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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棉当然忙了,其实缇骑司就没有一天是不忙的。
只是这段时间,缇骑司重新全速运转了而已。
自从谢神策从三月份离京以后,以周锦棉为首的缇骑司就将工作重点转移到西线来了,而重中之重就是对郑克明的监视与相应的行动。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不仅有因为距离远,信息传递极为困难的原因,而且每个信息从获取到甄别真假再到做出判断,其间都有着数不清的危险与陷阱——只是因为中间有蜂房。
缇骑进入秦国国境之后,每一步都变得极为艰难。
与晋国遍布缇骑一样,秦国的每个郡县都布满了蜜蜂,晋人要想在秦国获得重要的情报,不经历九死一生是不可能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为了满足晋帝一时的恶趣味,缇骑埋藏多年的老谍子会死伤如此惨重了。
除了借郑克事件对秦国施压、制造混乱之外,周锦棉还要应对蜂房无休止的顺藤摸瓜,还要对断掉的线路进行重新安排,以确保缇骑的信息渠道的安全与通畅。
因为遥控距离过远,往往秦国发生的事情,要经过二十天之后,晋都才能知道。
这样一来,在时间上就先天困难,极为考研周锦棉以及缇骑司的精密配合还有信任程度。
种种原因加起来,周锦棉自然无比的忙碌了。
只是与周锦棉相比,谢神策有时候是比较轻松的罢了。
因为整改之后的缇骑司,谢神策充分发挥了人尽其力的原则,将权力下放,让改组之后的各司都能充分的享有高度的自主权,他作为提督,只统领全局。
当初在实行放权的时候,包括晋帝在内的相当一部分人,尤其是一些支持晋帝的元老们都是不赞同的,但是在经过谢神策坚决的坚持下,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效果出奇的好,也就没有多少人再反对了。
实际上,让各司拥有一定的行动自主权,不仅能减轻提督的负担,而且能提高缇骑的积极性,办事效率与成功率都会上升不止一个台阶。下属的积极性提高了,任务好开展了,领导自然就轻松了。
这就是谢神策能经常到处跑,而当初的魏燎却数年不得出晋都一步的原因。
当然,谢神策的轻松,很大程度上是周锦棉习以为常的加班换来的。
但事实上,谢神策是不愿意到处跑的。
因为,远行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而在他与王解花成婚之后,谢神策就变得格外的恋家了,在这种情况下,谢神策尤其的厌恶外出。如果可能的话,谢神策宁愿一直呆在晋都,做一个让人恐惧的幕后工作者,而非一个处处散播爱与和平的使者。
但是没办法,晋帝“祖国需要你”的眼神不容谢神策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此时来运城已经将近两月,谢神策终于慢慢有了发现。
虽然线索极为不明确。
于是,谢神策觉得有必要找一个知情人来问问了。
......
......
五月初,在黄河岸边大雨滂沱,黄黑色的泥水裹挟着石块往黄河里面灌去,原本较为清澈的这一段河水在短短两天之内变得无比的浑浊。
天降大雨,秦晋两军都停止了战斗,龟缩在营地里不敢出来。
白良玉与徐欢将军营转移到了高处,避免了积水,也避免了被晋军水淹的风险。
难得大雨停了一会儿,谢衣站在城墙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
“......该死的雨季......只要下一天就够了,却这么拼命......白良玉反应太快了,徐欢做的滴水不漏,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放过,真的很可惜啊......不过他们军粮不够,伤亡比我军大,这场雨过后疫情会加重,反击的时候就快来啦......”
谢衣在城墙上神神叨叨,穿着湿透了的盔甲的士兵有序的巡逻,不敢朝着这位大帅看一眼。
谢衣是杵着拐杖的。
早年积累的伤病以及最近受的伤,因为雨天的缘故,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尤其是他右腿膝盖处,早年因为被砍过一刀,现在一到雨天就犯痛,而今年痛的格外厉害。
谢衣有些担心。
谢衣心里对战局有一个清楚的认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那么既然如此,他担心的就是另外的事。
家中传来消息,谢裳与老太傅的身体似乎并不怎么好。
自己的两个亲侄子,谢神威去了西北,准备接手自己的摊子,而谢神策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黄河东岸调查着什么事情。
他当然知道王老尚书已经死去的消息。只是王家秘不发丧,还找了一个人代替老尚书,扮作老尚书尚在人间的假象蒙骗世人,其用意谢衣没有深究,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是觉得王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至于这个道理是不是能让谢家也受益,原本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既然原本不是,那么现在就是了。
晋帝与皇后娘娘,太子与齐王,北方军与司马弼,世族与郡望,国内与国外......谢衣如今要思考的东西很多,以至于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一股隐隐的忧虑浮现在了谢衣的心头,挥之不去。
......
如谢衣所料,秦军确实陷入了军粮补给的困难之中。
因为大雨,黄河水暴涨,原本河流平缓可以作为粮草转运枢纽的风陵渡已经被淹了,大量的军粮被堆积在西岸,而东岸的秦军却已经从将军开始吃稀粥了。
所谓的稀粥,就是面渣与一些碎米,加上蔬菜与黄豆,大锅熬出来的东西。没有半点油水,极难下咽,而且吃过了容易拉稀。
这段时间,秦军的非战斗减员很严重。
秦军并没有可供乘风破浪的大型船只供运输使用,搭建浮桥也需要时间,而且大雨还未停,河水还在持续暴涨,今天搭起来了明天还会被淹掉,而且也基本上搭建不起来。因此上,秦军的后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天公不作美,秦军虽有应对雨季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今年的雨达到了这种程度。
白良玉与徐欢在亲兵的开路下,披着厚厚的蓑衣,艰难的爬上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然后俯瞰整个盆地。
亲兵支起了一个简单的帐篷,然后在搭起来的桌子上铺开了一章羊皮地图,小心的不让雨水溅到上面,以防止日后受潮腐烂。
白良玉抹了一把脸上混着汗水的雨水,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指着地图说道:“徐总管,我军现在此处,身后是泛滥的黄河,身前地势低洼,如今大雨,洼地已经成了水乡泽国......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徐欢说道:“少将军说的不错,如今的形式对我军极为不利,要不是这片洼地同样阻挡住了晋军的行军,那么我军如今恐怕......虽然将大军转移到了这边,稍减雨水之苦,但我军粮草难以为继,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多久啦。后方无法保证供给,谢衣坚壁清野做的又彻底,就算是冒险出动军队去劫掠,也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徐总管凿凿之言,确令我心忧啊。然而我担心的还不止于此......”
“哦?”徐欢眉头一皱,说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少将军是在担忧北方!”
徐欢叫了出来,身旁的亲兵赶忙将低着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白良玉眼中满是担忧。
除了对面的谢衣让他整夜睡不着觉以外,晋军还有一处优势让他彻夜不能寐。
那就是他们的北方,也就是大晋西北军。
此时只要顺下,晋军绝对能依仗地势上的优势,将他们这支秦军完全消灭。
“不过,也没这么容易的。”白良玉望了望北方的天空,继续说道:“再过两天,天就晴了,届时黄河水位会有一个高峰期,只要过了那个高峰期,我们的粮草就能续上,那时就算打不赢,也能基本上全身而退了。”
徐欢听着白良玉的话,陷入了沉思。
白良玉已经觉得打不赢了,至少是不觉得能打赢。听他的口气,只要能保证不输就已足够了。
这让徐欢有一丝不喜。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已经处在下风了,天晴了虽然也不见得能占到上风,但是总还有一搏的可能,哪有主帅失去战欲了的?
打不过也要打。
这是徐欢的作风,当然前提是能不死。
如果打了一定会死的话,徐欢从不介意第一个逃跑。就像他在那天面对谢神策的时候做的一样。
但是,目前还没有到那样的境况啊!
徐欢瞥了一眼白良玉,只见他目光忧虑的看着运城的方向,只觉得有些厌恶。
该死的政治,该死的权斗。
谢衣在看着秦军的方向,白良玉与徐欢也在看着晋军的方向,在两三人两相望的时候,谢神策带着上百缇骑正在齐膝深的水中踉跄奔行,他们即将完成包围。
“左边二十,迂回!”
“右边,收拢,不要走了一个!”
“大包圆!收紧!收紧!”
“注意脚底下......”
谢神策披着绿色的蓑衣,不断挥刀斩断前方的芦苇,然后指挥着缇骑将三十余名山贼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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