好,是贺若缺贺若部遗孤的身份也罢,谢神策并不是很在乎。反正他已经欠了贺若缺很多,难道一定要抱着贺若缺的大腿求着他说出来,再感恩戴德么?
真的欠了很多。
●≤, 谢神策瘪了瘪嘴,丢了半截小指的贺若缺,损失过半的鱼凫骑,西北军后方的震动波及到前线的动乱......人情都大。而在这份沉甸甸的人情背后,还有那战死的一百二十骑鱼凫骑的无法偿还的生命。
谢神策没有与鱼凫骑的统领寒暄,直接了当的说道:“休整,在后天之前,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能办得到,我都会全力满足。”
鱼凫骑的统领没有说话,抱拳一礼,然后下去。
等所有人都安顿好了之后,谢神策说道:“老爷爷,您看,后天的事情,大约有几分把握?”
老管家笑道:“以前不好说,但贺若公子来了,这事儿啊,老朽......更看不透了。不过公子,贺若公子是贺若部的族人,这件事跟他?”
谢神策抬手止住老管家即将要说出来的话,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他,说道:“都在这里面了。”
老管家结果那张纸,只一眼,便浑身颤抖。
“这......是真的?”
谢神策闭上眼睛说道:“他既然肯亲口对我说,那就必然是真的。不然少爷我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说实话,我是早就怀疑了的,在接手缇骑司之初,不是没想过查他们兄妹,但一来那时候对缇骑司掌控......呵,都说不上掌控,影响极小,二来也是怕打草惊蛇,失去这个朋友。大哥倒是问过我两次,但那时候他与二嫂......我就是心有怀疑,也不好说,于是便绕了过去。”
“真是好大的惊喜啊......居然真的知道皇朝阁,老爷爷,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底蕴,能够将这个秘密死守两百多年!我猜这回要不是慕容端阴差阳错闻出了什么,皇朝阁,还能再埋两百年!而那个死脑筋,估计到死也不会说。”
老管家呵呵笑道:“超凡的世家门阀,都会有一些数代都心如铁石的死忠,这并不少见。像大楚朝项氏一族,有这样的底蕴并不奇怪。而贺若缺公子能够对您坦白,可见少爷您在贺若公子心中,非常人能比。少爷您将其视为一生不可多得之好友,贺若公子何尝不是?”
谢神策笑了笑,在笑容收敛的那一刻,谢神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正隆四年他从淮扬道回京,途径邺城,卷进了太子与齐王之间的传国玉玺之争,而也就是在那个客栈外,他与谢神威遇见了贺若缺与贺若雀。谢神策饶有意味的摇头,想必在那个时候,真正知道玉玺下落的人,其实就是被所有人都忽视了的兄妹吧。
贺若缺知道皇朝阁,那就理所当然的知道传国玉玺,谢神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因此接受的很平静。
只是......想起之前自己在缇骑司与周锦棉利用一块黄布做文章,谢神策就有些尴尬,随后想笑。
额,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过,很垂涎皇朝阁宝藏之类的话?谢神策在脑中快速回忆,生怕自己曾经说过,万一被贺若缺提起,那还不得尴尬死。
老管家不知道谢神策心里在想什么,只看着谢神策的脸色一连数变,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这个少爷不同于沉默寡言却喜欢直来直往的世子,心思很深。
鱼凫骑提出了很多的要求,林林总总,除了少数几样谢神策能够满足,其他的一概束手无策。要铠甲只有十几套,要战马只有二十多匹,要弓矢也不多,就连最起码的,要求给战马吃的好点儿也爱莫能助。
也无怪乎那名统领在听到谢神策近乎无赖的话之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说是休整,其实只是吃了睡睡了吃一整天之后,在贺若缺的回忆、谢神策的布置下,将近百人,将这条通往皇朝阁宝藏必经之路的地方,做成了一个大坑。
嘴里叼着野草,谢神策微微不满道:“你说你好歹是大楚皇朝根正苗红的遗孤,更是如今唯一的男丁,怎么就这么不孝,居然不记得自家小金库的位置了?今天早上你说你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吓成什么样子了么。”
贺若缺冷着脸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那至今都不知如何被慕容端看出来的纰漏,这个秘密,我准备带到土里去......再说了,你怎么就不真个死在燕国?你死了多少人都轻松了?”
谢神策一脸忧郁,食指中指将嘴上的野草夹下来,长长吹了口气,说道:“人生寂寞如雪,少了我,这个世界会没有生气。”
贺若缺不屑。他不是周锦棉,自然不知道谢神策这声看似戏谑的感叹中有着怎样的意味。当然不知道归不知道,这将近一月时间都在与阎王爷作对的贺若缺也根本懒得去想。
谢神策继续做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男人最沉醉的姿势过干瘾,心中计算着时间。
约莫下午时分,比谢神策预计的要晚上两个时辰,一拨人终于出现在谢神策的视野。
很狼狈的一行人,大约十来人,比之前两天从燕境归来的贺若缺一行人都要凄惨,人人带伤不说,有好些还是两人共乘一马。
两名鱼凫骑靠近,报告周围十里之内,没有异常。
谢神策不为所动,那支十来人的队伍在包围圈中间停了好一会儿,期间有人倒头就睡,有人去小河边洗漱,有人喂马,有人简单的吃着东西,还有人拿出一卷什么在细细观看。
谢神策看到那人拿出一卷图纸的时候,瞳孔一缩,贺若缺也是皱了眉头。
“是你家的藏宝图?”
贺若缺奇怪的看了谢神策一眼。
谢神策急道:“是不是你倒是说啊!点头摇头会死啊?”
贺若缺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谢神策,说道:“这么远,你能看得清吗?”
谢神策一怔,然后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第二批鱼凫骑报告,说周围五里之内没有异常。
谢神策依旧按兵不动。
一个时辰,等到那十来人开始动身之后,第三批鱼凫骑来报说是周围三里之内无异常,那伙人即将离开包围圈的时候,谢神策才猛然挥手,说道:“尽量留活口。”
于是瞬间,近百名骑兵如从土中骤然探出一般,齐齐的出现在一箭之外的山坡上。
十余人大惊,策马狂奔,在高速奔跑中,就有人准备将包裹里面的藏宝图抽出来毁掉。
然而那人刚刚将手摸上包裹,便有同伴大叫“快躲开!”
他惊诧,然后来不及抬头,便被一只呼啸着从天而降的三棱箭钉死在马背上。
马儿剧痛之下前肢抬起,将那人抖落,箭矢折断,随后马儿倒地,挣扎着却起不来。
近百骑飞奔而来,期间零零散散的箭矢从天上降落,却没能给予这十余人造成真正的困扰。
约莫是觉得出不去了,于是有人折返马头,想要把那匹受伤倒地的战马背上的东西毁掉。
然而,在一箭之地以外,便有人能一箭将欲意毁去藏宝图的人射死,此时更不在话下。
于是很不出意料的,贺若缺弯弓搭箭,射出了仅剩的四支三棱箭中的第二支。颤动的弓弦被贺若缺一指按下,只是下一个瞬间,那个回头的人便被射落马下,战马一轻,只是短短的数十步后,便停了下来。
近百人对九个人,已经不是单方面碾压或者屠杀能够形容的了,如果对面是九个慕容城,今天或许会有不超过四成的变数,但对面九个人,不可能是九个慕容城,于是变数便可以忽略不计。
巨大的阴影将几人吞噬,只是一次群推,九个人便瞬间死了七个。还有两个被活捉。
一男一女,恰好谢神策都认识。
男的叫司徒青,是他最后一次离开晋都时候,破格提拔的一名总司,保守派。女的是米鱼。
司徒青见到谢神策,倨傲又狂傲,骄傲又傲娇,若非是眼珠子不能爬到头顶上,他根本就不屑犟着脖子横眉冷对谢神策。
谢神策笑笑,对这个他任提督期间,家族所代表的老派势力被他借着关佐莫案连根拔起之后备受打压的年轻人,态度很随意。
本以为谢神策会勃然大怒的年轻人自觉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于是破口大骂,骂谢神策胆敢谋反,骂谢家蛇鼠一窝。然而老管家没有给他多少发挥口才的机会,只是在他身上轻轻点了几下,便让他瘫倒在地浑身抽搐,手法与老道士对付谢神策一般无二,只是更加暴烈。
谢神策对年轻人选择平静的略过,对米鱼却是没有了好脸色。
“北地危险,谁让你过来的!”
米鱼冷笑道:“过来之前我还不相信闻崇的话,如今才相信,你是真敢跟朝......”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打断了米鱼的话,鲜红的掌印在米鱼脸上出现。
“呸!”米鱼吐出一颗牙,也不擦嘴角的血,看着猛然出手的贺若缺,讥笑道:“你就是贺若部的余孽,助纣为虐的贺若缺?”
贺若缺收手,退后一步,脸上古井不波。
谢神策微眯着眼,声音有些低沉,说道:“闻崇是什么东西,哪有资格与能力对我指手画脚。而你一向聪明,又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他的话?”
米鱼笑道:“大人......提督大人,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看,四周都是你的人,你的人杀了你曾经的下属,还要抢夺陛下想要的东西,不是心怀不轨又是什么?”
谢神策摇头,说道:“不,我不是心怀不轨。”
谢神策身体微微前倾,在米鱼耳边说道:“我是心怀忤逆。”
这一刻,米鱼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